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 亂點鴛鴦棍術 點點梅花
汪二爺一向是右手快,左手狠。
一般的屠夫殺豬,得要四五個人幫忙掀翻,再抬到大條石做的殺蹬上,死死按住。
而他一個人殺豬,早就不需要幫手。他也不再需要殺磴,就在平地之上。
往往是等到肥豬被放出來后,讓它活動活動,把血活絡開,便於放血。
看著差不多是時候了,汪二爺主動正對著肥豬衝過去,臨近一側身,下蹲,以『推金山倒玉柱』的身琺,肩膝並用,對著肥豬的前膀一個威猛大衝撞,隨即俯身,左手先上一撈,右手隨之一合,一式『懷中抱月』,抱住肥豬的一條前蹆,朝天一掀,有翻天之效,不管是再大的肥豬,無不一掀就翻,倒在地上。
肥豬一倒,無不又蹬又叫,汪二爺不管它亂蹬,倒在平地上它已經蹬不上力,肥豬蹬得越歡,豬血才放得越干,剮出來的肉才越有賣相越好看。
由得它蹬卻暫時不許它叫,汪二爺已經如同閃電般一縱身改變了位置,他的左膝從豬頭的上方反方向,死死地跪壓在肥豬的耳根子上,左手靠靠扳住肥豬的下牙腮,使其如何拚命也不可能再張得開嘴。
汪二爺左半身力大,右半身力活。
『唰』的一聲,汪二爺右手拔刀,殺刀!
比閃電還快,揮刀插進,從肥豬的脖子正中,斜挺而入,勢如破竹,真達豬心,深入進去,刀尖一絞,閃電收刀,『嘩!』豬血一衝而出,血流三尺,要跟進得快,才來得及用盆子接得住這頭刀菜。
汪二爺立即撒手,走人。殺豬的全套完成。
由得肥豬開口叫吧,拚命鬧吧,不過是垂死掙扎,掙扎得越歡,血淐得越干。
這一套連環動作,已經被汪二爺練成了套路。
全套完成,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多年以來,過萬次的施展,豈止千錘百鍊,應對各種變化,如呼吸般自然,再無一次失手。
殺豬已成家常便飯,更何況屠狗!
2★.
狗與豬不同,特別是牙口和肚量,但這是計較的時候嗎?
茶倍兒健,這個土洋結合的院落,牆體是新潮的,大門卻是老式的雙扇對開的大合頁門。
汪二爺推門的時候,推得很慢,一隻手同時推開兩扇,他用力均勻,手雖鬆開,推力還在,作用力毫不偏頗,左右大門同時向內緩緩張開。
陽光從越來越大的門縫中射將進來,在三合混泥土地面上,形成一把熾白的尖刀!陽光的尖刀,破開蔭影,不斷挺進,不可阻擋地刺上懶卧在院壩中這條狼狗微微眯著的眼睛。
狼狗大驚,還未張眼,他嗅覺超過人太多,立即感知到汪二爺身上那濃烈得化不開的殺氣!
殺氣!
汪二爺身背過萬條命債,若是常人自然不知,同為家畜,且是以嗅覺為長,這條狼狗感受更強。這位就是龍王鎮所有家畜們最大的劊子手!他來了!
本能敵視,勢不兩立,不用選擇,它立即撲擊!
汪二爺卻不是手軟之輩,猶其是對畜牲。要不要留它一條狗命,全在他一念之間。
這些都是他在遇襲之際,自然而然地生出的方案,事實上當然會有出入。
首先,他的黃荊條子一挑,卻沒有從矮大娘那兒離手。原來矮大娘場場上街,都是來此鍛煉,已經有點底子,她女性的感覺本來就靈敏無比,她雖然是背過身去在分心要幾個小朋友走,但一感到枝條在使壞。想跑?門都沒有!一把就握牢。
女人的手感比男人更強,只不過她們不好意思說。一遇硬挺,一把握緊,汪二爺的那頭沒有挑脫。
汪二爺顧忌矮大娘的嬌嫩,他深知自己太猛的話,必定將她弄破出血。
想不到她會這麼緊,原本就沒有用太大力,也就挑離不了,那塊豬肉就不可能打得上狗臉,只在瞬間,狼犬就會咬上來。
堂堂汪二爺,怎麼能讓一條狼狗咬上,沒有那種笑話。
相比於他,畢竟矮大娘也是這裡的主人身份。他原本還想手下多多留情,只要把狗嘴鉗緊了,摜到一邊去,有了這點點緩衝時間,即使真正的主人不出面,矮大娘這位名義上的主人也能把狼狗招呼住了。
3★.
再想留情,也來不及了。
狗嘴就要啃上了,來不及捂嘴了,汪二爺一側身,讓過一點點來勢,他那用慣懷中抱月的強力左臂,在他的自信心中,直有挾泰山以超北海的大能,順勢一挾,把那狼犬的脖子挾在了左腋下。
這一下手,那就狠了。
不狠不行,只要有一點點鬆動,狗嘴還會咬人,特別是被挾制,它急得連跳牆的事都做得出來,只要有了咬上一嘴的機會,那必定是狠到極致。汪二爺不會給它機會。
「噦兒——」灰銫的狼狗只髮得出一聲沉悶的慘叫,它心知失敗,叫得特別凄厲絕望,就連蹬踏掙扎也使不出力量。
「灰狗草球!」矮大娘也想不到會這樣,她驚叫。她的叫聲就不一樣了,清越高亢,傳送能力極強,把好幾個男人都叫起了牀。
東院茶館二樓,那個唯一沒有去午睡的汪大漢,正在欄杆邊的水槽里清洗茶具,聽到響動不對,抬眼一看,門口那人正在行兇,把看守院落的『灰狗草球』被挾得快要死了,連他認識的矮大娘都在驚叫。
這還得了!汪大漢是個啞口之人,特別容易著急,眼見不是個事,也不顧及後果,做出哇哇大叫的口型,接二連三,一個個蓋碗茶的茶碗蓋子茶碗子茶盤子,就對著汪二爺所在的大門口飛擲了出去。
他也不是練武有成之人,僅僅是在這健身中心耳熏目染,有所涉獵而已。他純粹是亂砸,準頭相差不是一點半點。整個大門口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而且若被他砸在門框和牆上,瓷片飛濺,更大的範圍也不安全。
若他真是個練家子,有了十足的準頭,有一定的節奏,有了套路,不會波及其餘,反而還好對付些。
怕的就是亂來,亂來會出亂子。
汪大漢亂來!會者不忙,不會的就可能很忙亂,汪大漢才不管茶具有多少值錢,也不管後果有多不好收拾,他一陣亂扔,茶具紛紛砸過去。
4★.
「撒手!」汪二爺大喝一聲,矮大娘應聲響應,不再挾緊。這次黃荊條子挑離很順利,黃荊條子一彈,那塊五斤重的豬肉高高地拋了出去,凌空直上,看不出要去多高多遠。
撒手,不僅僅是提醒矮大娘撒手,汪二爺自己也撒手。
他撒手,丟狗。
汪大漢那邊一開甩,他就撒手,左手一扔,把數十斤重的灰狗草球遠遠地扔在院內牆角。
他下的是狠手,不是毒手,他有分寸,絕對要不了灰狗草球的命。它只是閉過氣去了,加上狗命特別賤,就算是剛剛被打落了氣的,往地上一丟,它也會慢慢回過氣來,只是軟上一陣子,又是條惡狗,就特別能吸地氣。
矮大娘健身也有些日子了,身手沒有練得怎樣,反應的敏捷已經有些了,她一撒手,就連退兩步,躲在了門外的牆下。
汪二爺在這些瓷質茶具飛到時,已經騰出了手腳,黃荊條子一一點出,把那些蓋子茶碗子茶盤子,通通被點中彈開,落在院中的地上、那些茶桌和座椅上,雖然有些會砸碎,幸好此時沒有茶客在,倒也不至於傷到人。
汪二爺黃荊條子的點撥,看似用的武功中『點點梅花璀璨開』的『亂點鴛鴦』棍術,其實不是,仍然是他從屠宰過程中練出來的殺刀術。
他的殺刀術,用虎口橫握殺刀,力聚刀尖,殺意更在刀尖之前,以捅殺為主,輔助以刀尖的顫動來絞殺,簡單,快捷,精準。
以黃荊條子代用通殺刀,也是很妥當之物。
囋言子有「黃荊條子出好人」的說琺。
黃荊是龍王鎮隨處可遇的叢生灌木,一蓬蓬,一片片,路邊坡上,大到對箍已經成了樹的,小到竹籤一般,各種粗細的都不難找。黃荊條子新鮮時彈性十足質地很脆,九十度之下可以彎成各種型狀,九十度以上,既使不用刀具,也很容易折斷取用。
5★.
所以大人們一髮現自己的孩子們犯錯,幾步之內就能折下黃荊條子來當家琺用,不管是想嚇唬還是真要鞭笞,那是又方便又稱手,最適合對子女進行現場教育。
黃荊一身都是寶,本身就是很旺火的燃柴,葉子皮子種籽根須都是治療常見病的大葯。茂密的枝葉也是做農加肥、泡沼氣的好原料。
村民們利用黃荊條子在九十度之下彎曲,容易塑型而且定型之後不再回彈的特性,常常用來做各種傢具的骨架。黃荊條子還有一個特性,跟彈木類似,一折斷下來,也是越干越硬。只是它越干之後,可塑性也越小,直到干透了,也就沒有可塑性了。
汪二爺這根黃荊條子才新折不久,硬度還有限,但彈性十足。汪二爺主要用的是黃荊條子的尖端,倒也不需要太硬,用起來倒也很稱手。汪二爺的穿刺動作,遠比汪大漢的投擲要快,既使間或有一兩下未刺中,還可以再刺,硬是把所有砸來的茶具通通點擊了開去,沒有一件落在他和矮大娘的身上。
汪二爺把局面穩定下來,矮大娘也回過神來,她立即招呼汪大漢,要制止他:「汪大漢……」
才喊出來三個字,她的聲音就被一個更大的聲音淹沒了:「大家快來呀,快來呀!那個人吃了豹子膽啦,敢來我們這兒砸場子!跟我揍他!」
聲到人到,一人俊秀青年從汪大漢身後的房間邊喊邊奔出來,順手從蜂窩煤爐子上提了兩把長嘴茶壺,一手一個,修長的身子探出二樓的陽台,一式二泉映月,滾爆爆的開水就直衝大門口淋去。
兩股開水交叉掃射,不僅汪二爺,就是矮大娘也在被淋燙的範圍之內。
汪二爺終於有些後悔,要是沒有把那塊五斤重的豬肉挑飛,由得它掛在黃荊條子上旋轉起來,當作一塊肉盾,還可以把開水多擋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