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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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向著海洋深處一直航行下去,就會到達世界的盡頭,水手們形容那裡是永無止境的風暴,海里的人魚們則表示世界的盡頭是一片無法穿越的透明牆壁,往外只有一片虛無。——《費諾大陸百科全書·地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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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這裡幹什麼?」夏爾瑪重複了一次。
「尋求力量,尋求……真相。」埃文德爾抬頭仔細地看著眼前的幽靈,如果夏爾瑪的幽靈仍然徘徊在這個靜止的空間里,那麼幾千年來,她難道從來都不曾安息嗎?
夏爾瑪平鋪直敘地問:「你在尋求什麼樣的力量?」
這刻板的反應讓埃文德爾意識到,眼前的應該不是夏爾瑪的幽靈,而是在魔法的作用下保留下來的一縷殘留的意識。
他盡量簡單地回答道:「我在找傳說中的『秘法之輪』,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我希望可以借用它的力量。」
「你想要用它做什麼?」
「我……我有許多必須要做的事情。」埃文德爾知道在這個先祖的靈體面前,他必須保持絕對的真誠,但是他要做的事太多,目標也太籠統了,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
夏爾瑪沒有再問,而是伸出她那並沒有實體的手,觸碰了埃文德爾的額頭。
一股涼意直逼他的靈魂。
娜塔莉唧唧叫著想撲上來,埃文德爾立刻制止了她:「別動!」
娜塔莉猶豫不決地停住,她能感受到埃文德爾正在經歷著精神上的折磨,但是法師喘著粗氣,冒著冷汗堅決地重複了一次:「別動……」
埃文德爾感到很不舒服,有種連靈魂深處最不為人知的角落都被翻出來暴露在太陽下的感覺,他知道夏爾瑪正在窺探他的意識,來判定是否可以將那件比「生命之球」強大幾百倍的神器交到他的手上,而他必須毫無保留地敞開自己來接受這個考驗。
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夏爾瑪收回手的時候,埃文德爾身上的冷汗幾乎浸濕衣服,但心情卻是輕鬆甚至愉快的,因為他知道,他通過了考驗,他要做的那些事情已經獲得了先祖夏爾瑪的認可。
夏爾瑪用平淡的語氣說:「我無法評價你要做的事情是對是錯,但我可以看到你最真實的本性,你有資格繼承我的力量,我會將秘法之輪交給你,但同時也要給你一個重要的使命。永夜將至,儘力去挽救這個世界吧。」
「……什麼意思?」埃文德爾聽不懂,但他知道這應該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當它發生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的。」說著夏爾瑪用她幾近透明的雙手牽起了埃文德爾的雙手。
埃文德爾感覺到手上傳來彷彿被燒灼一般的劇痛,突如其來的劇痛令他發出一聲悶哼,卻無法抽回雙手。
娜塔莉尖叫著衝過來,法師再一次喝止了她:「別動!」
娜塔莉只能落在地上焦急地唧唧叫,她無法違抗法師的命令。
埃文德爾痛得臉都扭曲了,他眼睜睜地看著手背上出現了發光的金色符文,就像有人正把燒溶的金子澆到他的皮膚上,那些符文滲入他的皮膚,滲入他的骨血,一直延伸到小臂,符文的核心是在他手背上的轉輪狀圓圈。
他一直以為傳說中的「秘法之輪」是一個手環或者戒指,甚至有可能是圓環型的法器,想不到原來這件神器的真實形態竟然是這個樣子。
夏爾瑪終於放開了他,埃文德爾手上的符文不再發光,它們漸漸地黯淡下去,然後消失了,只留下燙傷一般的紅腫痕迹。
辦完了一件事情就接著辦下一件,夏爾瑪程式化地問:「你想尋求什麼真相?」
「關於你的真相。」埃文德爾的雙手還在劇痛,說話都帶著喘氣聲,但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你真的是神嗎,神為什麼可以和凡人留下後代?」
「從來就沒有什麼神。」夏爾瑪說,「我們就是神,我們也是魔族。」
「……什麼意思?」埃文德爾又聽不明白了。
「我們來自泰坦世界,你所在的世界,只是我們的試驗場。」夏爾瑪平靜地訴說著讓埃文德爾吃驚的真相,「萬物有生必有死,世界有開創必有終結。泰坦世界存在了上億年,已經開始走向崩潰,我們要活下去,只能另尋生路。最強大的法師們花了幾千年在虛空中找尋另一個可以移居的世界,最終找到了這裡,雖然這個世界比泰坦世界小很多,但是非常新,還能存在很久。
「我們在兩個世界之間建立了連接,將大地、水、風和火焰運送到這個空無一物的世界中,建立了最初的大陸、海洋和高山,我們按照自己的喜好創造了植物和動物,然後開始創造智慧生命,來幫我們測試這個世界的缺陷,也作為我們降臨之後的僕從。
「最早被創造出來的是精靈族,與我們最相似的種族,他們長壽、美麗、聰慧,但是他們也和我們一樣,過了百歲才能生育後代,養育孩子成人需要耗費幾十年的光陰。那時的世界尚未穩定,一場寒潮奪走了九成精靈的生命,他們用了上千年才恢復元氣,接著一場大洪水再次讓這個種族瀕臨滅絕。
「我們意識到了精靈族的缺陷,又創造了獸人族,十歲性成熟,一年生一胎,他們的人口迅速擴張開來,但是過快的成長導致過短的壽命,獸人總是沒有時間學習太多的東西就迎來了死亡,過多的人口又使得食物和領地不夠分配,這個種族智力低下,只會永無休止地自相殘殺,這不是我們想要的僕從。
「後來我們創造了適合居住在洞穴的矮人族,以智力見長的侏儒族,適合水中生活的人魚族,過程中也產生了許多失敗品,有的很快滅亡了,有的卻像蟑螂一樣生存了下來,比如地精和巨魔。
「最後被創造出來的是人類,集合了所有種族的特點,他們是最均衡的種族,也是我們最完美的成品。
「終於,收割的時候到了,我們打開了傳送門,降臨到這個世界。你們稱之為『神臨之日』,卻不知這是劫難的開始。一個巨大的隱患在最初就已經埋下--這個世界太小了,容不下泰坦世界的所有人。
「為了爭奪在新世界里活下去的機會,戰爭不可避免地爆發了。為了生存,泰坦世界的各個勢力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任由戰爭再這樣繼續下去,這個新的世界終將毀於戰火。大家都知道這一點,但誰也不願意讓步,退回那個即將毀滅的世界去等死。
「我不願意看到事情走到這一步,這個世界由我們所創造,但它不屬於我們,它屬於它自己。你們從我們的血脈中誕生,但你們一直在進化,就像遷入地底的矮人進化成了灰矮人,住在高山上的人類進化成了野蠻人,遷徙到海島的人類進化成了黑皮人。生命總是在為自己尋找出路,你們和我們,並無不同。
「為了保護這個世界,我背叛了我的族人,毀掉了通往泰坦世界的傳送門,殺死了不肯放棄佔領這個世界的同胞,我背叛了他們所有人,也欺騙了你們所有人。
「所謂的『神魔戰爭』其實只是我們之間的內戰,你們稱為惡魔的那些生物就和你們一樣是我們製造出來的僕役,驅使惡魔的那些高等魔族其實只是敵對派系的神靈。這就是你所要找尋的真相。」
埃文德爾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娜塔莉也目瞪口呆。
「萬物有生必有死,世界有開創必有終結,記住我的話,離開這裡吧。」滿足了召喚者的要求以後,夏爾瑪的殘留意識閉上了眼睛,漸漸地消散在空氣中。
「等等!」埃文德爾如夢初醒地想叫住她,但是眼前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而大廳那邊卻傳來了嘈雜聲。
埃文德爾還來不及消化一下他剛剛聽到的駭人真相,帕洛斯已經小跑著來到他的面前:「埃文德爾先生,您沒事吧!」
「……怎麼了?」
「大廳里的那些人全都活過來了,並且不聽任何解釋就開始攻擊我們,看上去就跟瘋了一樣!」
他們是潛伏在黑暗中的掠食者,張開巨網等待著那些毫無防備的地上生物走進他們的伏擊圈,他們安靜得就像岩石,像空氣,像黑暗本身,即使是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生活了一輩子的生物,恐怕也很難發現他們的蹤跡。
一隻蝙蝠撲扇著翅膀飛過來,被這無形中的肅殺嚇了回去。
終於,那群人走過了通道的轉角,出現在了刺客們的視線中。
其中最醒目的是三個全副武裝的聖殿騎士,銀白色的盔甲胸前繪著光明神教的標記--一個被火焰包圍的紅色太陽,除了他們之外,組成隊伍的主要是一些衣著隨意的雇傭兵--大部分是人類,還有幾個灰矮人和兩隻當做駝獸的岩石蜥蜴。
刺客們的首領是一個膚色比周圍同伴都要淺一些的黑暗精靈,他的目光在這支隊伍里梭巡著,很快找到了這一次行動的刺殺目標。
那是一個金髮的年輕人,看起來跟周圍那些全副武裝的戰士們有著明顯區別,他沒有穿戴任何護具,只披著一件不怎麼起眼的灰色斗篷。
刺客首領有點好奇,這個人究竟有什麼特殊,會值得客戶花大價錢要買他的命?不過作為一個稱職的刺客,他並沒有讓這種多餘的好奇心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是將手中淬過毒的弩`箭遠遠地瞄準了那個身影,現在只等他們再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突然,那支隊伍里的人全都不約而同地捂住了眼睛,他們甚至捂住了駝獸的眼睛,同時金髮的年輕人手上爆發出一團比正午的大太陽還要熾烈的強光。
黑暗中的潛伏者們毫無防備,幾乎是立刻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閃成了瞎子,慘叫聲此起彼伏。
傭兵們隨即高呼著雜亂的戰吼,對暴露行跡的黑暗精靈發動了衝鋒。
一次完美的伏擊轉眼間就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只有刺客首領在他們捂住眼睛的時候就立刻意識到了危險,他及時地閉上了雙眼,但強光依然透過眼皮在他的視線里照出了耀眼的血紅。
再睜眼時他的視線已經一片模糊,刺客首領只能強忍著雙眼的刺痛對準目標扣下了手`弩的扳機,淬毒的弩`箭射向了那個金髮的身影。
可惜一個年輕的聖殿騎士及時舉起盾牌擋在了金髮的年輕人身前,弩`箭打在盾牌上,連一個凹痕都沒能留下。
刺殺失敗的後果是很嚴重的,但是再嚴重也比死在這裡強,刺客首領試圖趁著混亂從已經暴露的藏身之處躲到別的地方去,卻因為視線模糊不清而一腳踩空,從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在落地之前他最後的念頭就是--夭壽啊,目標竟然是個法師!
***
當傭兵們嗷嗷叫地衝出去砍殺刺客的時候,埃文德爾卻是一副彷彿在自家後花園喝著下午茶的悠閑樣子,翹著腳坐在一個傭兵卸下來的行李袋上,背靠著溫順的駝獸,嘴裡嚼著當做零食的油炸小魚乾,還時不時地拿起一條餵給肩膀上立下了大功的蝙蝠娜塔莉。
其實也難怪刺客們毫無防備,埃文德爾看起來確實是不怎麼像一個法師。
通常來說,人們心目的法師都是花白鬍子的老頭或者滿臉褶皺的老巫婆,帶著尖尖的帽子,穿著長長的法袍,手裡拿著法杖,滿臉的傲慢和兇惡,彷彿一言不和就要對人下咒。
但是埃文德爾沒有尖帽子,沒有法師袍,也從來不帶法杖,而是打扮得像個即興出遊的貴族少爺一樣,穿著精工縫製的襯衫和外套,外套的袖子上甚至還能看到金絲刺繡的花邊,深色的長褲下面是鑲有花紋的鹿皮長靴,只要把最外面那件略顯樸素的灰色斗篷一脫,這身打扮就是去參加舞會都不嫌寒磣。
而且他的外貌看起來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相貌英俊,氣質優雅,笑起來的樣子足以讓大多數少女臉紅心跳,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好看的年輕人竟然會是那種令人渾身不自在的可怕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