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2015年初冬的傍晚,結束工作的司夏夏如往常般開車回公寓。
氣溫尚在零度以上,但接連下了幾日雨,整座城市顯得格外陰冷。
大學畢業后的這一年,司載陽既沒讓司夏夏繼續念書,也沒讓她考樂團,而是把她帶到了倫敦。
每日除了隨樂團排練、演出,雷打不動地拉四個鐘頭大提琴,她還要學作曲和練習其它樂器。
司載陽並不急著讓司夏夏亮相,她的根基還不穩,腦中雜念太多,根本沉靜不下來。
太早成名只會令她更加心浮氣躁。
對於司夏夏來說,演出經驗自然是越多越好。
作為首席指揮家,49歲的司載陽正值盛年,為了給司夏夏創造更多的觀摩機會,一年來,他刻意與不同國家的各種知名樂團及歌劇院合作。
最近一個月,司載陽正帶著司夏夏排演歌劇《阿伊達》,以備下周到美國巡演。
下午的時候,指揮完小提琴唱片的錄製,司載陽借應酬帶司夏夏認識一位作曲界的大師,心情欠佳的司夏夏卻整晚都心不在焉,最後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離開了。
來倫敦的短短一年間,司夏夏跟傅岳分了數次手,她的心情彷彿就沒好過。
傅岳拿到博士學位后,進了一間倫敦的華人律所做事務律師。
兩個人都忙,見面的時間本就很有限,加上吵架冷戰,煩擾自然多過甜蜜。
分手這種事,一次兩次尚且能掀起波瀾,加深感情。可次數多了,就形成了慣性,傅岳不再害怕,她也不再傷心,反正大家都知道,過不了幾天還會和好的。
要好的女朋友和溫萊都勸她別總這麼任性,傅岳工作忙壓力大,脾氣再好,也不可能一直一直忍讓。
但司夏夏就是控制不住,不知從何開始,她漸漸覺得傅岳對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寵溺,眼中時常有不耐煩的神情,只有分手后求和的時候,她能感覺到他還是緊張自己的。
正是為了他的緊張,她才三番五次地鬧分手。
真正應了那句「三年之痛,七年之癢」,她與傅岳剛好在一起三年半。
可是鬧騰多了,感情更要出問題,傅岳也會厭倦她的無理取鬧。
最近司夏夏聽多了勸告,前一天再生氣,也忍了又忍,沒敢說「分手」,可就是這樣,傅岳也整整二十六個小時沒有聯繫過她了。
明天就是傅岳的三十歲生日,司夏夏因猶豫不定要不要主動聯繫他,不小心走錯了路。
繞了一大圈再回到公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司夏夏正要停住車子,一個黑影就撲到了她的車上,她嚇了一跳,雖然頻頻走神,但她的車速很慢,不該撞到人。
戰戰兢兢地下了車,司夏夏才發現撲在她車上的居然是熟人——她的舅舅。
司夏夏想退回車裡,給司載陽或傅岳打電話求救,可她的舅舅卻先一步擋在了車門邊沖她諂媚地笑。
司夏夏人瘦,所以格外怕冷,車裡的暖氣開得足,方才她著急下車查看,沒有時間披外套,眼下站在寒風冷雨中,自然要瑟瑟發抖。
「我沒有錢,也不會給你錢,你還是省省力氣,趕緊滾吧。」
司夏夏的這位舅舅和她媽媽同父異母,去年初她外公因病離世,司載陽帶她去伯明翰見外公最後一面,她才第一次見到外公的妻子和這位舅舅。
阮雅孟十二歲的時候跟隨父母從國內移居到英國,十四歲的時候母親因肝癌離世,父親隔年便另娶了一位只大她八歲的年輕妻子。
司夏夏的單純和驕縱正是遺傳自阮雅孟,因此繼母雖然稱不上惡毒,僅僅是有些自私,不懂忍讓和察言觀色為何物的阮雅孟也與她相處得非常糟糕。
阮雅孟十六歲的時候,繼母懷上了弟弟,向來寵愛獨生女的阮父為了照顧懷孕的嬌妻的情緒,不斷呵斥阮雅孟不懂事,阮雅孟受夠了委屈,從高中畢業後到倫敦念音樂學院,到四十二歲時與母親因同樣的病離世,二十多年間再沒踏入過伯明翰的家。
阮父想女兒的時候,便過來探望。
因為太討厭繼母,重病的時候阮雅孟寧願把司夏夏託付給司載陽,也不肯讓父親把她接到伯明翰。
司夏夏和外公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印象裡外公還是很喜歡她的。
因此外公去世后,繼母生的這位只大她十歲的舅舅找到牛津的家中向她要錢,她很爽快地給了他五萬鎊。
當時司載陽並不在牛津,這位舅舅的態度又很誠懇,十分婉轉地表達了外公去世后家裡的困難,沒什麼城府的司夏夏便信以為真。
面對溫萊司菲的好奇,司夏夏肯定不敢說她的錢是爺爺給她的,只好謊稱是外公留給自己的。
司載陽回來后聽說這件事很是頭痛,他原先並不願意讓司夏夏知道自己有個什麼樣的舅舅,聽說后卻直為沒有提前給她打預防針而後悔。
看看阮雅孟的脾氣,就知道阮父多慣孩子,又因是老來得子,阮父對兒子自然是加倍的寵愛。
司夏夏的舅舅原本也算上進,進了所不錯的大學,念書時因出手闊綽引得別有用心的人的注目,被誘引著染上了毒癮,此後不止無心學業,更因成日與壞朋友為伍又添了賭博的惡習,十年間,司夏夏的外公為了給遊手好閒的兒子還賭債,不僅原本殷實的家底見空,更氣壞了身體,不到八十歲就去世了。
司夏夏的舅舅只用了兩個月就揮霍光了五萬鎊,親朋好友中除了司夏夏,誰還肯給他錢?因此他很快又到牛津找司夏夏訴苦。
司夏夏知道實情之後,再不肯給他錢,送客的時候司菲卻有意無意地說漏了嘴,不止讓他知道司夏夏有一筆來自「外公」的巨額財產,更讓他知道外甥女的男朋友出自名門,特別特別有錢。
他從司夏夏處討不到好處,便轉而去糾纏傅岳。
一年前,還在牛津沒來倫敦的時候,司夏夏和傅岳感情非常好。但感情再好,
有這麼位舅舅隔三差五地到學校糾纏男朋友,她仍然覺得十分丟臉,心裡雖然有點生司菲的氣,卻因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不好責怪。
傅岳給過兩次錢,又因撕破了臉后他不斷糾纏司夏夏狠狠揍過他幾頓,卻並沒有實際效果。
因為根本沒有任何事情能威脅到窮困潦倒的癮君子和賭鬼。
眼下,他正不懷好意地用讓司夏夏無比噁心地眼神盯著她的鎖骨看,嘿嘿一笑,說:「夏夏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你怎麼可能沒錢呢,看看你的車和項鏈,外公給你的錢你真的用光了?」
阮雅孟去世的時候,阮家已經被這位舅舅作得大不如前,阮父心疼外孫女沒了父母,把私藏的兩萬鎊都拿出來想留給司夏夏,但知道阮父情況的司載陽根本沒要,還看在阮雅孟的面子上,背著司夏夏和溫萊司菲替阮家解決過兩次債務危機。
為了躲舅舅,這一年司夏夏很少回離倫敦並不遠的牛津,沒成想又被他查到了她的地址。
司夏夏頭痛欲裂:「我拿我媽媽發誓,外公根本沒給過我錢!我姐姐不知道情況,是她誤會了。你能不能別再……」
沒等她說完,他就會意地一笑:「明白了明白了。你的錢是司載陽給你的,你們的關係不一般,他給你錢肯定不能讓老婆和女兒知道……你有兩個金主,錢對你來說算什麼,舅舅可就只有我一個。」
他想伸出手抓司夏夏,手指卻猛地被人一掰,大聲呼痛。
傅岳脫掉大衣罩在凍得發抖的司夏夏身上,又狠狠踢了他一腳。
司夏夏的舅舅挨過傅岳太多次揍,心知肚明自己打不過他,又遠遠地看到應酬完歸家的司載陽的車子駛過來,咒罵了幾句便走了。
因為不止傅岳,司載陽也揍過他。
傅岳假裝沒聽到他侮辱司夏夏和司載陽的話,語氣溫和地低頭問司夏夏:「他沒嚇著你吧?」
「沒有。」
傅岳正想去握她的手,瞥見了司夏夏的舅舅的司載陽連車門都顧不上鎖,便快步跑了過來,關切地問:「夏夏你沒事兒吧?」
「沒有。」司夏夏依舊無精打采地垂著眼睛。
「司先生。」看在司夏夏的面子上,傅岳維持了一下表面上的禮貌,同司載陽打了個招呼。
司載陽卻只當沒聽到,眼皮都沒抬,問司夏夏:「你現在就跟我回去還是晚點兒?」
「晚點兒。」
「別太晚。」
「嗯。」
司載陽全程沒看傅岳,直接回家了。
傅岳早就習慣了,更懶得和司載陽生氣,打開車門,替司夏夏拿出大衣和包,鎖上車后,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車裡。
司夏夏被舅舅鬧得滿心煩躁,看到傅岳來求和也絲毫都高興不起來。
傅岳吻了吻司夏夏的額頭,笑道:「剛剛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幸好我過來找你。被他知道你的地址,肯定還會再來,要不你先搬到我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