42.勸說
「直接害死江盈的人,是不是——成溪。」
江盈是用陳述語氣說出這句話的,看起來情緒也十分正常,像是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
空氣流轉,氣氛微妙,宗謙與她靜靜對視幾秒,輕嘖一聲。
「八|九不離十了,但具體是怎麼操作的,還沒查清楚。」
真相被證實得太快,江盈覺得自己都來不及傷感和憤怒,或許是宗謙的目光太過沉靜,令她也冷靜下來,她想。
「因為錢?」她頗為疑惑地問道。
顯然,她覺得僅僅因為這個,有些難以置信。
宗謙沒有立刻回答她,繞到書桌后,從抽屜中拿出一疊資料。
驀地,他目光落在江盈微微僵硬的雙手,又默默將資料放下。
「算了,還是我直接和你說。」他就這樣與她隔著段距離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成溪的公司在全國個人麻雀競技前被人下套,股權被大幅度侵吞,再加上同時他炒股遇上狂跌,所有家當都被套牢。無論是股權爭奪戰還是拉攏盟友等補救戰略,都需要錢,大筆的錢。」
江盈微微垂頭,眼神幽暗,雙拳微微握緊。
所以,就是因為錢,而她和錢,成溪選擇了後者。
她覺得自己快剋制不住失態,不再追問細節,起身和宗謙道別,「恩,我知道了,沒什麼事我就回學校去了。」
「不值得。」宗謙不挽留不拒絕,只冷不丁說道,「這樣的人,不值得為之傷心難過。」
江盈身形一頓,面上表情都很正常,只有眼底化不開的低落藏不住。
但也只是停留這一瞬,她什麼也沒有說,繼續往前,離開了書房。
性格再是堅毅的人,被相處七八年的人徹底背叛,也是會覺得難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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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盈籠著帽子走在風雪中,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成溪為什麼要因為錢謀害自己的性命。
畢竟,自己也有錢啊,況且他還在全國人民前求了婚不是嗎?
外面風雪愈發肆意,江盈卻仍沒有停下腳步,路過紅旗超市的時候,她買了打火機和香煙。
前方就是公園,她望了望越下越大的風雪,隨便找了個屋檐避雪。
寒意侵襲,她又穿得單薄,冷風從衣擺下灌進去,冷得她微微發顫。
江盈趕緊點燃一支煙,單薄的火星亮起來,給人溫暖的錯覺。
這是她第一次抽男士香煙,捲煙味兒更濃烈,一口下去,她差點沒嗆住。
到底不是新手,江盈很快適應,心中的鬱結也隨著裊裊的白煙散去不少。
江盈輕聲嗤笑一聲,自己這又是做什麼,重生到小孩子身上,就真的變成小女孩的性格了嗎。
她分明是年近三十的人了,這樣的渣男的確是難過一次后就該放下的。
江盈攏了攏帽子,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三個不速之客闖入她的眼帘。
兩把傘,三個人,一男兩女。
成溪和蘇婉瑩共撐一把黑色打傘,蘇曉一個人撐著把格子傘,並肩往她這邊過來。
江盈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站在了某家書店外間。
她瞥三人一眼,好似完全不在意,又吸了口煙,煙霧吐出的時候,她的整張臉都沒在朦朧之中。
成溪看著少女披著抹紅,立於柱子旁,眸色深深像在思考什麼,抽煙的模樣讓他想起令一個人。
鬼使神差的,他就帶著蘇氏姐妹二人往她那兒走去。
少女明明還未成年,被他們撞見抽煙卻並不在意,抽完整支才將煙蒂扔進幾米外的垃圾桶。
她連招呼都懶得同他們打,就預備離開。
成溪望了眼大雪,突然開口,「江盈,等一等!」
江盈駐足,面色冷漠,「怎麼,成先生有什麼事嗎?」
她這話雖然是對著成溪說的,眼神卻落在蘇婉瑩身上,被她刻意忽略掉的女人。
成溪搖頭,「沒什麼,就是蘇老先生不是找你去了嗎,我擔心他撲了空。」
江盈挑唇輕笑,「我雖是拒絕了蘇老先生的請求,卻也不至於直接放他在外邊吹冷風,尊老愛幼我還是明白的。」
她當即就表明自己見過了蘇啟常,並且又拒絕了他的要求。
成溪微微一怔,旋即又道:「那你現在有空和我喝一杯咖啡嗎,我希望能再和你聊聊。反正,外邊風雪又這麼大,你現在走也很不方便。」
江盈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看了眼蘇婉瑩,對方面上看起來有些驚訝。
「當然可以啊,不過就我們倆吧,我不習慣和太多的陌生人一起聊天。」她立刻答應下來,卻要求成溪和她單獨見面。
成溪側頭望了蘇婉瑩一眼,對方自然只得點頭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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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十分鐘之後,江盈這一天又輾轉到咖啡店,和第三個人會面。
還真是,忙碌充實的一天。
這樣面對面和成溪坐著,江盈還是覺得有些奇異,摸出煙想抽一支,恍然想起這裡是公共場合,便隨手丟在了桌面。
「成先生還有什麼想說的,就一次性說了吧。」她開門見上的問道。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將是他們的最後一次會面,以後,她不想再看見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成溪的眼神掃過桌上的男士香煙,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說:「盈盈你還未成年,手上的傷也沒有痊癒,還是別抽煙為好。」
雖然,她抽煙的樣子,像極了自己的未婚妻。
眼神迷濛,衣服放空自己享受的樣子,懶懶的,獃獃的,卻又透著股異樣的美麗。
江盈哂笑,「成先生,我們沒那麼熟。有些事你管不著,有些小名也不是你能隨便叫的。」
她頓了頓,故意問他:「再說了,成先生喊我盈盈,不會覺得奇怪么?」
成溪被她這樣一噎,臉上表情複雜糾結,登時無言。
江盈也懶得追問,靜靜靠著椅背,好整以暇的看著成溪,看他還能說出什麼花兒出來。
「江、江盈小姐,」成溪思索片刻,決定喊她的全名,「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蘇老的提議,他五十多歲,近六十的人了,大老遠從帝都過來,誠意已經很明顯了。」
她看著對方眼中理所當然的情緒,不由得好笑,反問道:「所以呢?那些從帝都,甚至國外來請我加入的人多了去了,每一個都誠意十足,我都得答應?」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成溪立刻辯駁,「你也知道,蘇老以前的徒弟,也叫江盈。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牌章實在和她太像,所以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去世徒弟的影子。他想收你為徒,並沒有其他什麼目的,你喜歡現在的戰隊,也不需要跟著他加入先鋒隊的。蘇老他,約莫只是想彌補心中的遺憾。」
江盈眼睛微微眯起,現在是怎麼看成溪,怎麼覺著討厭。
「呵。」她蔑笑,「成先生也是用這套說辭,來說服蘇老收蘇曉為徒的嗎?我很好奇,成先生將你未婚妻放在何處,這麼積極地讓其餘的人去替代她的位置。」
成溪面色突變,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我未婚妻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奪得雀后,可是你也知道,她人不在了,願望卻沒有實現。」他情緒似乎有些不對,語氣喃喃起來,「哎,我今天誠心來說服你,就告訴你吧。」
江盈見他這樣,直覺即將聽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收起身上的攻擊性,認真的聽他娓娓道來。
「我未婚妻出事以後,蘇老情況很不好,醫生宣布死亡的時候,他當場就心肌梗塞倒了下去。他們兩個都是孑然一人,兩個人情同父女,你可以想象,父親死了唯一的女兒會有多難過。」
江盈心中一陣鈍痛,呼吸有些急促,她就知道,師父跟本不會害她!
可是,她之前居然真的有那麼一陣懷疑過他。
成溪見她表情上出現鬆動,又繼續道:「蘇曉,是高中同學的妹妹,就是方才你見著的那位。很巧的是蘇曉也參加過麻雀競技大賽,又是我未婚妻的粉絲,所以牌章有幾分像她。蘇老的情況真的很不好,我就將蘇曉帶去見了他,兩人打了一場麻將。可能,蘇老在從牌章中看到了昔日徒弟的影子,我才建議他收蘇曉為徒。若以後蘇曉拿了雀后,也算是替師姐圓了夢想。」
真相竟是這樣。
江盈覺得眼眶有些熱,或許成溪說的不全是真話,但真真假假,總有一半是真的。
半真半假,才足以令人信服,可能他從前也是這樣哄騙自己的。
她能夠想象師父聽說自己去死時的鈍痛,病床上蒼老虛弱的面孔也能想象,見到和徒弟有萬分之一相像,便猶如抓住救命稻草的驚喜。
這些畫面,江盈通通都能清晰的在腦中勾勒出來。
對上成溪哀傷的眸,她眼神一暗,說到底都是對面的人一手造成!
江盈呼吸急促,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上前去扇對方的耳光,但卻得生生忍住。
這種克制的情緒落在成溪眼中,就成了糾結和觸動,他趁熱打鐵,不給江盈過多的思考時間。
步步緊逼,又問:「江盈小姐,你真的不再考慮拜入蘇老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