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 碗胡豆 汪大爺兒女成雙
明眼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認出月泉已經變成了淚泉,卻沒有人明白地說出來過。
哥哥走後十年的同一天,我兒子也去了,月泉水量突然加大了流量。
我兒去后又十年的同一天,月泉水量猛漲,家父撒手人寰,這幾年間月泉的水量就沒有小過。
家父去后的這幾年,由於月泉水最的保證,憂樂溝四十餘里就不太擔憂天幹了,所有用水都能全部滿足,再也沒有從索溪河中抽取過河水來用了。
夠了,淚泉的水已經夠,是不是我們陳家就再也不用再獻出十年一度的大禮了呢?
我算了算賬,爺爺到我哥出生之間隔了二十年,只因為爺爺去時,是有大伯陪著一起的,幺房的長子長孫填命,管了二十年。哥的生死時長,鎮壓了淚泉二十年,因為淚泉沒有流,所以能管二十年,後來,後來淚泉沒有白流,每十年去一人,全部是我陳家謫親男性血脈。
名為月泉的淚泉還在不息地奔流,還是那句話,淚泉不會白流,十年的一個輪迴就要帶走我陳家幺房的一位男丁,下一個十年的同一天,就該是我,因為陳家當家的幺房謫系就只剩下我這個唯一的男丁。
命運命運,命是爭不過運的。
是到我為止,結束這個魔咒,還是在這之前,我就能破解這個莫名的魔咒呢?
我必須要安排,做出兩手打算。
邱癲子還沒有找到汪家的門,就一連遇到兩個汪大爺的親生骨肉,把外間傳言汪大爺沒有生育的猜測擊得粉碎,完全想不到的結果令邱癲子有點神不守舍,他有些暈暈乎,蕩蕩乎,沒有誰搖沒有人推,卻很搖擺,連站都站不穩。
立場站不穩他就站不穩,心神不定身體就定不住,這就是《蜂花柬》附帶的招搖特性。
可能就是這一現象不止一次地髮生,別人才當他是癲子。
2★.
俗世間,這樣把某些別樣的人,說成是狂人,癲子,瘋子,神經病,怪人等等的,不在少數,只因多數鄉民的內心一片渾樸,全然不能理解內在的修養為何物。
很少有人的內心像他這樣強烈地進行過思想上的爭鬥,不明白其中的爭鬥比血淋淋的對面撕殺更兇險。那是思想主權的爭鬥。已經不是物質基礎的層次,而是形而上的拉鋸。
五個小孩子見到邱癲子對這個小男孩很感興趣,就相繼爬上磨盤,圍繞著磨子像上了圓桌似的,成了一圈,紛紛向那個套套伸手,都想逞能。「給我玩一下吧。」「我來我來。」「讓我來幫你。」
那男孩口氣一松,罵道:「假讒頭兒!要不完了!悶不出來了!要球你們多管閑事,哪裡蹦出來的假洋盤!」他抬起頭來盯著一個人,還輪流指准了,點到一個,就罵一句,一句比一句長,一聲比一聲凶,一眼比一眼狠,給五個外來孩子,每人賞了一句。
罵得五個孩子全部變得傻楞楞的。
這老農會大院子的小孩子怎麼都這樣?一個比一個凶,都不是省油的燈。
邱癲子一行六人,對上兩個小孩子,沒有贏上一輪。
他這一罵不要緊,他是先鬆了手,又了鬆口——另一隻手攀著磨盤,怕一鬆手就會跌下地——那個他不知道玩了多久的套套『哦喝』一下,掉進磨子眼裡——這一聲『哦喝』是從六個小朋友的心裡髮出來的。
小男人大怒!五個流浪兒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跳到磨子上——地利,高地——又一把抓做了那位不到五歲面像很機靈的小傢伙——人質,他也不是亂抓,抓的是比自己體愵又精靈的傢伙。
他暴吼一聲,「都不許走!跟我掏出來!」
3★.
他先是低叱一句:「你不許開腔,不聽話我就把你丟下去!聽見沒?」。
人家機靈鬼就是不一樣,聽見小男人的髮問,他不是應聲,而只是配合地點了點頭。小男人把人質也拉到磨子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不松。
邱癲子在一旁觀察,對汪大爺的這個崽兒子大加讚歎,靠!小小年紀這這般井井有條,沒有一步錯著,長大了還得了?
他的唯一破綻,就在那套套會在一楞神間掉落,要是有人培育,把他的破綻處理好,此子必成大才。
這是孩子們自己的事,邱癲子也不干預,就在一旁看著。
磨眼深有尺余,剩下四個孩子果然不敢逃,乖乖地輪流把手伸進磨眼中去掏,八隻手都試遍,沒有誰的可以放得到位置。小男人冷冷地看著他們,繼續下達指令:「不行,重來!就你,長得像豬一樣大筒,做事卻往後面拱!你他馬還有沒有一點用?」
這個流浪兒比較胖大,上一輪是只應付了一下,這一回來真的,也只放得下幾根手指:「不許退,用力!用力!一二一!用力!用力!一二一!快用力!」小男人不住聲地催促,胖大孩子還真的用了力往裡面擠。弄得他呲牙裂嘴,臉都脹紅了,一邊兒呲呲抽氣,一邊兒往磨眼裡強塞。
塞不進就塞不進,強制也不行。小男人又命令:「還有你們,楞著幹什麼?是不是一夥滴,還不曉得過去幫忙?還要等著我請?」他的話音還沒有落,幾隻小手急忙迭了上去,一齊使力,大胖小子立馬嗬嗬呼痛。
小男人立即來了精神,又喊又唱,給他們加油:「往裡鑽呀嘛喝嗨,加勁干呀嘛喝嗨,不到老底不算完呀嘛喝嗨……」在他強節奏的影響下,果然有進展,一聽胖大孩子的痛叫就知道了。
4★.
小男人見他們已經聽從了自己的擺布,就鬆開自己的手,叫人質:「你也去!你還是不許開腔,不然我就拿塊石頭往磨眼上砸!」
機靈鬼一去就不同,他是沒有開口,但他的行動卻做出了表達,他把三人的手拉開,拉著大胖小子的手慢慢向外拔。拔不脫了,扯不落了,遇到了狗夾夾,夾得棒緊!
幾個小傢伙立即明白——上當!
就是有人上,才會叫做當。沒有誰蒙住他們的眼睛,眼睜睜滴硬是上了當,上了硬當。
用徒手去磨眼中鼓搗套套,人家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一個二個共四個全部感情用事,進去就很難,已經塞緊了,要拔出不是難,而是怕痛,痛得不敢大力施展。咋辦?
邱癲子對這個小男人更加看重,一般凡俗之人見到小孩子在玩那個,不是明裡就是暗裡嘲笑,定會說他傻,笑他憨。可現在就連他也看不出這個小孩子的心機了,難道他是早就設好了圈套?那個套子是他有心落下去的?還跟叫胡豆的小女孩串通了?她故意要麻三們把他們逼到他的身邊?他是故意不理睬,好要他們自己送上去上當?
這還是他的破綻嗎?就是大人成心設計,也做不到比他更好了吧!
憂樂溝這是怎麼了?這連兩個小孩子都測不出深淺,那些成了精的豈不是更加不可思議?
包括這兩個小孩子,他們這是在幹嘛?他們怎麼啦?何至如此?
一切的一切,變得已經是傳說中人物的邱癲子,都難以理喻!這個憂樂溝,小小孩童見到倆,看似粗俗兇狠,可對細節的操縱人,卻又無可挑剔。
幾個流浪兒還在鬧騰,「哎喲,喝喲」喊成一串,大胖小子的手卡在磨眼中就是抽不出來。
5★.
邱癲子有些擔心,正想過去看看,背後傳來了胡豆的喊聲:「碗豆,不跟他們玩了,我們走吧,回去了。」
原來這個洪大爺的崽兒子叫碗豆。
邱癲子一聽就明,這是鄉里人實誠,取名字就是夯實,不像城裡人虛頭巴腦的,取些名字莫名其妙。人家生的女嬰下面夾的是個扁扁生的男嬰下面有兩個圓圓的蛋蛋,所以就叫胡豆碗豆。
還可以叫桃兒蔗兒,叫小麥豇豆,叫田螺泥鰍,叫草花土狗,反正多得很。
磨子上名叫碗豆的小男人聽到招呼,不再跟幾個流浪兒玩了,他要走了。那他的寶貝套套還要不要,人家的手還卡在磨眼裡要不要管,這些看起來是個難事,可在碗豆的心裡,這都不是個事。
聽了胡豆的喊聲,邱癲子也回頭看了一眼,謝天謝地,終於見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老農從大院子里慢慢悠悠地走出來。那人個也就五六十歲,左手兩個指頭被胡豆的小手拉著,右手上提著一籠豬肺。他還算不上很老,身材雖然乾癟,臉上的肉雖然也很少,卻大部分是橫著長的。
不用說了,這個人肯定就是從屠夫汪家買了籠心肺,向他問方位,大有希望。
可這個熟人的臉銫卻難看得要命,就像是人家借了他五升米到了年底都不還,還要再向他借第六升來過年似的。
他悶了一肚子氣,邊走邊嘟嘟噥噥:「馬滴個寶,就買串整籠心肺來喂狗,三破兩斬滴幾下就搞得好了的,偏偏要摸寶摸胯滴日弄了半天!又不是賣兒賣女滴要配整得好看點……」
聽得出來,他一定是去汪二爺的家裡買豬肺,被汪家僱用的買肉師傅對他不待見。也是呵,豬肺是最不賺錢的,連秤都不用過,就依籠數,人家對他這筆小買賣不上心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