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結局(上)

103.結局(上)

?「天黑了嗎?」陸洲醒來時,入眼處一片黑暗,他撫著額頭,只覺得頭腦昏沉沉的一片,體內靈力更是空蕩蕩的,彷彿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的修為,但他稍稍愣了下,就不在意這些,而是到處尋找謝清橋,「小橋?小橋,你在哪?」

空曠的屋子,什麼人都看不見,

陸洲心中一滯,忽然升起一絲恐懼。

他與謝清橋相聚以來很少分開,以至於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如此沒有安全感,這短短一瞬,竟害怕再也見不到謝清橋了。

不過下一刻,溫柔的聲音打消了他的顧慮。

「洲洲,我在。」

有人手捧明燈從外而來,漸行漸近,明滅的燈火映著無暇的容顏,秀致的眉目如遠山堆雪,光暈點點,瑰姿清艷,一眼便叫人失了心魄。

燈光照亮了整個屋子。

陸洲屏住了呼吸。

謝清橋換下了白日的喜服,取而代之的是鮮艷華美的大紅嫁衣,飄然曳地,烏黑的髮絲傾斜如瀑,紅潤的唇角微微上揚,閉目的神情靜默如畫,輕柔似水。

他站在那裡,便是所有人遙不可及的美夢。

「洲洲,因為我,你此生不能再娶妻生子。我雖自負不遜於世間女子,可也有她們能給你而我不能給你的東西,」謝清橋輕輕一笑,「洲洲,今夜,讓我給你一個夢,好嗎?」

「小橋,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愛你,也只想要你。」

無關年齡性別,無關生老病死。

從始至終,因為是你,所以才愛。

謝清橋抬手置於唇邊,「噓,我知道。可我就是想這麼做,想讓你的一切都留下我的影子,想讓你看著誰都能想起我……」

他朝陸洲伸出手,如火般的衣袖垂下,露出玉瓷般的手腕,渾然天成的引誘著,「洲洲,來親我。」

陸洲握住他的手,轉眼將他壓在床上,呼吸急促又混亂,「上回才跟你說過,不要總來這一套,怎麼不聽呢?」

「因為我就是喜歡勾引你啊。」謝清橋比他直接多了,狡黠的回道:「有本事你坐懷不亂。」

陸洲以吻封緘,親著他的嘴唇,臉頰,鼻尖,再到眉心,深深望著他,「可惜對著你,我修行得還不夠,遠沒有這個本事。小橋,這要怎麼辦?」

謝清橋聽著他心臟跳動的聲音,抬手除下他的發冠,任黑髮散落了兩人一身。

兩人目光相對,一個看得見,一個看不見,卻是如出一轍的深情繾綣。

謝清橋驀地眼眶一紅,瞬間抬手滅了燈火,不讓陸洲看見。

「那就為我發瘋吧,我允許。」

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帶著驕縱傲慢的笑意,眼角卻有淚水無聲流淌。

良宵太短,他不願再等待。

這是兩人纏綿以來最瘋狂的一次,謝清橋彷彿要與陸洲融為一體,將他刻在心上,刻在骨子裡,刻在靈魂中。

陸洲毫無反抗,縱容著,安撫著他的小橋。

他修為不見了,根本察覺不到契約的消失,只是本能讓他不要拒絕謝清橋。

謝清橋想要聽他說。

於是他就一遍一遍地重複著說,我愛你,我愛你。

兩人幾乎一夜未眠。

看著屋外天色仍黯淡著,陸洲終於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可謝清橋卻恍然未覺,拉著他起身,穿衣,吃飯……就像每一對新婚的夫妻一樣。

「小橋,我自己來。」陸洲按著腰帶,笑道:「你先坐著,等會我幫你梳頭,好不好?」

謝清橋推開他的手,幫他扣上腰帶,退開幾步,點了點頭,笑吟吟的道:「洲洲真好看。好啊,不過梳完頭,我要像以前一樣,看你練劍。」

陸洲聞言一笑,似乎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但回過神來卻皺了下眉,「小橋,昨天發生什麼事了?我的修為……」

「只是契約中出了差錯,」謝清橋道:「我保證,很快就能恢復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洲按著他坐下,梳理著他柔順的長發,溫柔又緩慢的道:「縱然一身修為盡毀,我也不後悔跟你成親結契的。修為沒了可以再練,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陸洲向來聰明,這麼多的反常足以讓他猜到一些事,比如大婚時天道不容降下懲罰……

所以他不厭其煩地對謝清橋說著這些話。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料不到,那所謂的命運。

劍起似流光,徘徊於夜空,玄影翻飛,宛若驚鴻,縱橫迴轉間葉落紛飛,飄若流風回雪。

謝清橋站在門邊,安靜地看著,笑容從未落下過。

陸洲偏頭,沖他一笑,劍勢頃刻間褪去殺伐,竟變得溫如春風,乍寒回暖。

「洲洲,我有沒有說過,當年初遇你的時候,我就是日日看你練劍,才被你吸引的,那時候我在想,怎麼會有人這麼好看,一抬手,一回頭,就好像看到了雲破月來,月朗風清,」謝清橋走過去,按住了他握住劍柄的手,撫過劍身,「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放下手中之劍,那是你……最初守護我的心。」

陸洲瞬間睜大眼,拚命收手,放大的瞳孔映出了他永生永世的夢靨。

「不要——」

謝清橋握著他的手,狠狠刺下,落橋劍剎那間穿透了身體,濃烈的血氣在風中飄蕩。

彷彿時間靜止,定格在了這一刻。

空中黑暗消退,重現了白日晴空,陽光穿透烏雲,灑滿了庭院。

陸洲還未從驚駭中回神,眼淚已奪眶而出,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感到無邊的恐懼與寒冷,甚至想就此睡去,永遠不要醒來面對眼前的一切。

「對不起,洲洲。」謝清橋的身體像是一個破了洞的沙漏,靈氣不斷地往外逸散,短短片刻,他已經支撐不住地倒下,被陸洲一下子接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陸洲驀地失聲,分明是幾近嘶吼,可聲音卻啞得不像自己的,帶著痛極的嗚咽。

極致的憤怒,極致的惶恐,極致的不解,極致的——害怕。

生平第一次,他怕到這種程度,連碰一下謝清橋都不敢了,生怕他懷裡的人下一刻就散了。

他下意識地到處找著療傷聖葯,全都往謝清橋嘴裡塞去,「快,快咽下去……」

「洲洲,因為我自私,」謝清橋回答了他的為什麼,每說一句話,便往外吐著大量的血跡,到最後,兩人的身上幾乎全都沾滿了血。謝清橋疼得神魂俱顫,意識飄零,用最後的力氣喃喃道:「被等待的比等待幸福,如果可以,我也願意做等待的人,可沒有希望的等待毫無意義,所以我只能……做被等待的那個人了……對,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面對這麼殘忍的事情。

對不起,讓你獨自等待未知的重逢。

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所有的對不起,都是我愛你。

「不!不要!小橋!不要離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陸洲全沒了往昔的鎮定從容,失態地抱著他哭喊,宛如抱著一塊浮木,不願放開,不願鬆手。

還爾身軀血脈,還爾七情萬象,還爾天地靈源!

我終於不欠你們,不欠這個世界了。

璀璨的光芒自謝清橋體內湧出,升騰而上,而後綻開,彷彿一場盛世的煙火。

陸洲手上一空,謝清橋的身體轉瞬消散,空中似有飛鳥展開火紅的羽翼,劃過天邊,徒留那曇花一現的,驚鴻一瞥。

九州枯竭的靈氣,回來了。

天地之下,無數人境界陡升,歡呼雀躍。

與此同時,熠熠的星光匯聚,七道流光閃過,星輪停止倒轉,開始轉動。

呂松的魂魄掙扎著,漸漸沉寂。

蘇柳柳雙目一閃,恢復了神智,隨即不知為何哭出了聲。

許文柏輕聲道:「願君安。」

凌禕嘆了口氣:「空夢一場啊。」

應丹心靜靜道:「該回去了。」

鳳渝大笑:「不枉此生!」

龐榭含淚道:「願再次相逢。」

一切都好像有了歸處,塵埃落定。

唯有陸洲獃獃地望著空無的雙手,似處在世界之外,忘了今夕何夕。

「洲洲!」

含著輕笑的一聲叫喚,帶著狡黠的撒嬌。

陸洲驀地回頭。

是了,是了,方才一定是小橋跟他開得一場玩笑,只要回頭,小橋一定還在那裡,他們分明昨日才成了親,還結下了同生共死的契約,如果小橋死了,他一定不會還活著。

「小橋,小橋,你乖一點,不要在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陸洲回過頭,背後空無一人,他跌倒再地,終於徹底崩潰,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啊——」

到底什麼才是痛徹心扉?什麼才是生不如死?

是你給我一場美夢,又親手將它打碎。

「你為什麼永遠這麼任性?為什麼永遠不顧後果?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讓我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我不是石頭做的,我也會疼,我也會冷,我也會絕望啊!」陸洲閉了閉眼,淚如泉湧,「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縱容你的任性與狠心,我應該抓住你,綁住你,困住你……」

陸洲紅著雙眼,眉心魔印顯現,他握住落橋劍,毫不猶豫地對著自己劈下。

「唉,我就知道,兩個傻孩子……」

元臨帶著謝沐情瞬間出現,阻止了陸洲的自盡。

謝沐情已哭成了淚人,一落下便跪倒在了地上,哪怕早已知曉結局,哪怕仍有迴轉餘地,也忍不住心如刀割。

陸洲驀地抬頭,露出一雙血紅的雙眼,那根本不像一個正常人的眼睛,充斥著殺戮血腥痛苦絕望……像是入了魔。

「別急,你先看看這個。」

元臨一揮手,便有畫面聲音出現在半空中,那正是陸洲昏迷時,他與謝清橋等人的談話場景。

——既然這個世界容不下你,那就將你送到另一個世界。

——這就要看他對你的感情有多深,是否願意為你跨越時空的長河,再次找到你了。

陸洲對上了畫面中,謝清橋最後的凝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天道?命運?」陸洲驀地大笑,笑得諷刺,笑得瘋狂,「至高的位置,我稀罕嗎?有沒有人問過我的感受,有沒有人問過我想要的是什麼?」

「成道?我成什麼道?無情道嗎?」陸洲的的聲音冰冷沉寂,仿若寒潭。

天地俱寂,似乎也在逃避他的質問。

「天可罰眾生?天可憐蒼生?天可順我生?」

九州大地,朗朗乾坤,道途成阻,向天三問!

不愧是曾經的天尊啊。

元臨暗嘆,隨即道:「你若成道,天亦有情。」

「天若有情,」陸洲端坐在地,緩緩閉上雙眼,遮住了其中的悲意痛意,一滴泛著金光的淚水滴下,擾亂了平靜的九州,「天亦老。」

作者有話要說:向天三問,九州問仙傳的由來,洲洲要瘋,哦不,已經瘋了……寫哭了,丟臉爬走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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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跟穿書者們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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