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命不好
人這一輩子好不好,首先要看的就是勤奮與否。
勤奮不用比投胎,有付出就有收穫,上天一般不會薄待勤奮的人,也只有這一項才是真正生而平等的。
當然,收穫的是成功還是失敗是另外一回事,總歸都是經驗。這一次失敗了代表的是在同一個坑裡不會摔第二次,最開始的失敗總比最關鍵的時候失敗要強。
再來就得比投胎,投胎投得好,別人勤奮一輩子的一生下來就有了,讓你還不服不行,不服也不能自我了結再投胎去。
最後最玄的是看運氣。
運氣好就算投胎投不好,勤奮之下也能一路順風扶搖直上,如同衝上雲霄一般讓人覺得酸爽得不行,就連投胎都比不了。
這三點加起來,總的來說就是命,人一輩子,看的也是命。
陳郄在這三點上,在這之前都還不錯。
投胎投得好,混到了富二代,也夠勤奮,爭取把她爹的錢能敗多少敗多少,運氣也還不錯,當年才出生之時家裡也不過一般人家,然而等到繼承她爹遺產的時候在本地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富家女了。
但這種好命,不夠長久,就這麼令人惋惜的終結在了她看她小三上位的繼母跟異母妹笑話的時候。
實在是令人惋惜。
陳郄望著頭頂陳舊的白色繡花帷帳,有些艱難的想,難道是她壞事做多了,所以上天才來懲罰她?
可她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三沒違反社會公德,怎的就倒霉的到了這個地方呢?
想來想去,陳郄都沒發覺自己錯了,然後把自己悲劇的起源怪在了她爹當初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上,然後管不住就算了,最後竟然還為了個私生子擺了那對籌謀了二十多年的母女一道,讓那對蠢貨以為自己是軟柿子可拿捏。
幸好自己早公正了遺囑,不然自己這意外,還不得便宜一半到自己那個表面能幹實際廢物的妹妹那去?
想到總跟自己作對的那倒霉妹妹也占不到便宜,心情好了許多的陳郄就把之前的富貴日子都給拋在了腦後,開始琢磨現下來的處境來。
穿過來兩天,腦袋還昏沉沉的,但能知道的也不少。
首先,就算她什麼都沒問,就知道這家不怎樣。
就看自己好歹被叫姑娘,身邊有兩個伺候的,結果屋子裡這擺設跟傢具木頭都差得讓人看不下眼,還陳舊得很,擺明了沒錢。
其次,自己的處境也不怎樣。
再來看,自己醒了兩日,就瞧見一郎中來過一趟,態度不算熱忱,丫鬟嘴裡卻還有個太太和二姑娘一次都沒來過,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太太親生的,估摸不是小老婆生的就得是前頭老婆生的。
處境不好,家裡還窮,連這具身體都不如自己的身體豐滿火辣,陳郄在心裡給自己點了根蠟。
點完了蠟,還得想辦法怎麼改變自己的處境,陳郄閉著眼睛,靠在床頭,慢吞吞的琢磨原身。
原身怎麼讓自己上身的她不知道,原身去哪了,還在不在這具身體里,她也不知道。她就知道自己醒來就發現換了個殼子,頭上還有個包腫著,都弄了個大豁口,估計不是被人劃破的就是自己想不開。
不管是哪一個理由,都在提醒她這具身體不受待見的事實。
這種悲催的事情,還是不要多想為好,還不如琢磨琢磨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才是正經的,要知道她可不是受委屈的性子。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把身體養好了,再來計較。
屋子外的兩個丫鬟還在嚼舌根,叫紅菱的正跟叫翠兒的道:「老爺明日休沐……」
陳郄暗想休沐是什麼鬼,就聽得紅菱繼續道:「不用上朝……」
敢情還是個當官兒的,但看自己身處的這環境,約莫跟現代的小公務員沒差別,工資低活兒重還得隨時準備頂雷,收入自然就更低了,古代想來沒按揭房,原身這一家估計要麼小得沒眼看,要麼就得是租的房子,全看自己那個便宜爹有沒有家底,便宜太太有沒有嫁妝。
那個叫翠兒的年紀比紅菱小,說話也沒什麼底氣,就跟悶葫蘆似地,紅菱還在那嘰嘰喳喳個沒完,「老爺要帶著太太跟二姑娘一道去廟裡上香……」
那語氣那嚮往隔著木板房子都能讓陳郄聞出羨慕嫉妒的味兒來了。
聽了一陣子閑話,又該吃藥的時候,陳郄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一聲不吭的直接把葯碗給打翻了。
不是她不信中醫,是她明顯不信那個說鬼話的郎中,他開的葯誰吃誰傻,這撞了腦子破了皮不就擔心破傷風跟腦震蕩,這是吃中藥能解決的問題?
陳郄沒好氣的擺手,「滾。」
也虧得自己語言沒發現不通,不然就得一直當個啞巴了,連個滾都說不出來才是真可憐。
陳郄覺得自己也算是能自得自樂的,應該算個樂天派。
陳郄不吃藥,丫鬟紅菱是不操心的,嘴裡嘰嘰咕咕的說著還當現在是以往,低頭就收拾好碎片,一個轉身就走了,留下一地湯水明顯是要翠兒收拾。
剩下這個叫翠兒的,又得在她面前哭喪一回。
「姑娘,不吃藥怎麼才好得了!您這不是如了別人的意么?」翠兒這丫鬟說大不大,說小看著也十五六的樣子了,哭起來也讓人夠嗆。
這別人,估計說的就是她那個還沒見過面的太太了,陳郄心裡哀嘆自己是真命不好,原來要跟那個沒見識的蠢貨小三繼母鬥心眼,換了個身體,約莫還得跟人鬥心眼。
這瞧話說的,自己死就是如了別人的意了,這當太太的是多見不得她好?都恨到要她死的地步了?
好在翠兒哭了一場見陳郄不應聲,又擔心陳郄不耐煩,就拿了抹布進來把地面擦了乾淨,又讓自家姑娘好好歇息,就躺外面歇著了。
陳郄琢磨著自己得到的消息,不管自己是前頭生的還是小老婆生的,就她這爹估摸也都養得艱難,更別說嫁人還得出嫁妝,好歹官宦人家要講究個體面,也不怪自己那個太太不喜歡了,敗錢的玩意兒誰喜歡,想當初她敗她親爹的錢,都被她那繼母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她哪天就橫屍街頭去。
不過自己反正沒打算靠著這位太太過日子,還不如先把一家之主真正說得上話的拿下了再說,但這個便宜爹自己也還沒見著,都不知走什麼門路呢。
陳郄就在這迷迷糊糊里睡了過去,在第二日是被人撲在胸口嚇醒的。
「我可憐的姐兒喲!」先撲了胸口,隨後再一聲大叫,陳郄要不醒那得是死人了。
再一看面前這副老臉,哭得滿臉淚水的,還是死了吧乾淨,免得每日都在受驚嚇,陳郄不無的想。
旁邊翠兒伺候了陳郄幾日,見得陳郄隱隱在翻白眼了,呼吸也都有些不暢,忙道:「傅嬤嬤,可別嚇著姑娘。」
叫傅嬤嬤的這才起了身,湊在陳郄面前道:「讓嬤嬤看看,姑娘你怎的就這麼傻呢?有什麼不等嬤嬤回來了再說?」
也到了此時,陳郄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面前這個婦人。
說是嬤嬤,其實也不算老,不過四五十的模樣,五官長得也挺好看的,就是看著有些嚴厲,但眼睛里露出來的慈愛卻不假。
傅嬤嬤看著陳郄只盯著自己看,一句話也不說,還以為自家姑娘嚇壞了,忍不住又拿帕子擦了擦眼,才揭開了陳郄額頭上的手絹。
那傷口怎樣陳郄是知道的,由傅嬤嬤看見,先是吸了一口氣,隨後怒道:「殺千刀的爛人!竟給姑娘配這種破葯!這是存心想要姑娘留痕呢!」
陳郄是挺愛美的,如今聽傅嬤嬤這般一說,又在心裡給自己點了根蠟,換了個身體竟是個破相了的就算了,別人還一開始就說,往自己傷口上撒鹽,心裡好不悲催。
好在傅嬤嬤的動作也快,立即就跟翠兒道:「你拿三兩半銀子出來,給半兩給廚房的管事,讓她給姑娘在回春堂買一盒玉肌膏來。」
翠兒自從見了傅嬤嬤就有了主心骨,說話做事也利落了許多,忙去拿銀子,還順帶給傅嬤嬤告了一狀,「紅菱姐姐這幾日千方百計的找奴婢要姑娘的箱籠鑰匙,奴婢想著傅嬤嬤快回來了,才一直沒給。」
傅嬤嬤點了點頭,「辛苦翠兒了。」
翠兒一溜風的走了,傅嬤嬤才跟陳郄道:「早知道老奴就不回家一趟了,誰知道那喪天良的竟做出這般的下作事兒!姑娘你也是傻,有什麼事兒不能等到嬤嬤回來了說?不說旁的,姑娘您的大舅好歹也是四品大員,那惡婦敢把你如何!」
陳郄聽得點頭,自家舅舅還是四品大員,看樣子自己不該是小老婆生的,而是前頭那個生的了,現下這個太太應該就是繼母。
不過傅嬤嬤說了半晌,好歹也得給個回應才好,不然沒發現了可就慘,陳郄就道:「嬤嬤家裡可還好?」
一說到這個,傅嬤嬤話就更多了,滿臉愧疚,「都怪家裡的不爭氣,這才害姑娘遭了這一難。早知道,老奴打死都不回去!」
原來傅嬤嬤是成了親的,還有個兒子如今住在京城外的霍家鎮里,這往來也都得兩三日的時間。
兒子好歹是良民身份,傅嬤嬤也不指望他有什麼大出息,就想著自己積攢下幾十畝地來,好讓子孫有個安身之處,日後不說科舉,就是過日子也安穩一些,但誰知道就自己這個素來老實的兒子也有出事的一天,惹了事端讓人帶了話到京城裡來討主意。
傅嬤嬤只得這一子,男人是不爭氣的,還指望著兒子養老,又哪能不急,就跟原身告假回去處理家事。
然而這一走,就給了原身繼母做壞的機會。
陳郄仔細聽著,然後打斷了傅嬤嬤的話,「具體可是犯了什麼事兒?」
傅嬤嬤被問到,一時有些難言。
很明顯就是不想說出來,陳郄也沒客氣,道:「也無非是吃喝嫖賭四樣,嬤嬤與我這麼多年,要彼此還不坦誠,倒還不如旁人了。」
這話說得嚴重,傅嬤嬤嚇了一跳,忙道:「不是不想說給姑娘聽,實在是怕污了姑娘的耳朵了。」
陳郄嘆道:「如今我這境地,還有什麼聽不得的。」都把人往死里逼了,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傅嬤嬤聽得心裡心酸,道:「是嬤嬤對不住姑娘。」
陳郄暗想從職業的角度來看是挺對不起的,但從意外的角度來,這也防不勝防,何況看這嬤嬤對原身是真的關心,就是為了原身自己也得幫人一把,這也算是在幫自己了,「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就算這回沒出事,別人有那樣的心,下回也是要出事,怪不得嬤嬤。」
這一說,只是讓傅嬤嬤更愧疚了而已,一雙眼老淚又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