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番外】Chapter 2

Chapter2

三樓轉角處，紀桐總算把陳修那孫子逮住了。可他倒好，居然堂而皇之地把紀桐的書包背在了身上，讓她怎麼也搶不走。

兩人在那走廊上糾結扭打了許久，紀桐最後只得接過他手裡的拖把，默默地拖了起來。

可剛拖到某個班級的後門口，就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杭迦白，你今天坐幾路回家？」

「11路。」

「我也是，一起吧？」

「好。」

一聽到這名字，紀桐條件反射地抬起頭，剛好撞上他淡然平和的目光。

杭迦白穿著乾淨的白色校服短袖，正和另一個男同學準備離開，經過紀桐這兒，還特地繞開了她剛拖濕的地。

後面跟著出來的幾個人卻像是沒長眼一樣，照常踩了上去。

可紀桐卻樂呵呵地笑了，望著杭迦白離開的方向發獃。

「喂！你幹嘛呢？」陳修從走廊花壇上跳下來，一指頭戳了戳她的腦袋，「你看，又被踩髒了。」

「你能不能別廢話？」紀桐蹙起眉，只好又埋頭苦幹，眼神卻時不時重新看向已經沒了杭迦白的樓梯口。

「誒，我說，你該不會是犯花痴了吧？」陳修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在她身邊踱來踱去，「看上誰了啊？」

紀桐不削地冷哼：「要你管？」

「你不告訴我，我就天天來這兒宣傳，把你初中乾的糗事統統曝光！」

「你敢！！」

陳修死不要臉地答道：「我有什麼不敢的？」

是啊，他有什麼不敢的？他天不怕地不怕，腦子一根筋，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不過紀桐也不傻，支支吾吾了半天，說自己喜歡和杭迦白一塊出來的那個男生。

她甚至連對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就編出了一堆他迷人的優點。

陳修一聽，就更得意了：「那人我知道啊，叫朱小軍，去年沒考上北大，非要復讀一年，這麼呆的人你都喜歡啊？」

「我樂意！你管得著么？」紀桐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自驚呼，杭迦白怎麼跟這種死腦筋的書獃子混一塊。

**

周末，初中同學聚會，紀桐剛到餐廳，就看到眾星捧月般的陳修，坐在人群中朝她熱情招手。

她覺得背脊一涼，當下起了轉身就走的念頭。可那陳修見狀，居然長腿一邁就到了她邊上。

「紀桐，我給你打聽到一個大消息！」他神神秘秘地對她說。

「什麼大消息？」

陳修壓低聲音：「朱小軍的手機號，我特地找人幫你要的，怎麼樣？你求我，我就給你。」

「我要他手機號幹嘛？」紀桐白了他一眼，越過他徑直上前和其他同學打招呼。

好心沒好報的陳修有點惱羞成怒，跟著追了上去：「誒，不是你說喜歡朱小軍的么？」

「喜歡你個頭啊！」

許久不見的一群同學聚會，聊的都是各自學校的人和事。紀桐三心兩意地聽著，沒辦法不分心去想杭迦白。

剛發了會兒呆，陳修就跟著回來了，做了個手勢讓紀桐旁邊的同學挪一挪位置，順勢在那坐下。

「紀桐，你要是不喜歡的話，那這個我就扔了哦？」他從包里掏出個本子，拿在手裡嘚瑟得晃了晃。

「這什麼啊？」紀桐看了下封面，眼睛瞬間亮了，「他們班高二時的周記？你怎麼會有的？」

「你別管我哪兒來的，反正這裡面可是有他們班每個人寫的文章哦，包括朱、小、軍、的！」

「給我！！」紀桐作勢要搶，被對方眼疾手快地收回去，還給她腦門來了個暴栗。

「沒良心的，連句謝謝都沒有！」

紀桐吃痛地捂著腦袋，沒骨氣地連連喊道：「謝謝謝謝，好了吧！」

從陳修手裡搶過周記本，其他同學也跟著湊過來圍觀。

這周記是用來讓班裡同學相互交流的，每周根據學號輪流傳下去，輪到的同學可以寫學習心得，困惑的事情，讀過的書聽過的音樂，什麼都能寫。

周記一頁頁翻下去，先是到了朱小軍這一頁。這位學霸的字和他的臉一樣方方正正，寫的是一周以來做了多少套題，去了多少趟圖書館和辦公室，簡直無趣之極。

「這特么誰想知道啊……」陳修看得都快吐了，擺擺手說要出去抽煙。

其他人也被噁心到了，紛紛散開了，繼續各自聊起別的。

紀桐佯裝淡定，隨意地一頁頁往下翻，心虛地掃了眼身邊的同學，確定沒人在看后，才認真讀起杭迦白的周記。

他的字筆鋒蒼勁有力，工工整整地寫了讀書筆記。不知是偷懶還是真不想寫，只抄錄了一些林清玄散文里的片段。這本子被紀桐當成寶一樣收下了，藏在家裡，每天睡前讀一遍：

「我想到，人世間的波折其實也和果樹一樣。有時候我們面臨了冬天的肅殺，卻還要被減去枝椏，甚至留下了心裡的汁液。有那些怯懦的，他就不能等到春天。只有永遠保持春天的心情等待發芽的人，才能勇敢的過冬，才能在流血之後還能枝繁葉茂，然後結出比剪枝之前更好的果……」

**

紀桐不是什麼耐得住性子的人，這樣的暗戀持續了半個多月以後她就徹底按捺不住了。

每次課間，她都拉著小向去高三的樓層上廁所，最主要是在杭迦白那兒混臉熟。

有一次，上完廁所路過高三1班的時候，杭迦白不在教室。紀桐有些小失望，正打算回兩頭的時候，在樓梯口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低沉且富有潤澤，話語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是杭迦白向來的風格：「不好意思，我沒想在高中談戀愛。」

女生期期艾艾地問：「那……那畢業以後呢？」

對方遲疑了片刻，尷尬地揭穿了自己：「其實前面那句是客套話，抱歉。」

紀桐倏地笑出了聲，在狹小的樓梯間，似乎驚動了上面半層的人。

那兩人順勢側過身往下看，女生立刻紅著臉跑開了，經過紀桐的時候，她發現這女生眼眶濕漉漉的，像是要哭出來了。

這詭異的告白現場瞬間只剩下兩人——不明狀況的男豬腳杭迦白和看戲的路人紀桐。

杭迦白稍作停頓，又淡定地往樓下走去，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身旁的路人叫住了：「學長！」

他停下腳步，看了看左右，發現這兒沒別人，這才錯愕地看向紀桐。

她小跑著上前，賊兮兮地問：「學長，你剛才說那是客套話，也就是說……你不反對在高中時談戀愛，對吧？」

杭迦白的腦袋裡瞬間冒出了無數個問號，開口就是直白的一句——「你是？」

紀桐樂了，立馬開啟了話嘮模式：「我是高二10班的紀桐，紀曉嵐的紀，油桐花的桐。我平時喜歡看電影聽音樂，偶爾也看看小說，不過和你看的不是同一種，我看的是言情小說……」

杭迦白不可思議地打量了她一番，實在不知該怎麼接話，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哦……」

他正猶豫著，就聽到那姑娘繼續說道：「學長，我也喜歡你的啊，你看我怎麼樣？」

杭迦白都快暈了，他沒想到連表白這種事都有人要湊熱鬧扎堆的。

看這小姑娘活潑開朗口不擇言的，估計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他擺了擺手，「好好學習，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這是目前為止，他對她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紀桐居然還挺高興的，激動地點了點頭：「好的好的！我盡量下課的時候再想。」

「……」他的重點並不是上課想還是下課想，可他著實被這姑娘奇葩的思路震驚了。

**

國慶放假前一天，紀桐特地早早地收拾好書包，去高三1班門外蹲點，一路尾隨杭迦白，和他上了同一輛公交車。

其實這車根本不到紀桐家，可她又不知道杭迦白住哪兒，只好一路跟去了。

杭迦白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鬼鬼祟祟的姑娘，她剛上車的時候故意躲了躲，後來就乾脆光明正大地坐在他身後了。

杭迦白和朱小軍還是同路，一路上兩人基本沒怎麼講話，不像是很熟的樣子。到站以後，朱小軍先下了車，紀桐反應極快，立刻挪到杭迦白邊上的位子。

對方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有淡淡的無奈。

紀桐樂呵呵地抱著書包，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還記得我嗎？紀桐，高二10班的。」

杭迦白不怎麼喜歡和人寒暄，直接問她：「有事嗎？」

「有事。」她答得一本正經。

「什麼事？」

「現在不能告訴你。」

「……」

她不說，杭迦白自然也懶得問了。可直到下了車，他才發現問題有點不對勁。那個小姑娘居然也跟著下車了，還緊緊跟在他身後。

尾隨么？這麼明目張胆？

走了一段，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杭迦白總算忍不住停下了，轉過身問她：「你老跟著我幹什麼？」

紀桐神秘兮兮地說：「學長，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什麼？」

「其實我是個路盲。」

「所以？」

她高興地指了指自己，「也就是說……我迷路啦！」

「……」

杭迦白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離奇的人，特地跟著他到陌生的地方，再告訴他自己迷路了。

這目的性也太強了，辦法又拙劣得讓人哭笑不得。

杭迦白要笑不笑地看著她，「那你打算怎麼樣？」

「我想你送我去車站。」

「就這麼簡單？」杭迦白心想，要真能送走這位老佛爺的話，帶她去車站也不難。

「就這麼簡單。」她其實也沒想那麼多，只不過想和他多待一點時間罷了。

杭迦白無奈地蹙了蹙眉，不怎麼情願地問：「你住哪兒？」

紀桐報出個地址后，他有些訝異。這地方挺遠的，她怎麼就沒心沒肺地跟著他到這兒來了？

真對他沒半點防備？

送她到車站，等車的時候，杭迦白終於忍不住開口：「紀桐，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沒意義。」

後面那半句已經是挺明顯的拒絕了，可紀桐居然激動地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杭迦白面無表情：「你剛才在車上重複了五百遍。」

「可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誒！」她眉眼間的笑意漸漸化開，像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那一刻他晃了神，愣怔了數秒，才輕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