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溫存了好一會兒,他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他拉起一塊地衣,露出一塊青石板,扳動石板之後,露出了一個黑洞。
言少輕並不知道宮裡還有秘道,有些驚訝。
宇文瓏已經躍下地道,在下面對她喊話,「跳下來,我接住你。」
言少輕毫不遲疑地跳下去,他穩穩的接住了她,待她站好后,他牽起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大雲開國以來,本只有天子才能知道的秘道,如今你是第一個知道此秘道的皇后。」
宇文瓏取出備好的火燭引路,兩人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出口,他同樣推動一塊位於秘道上方的青石板,他先躍出去,再拉她上來。
言少輕也不知道身在何方,隱約知道應該是在宮外了。
外頭,暮色四合,看來是快掌燈了。
他挽著她走了一小段路,便見到一匹通體雪白的高大駿馬拴在樹上,她一眼認出那是他的馬——三郎。
這名字,還是她給起的。
那也不知多久以前的事,她在楓葉滿樓前的楓樹下第一次見到他的馬,正疑惑不懂騎術的祖母怎麼會買了匹馬,就見他由小樓里出來了,原來他是去探望她祖母的。
當時,她不置可否的看著他挑眉問:「是你的馬嗎?」
「不錯,西域來的貢品,父皇賞給我的。」他大步越過她,拍了拍馬背,很是驕傲的樣子。「還沒起名字,你看起什麼名好?」
她看看他的馬,又上下打量他,「你排行老三,就叫三郎吧!」
他不悅的哼了一聲,「三郎?這什麼名啊?虧你還是三元及第的文狀元,起的名字這麼沒有層次,早知道不問你了,問掃地的粗使丫鬟都比你起的好。」
後來,皇室的圍獵活動時,她親耳聽到他在追他的馬。
「三郎你別跑啊!你主子我在這裡,你這小子是要跑去哪裡?要是害本王輸了,看本王怎麼整治你!」
那晚他獵了滿滿的獵物回來,晚宴前,她還特意去找他。
「不是說三郎沒有層次?你為什麼還用?怎麼不起個有層次點的名字?」
他嘴一撇道:「沒層次有沒層次的好處,不會跟別人撞名,就湊合著用了。」
往事讓言少輕忍不住哂然一笑。
那時候,他就喜歡她了吧?才會故意漫不經心地叫她給馬起名,還用了這名。
她先一步走過去輕拍馬背,「三郎怎麼在此?」
宇文瓏跟在她身後,「主子在此,它當然也要在此,否則咱們怎麼出城去?」
言少輕回頭,微露訝異之色,「出城?」
「要是咱們在京里逛,指不定又遇到哪個不長眼的把咱們認出來,那不是很掃興嗎。」
他一躍上馬,朝她伸長了手,言少輕把雙手交給他,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把她抱上馬,讓她坐在自己身前。
言少輕知道他是個馭馬高手,她一點兒也不擔心。
他們出了城,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來到京郊外馨縣的月桂鎮。
月桂鎮是個樸實的制茶小鎮,幾乎家家戶戶都是茶農,平時就多有茶商來往,主要的兩條大街今兒剛好有廟會,來了不少吃食攤販和雜耍賣藝的,又在廟前搭了個戲檯子,觀看的人群不時喝采鼓掌,比平時熱鬧了十倍。
兩人從街頭逛到街尾,逛了兩遍才罷休,宇文瓏有心讓言少輕解悶,便一攤一攤的慢慢逛,她在一個書攤前停了特別久,他也不催,看到一些有趣的故事話本,兩人還翻了起來。
「餓了吧?咱們找家飯館吃飯。」
宇文瓏看著大街上最稱頭的一間飯館——進財客棧,旁邊還立個小木牌寫著——招牌菜,外酥內香的樟茶鴨。店面看起來挺乾淨的,感覺不錯,就是這家了。
「去那吧!」
他正要往進財客棧里走,言少輕卻拉住了他,指了指一旁一個專賣酸辣粉的小麵攤。
宇文瓏瞪大了眼,「你想吃那個?」不會吧?難道她不知道……
言少輕嫣然一笑,「記得小時候跟祖母去白興縣辦案,在那裡吃過酸辣粉,滋味難忘,可惜在京城裡沒見過。」
宇文瓏想想也無所謂,雖然他們在宮裡的膳食都有專人試毒,但那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帝后的御膳,現在又沒人知道他們來了這裡,自然不會有人專程來這小攤子給他們下毒。
小攤生意很好,他們等一桌客人走了才有位子坐,因為只賣酸辣粉,便也只能點酸辣粉,一人點了一碗,言少輕要了大碗,他也只好硬著頭皮要了大碗。
言少輕不喜熱食,但喜歡辣味,這酸辣粉不帶湯湯水水,又做得不燙,酸辣勁十足,很合她的胃口,她很快吃完了一大碗,還意猶未盡。
她滿足的擱下碗筷,轉頭正要問宇文瓏要不要再來一碗時,就見他滿額的汗水,臉上快噴火似的,她忍不不住噗哧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歡吃辣,不知道你原來是不能吃辣。」
宇文瓏才不承認,「我是不喜歡,不是不能吃。」
言少輕看著他那碗沒吃幾口的酸辣粉。「可現在你分明是不能吃辣。」
宇文瓏眉頭微蹙,他可聽不得這種有損他男子氣概的話。「誰說的,我這就吃給你看……」
言少輕失笑的阻止他,「不要吃了,再吃要鬧肚子了,到時怎麼回去?」
不能回宮確實是個大問題,聞言,宇文瓏也不再逞強了,掏銀子付了帳。
兩人起身,把位子讓給別人。
言少輕笑道:「我也沒吃飽,咱們去剛剛那間客棧吧!適才瞥了一眼,瞧見他們的招牌菜是樟茶鴨,月桂鎮專產茶葉,樟茶鴨肯定好吃,咱們就試試樟茶鴨吧!」
兩人往進財客棧走,還未走近,就見兩名粗漢走出來,宇文瓏眼捷手快,立即拉了言少輕躲進餅鋪。
「我看到了楊七!」言少輕蹙著眉,隨即又搖了搖頭,笑自己這什麼荒謬的想法。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錯了,已經自盡又火化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宇文瓏緊緊的握著她的肩,沉聲道:「你沒看錯,我也看到了。」
楊七身為黃金劫案的主謀,是朝廷重犯,雖然他只在大理寺獄里見過一次,但他不會錯認。
言少輕神色一凜,「所以,真的是楊七?!」
見到了死而復生的楊七,言少輕哪裡還有心情逛下去,自然即刻回京,還直奔大理寺。
果然不出她所料,因為連環殺人案犯再度犯案,陸宸還在大理寺里挑燈夜戰,他不死心,也不放棄,把過去的案卷全部拿出來重新審視,檢查有無遺漏之處或與他案不同之處。
要知道,這次案犯作案的月分晚了許多,也不排除是有人模仿他的犯案手法,嫁禍給他。
「在月桂鎮見到楊七?!」見到帝后深夜同來,陸宸已夠驚訝的了,聽到他們說見到楊七,他面色更是凝重得化不開。「楊七自盡后,並無家人親友前來認屍,照程序交由刑部火化結案。」
言少輕神色瞬息萬變,吩咐道:「當時驗屍的仵作是何人?即刻帶來見我!」
「是,大人!」一個值夜的衙役連忙去了。
不一會兒,那衙役帶著個一臉誠惶誠恐的老人家回來了。
言少輕自然認識對方,他叫蕭海,是刑部件作班的領班,做了一輩子的件作,言少輕考仵作時,他便是主考官之一,且當年跟她祖母是一塊兒考進刑部仵作班的,她祖母一路做到了丞相,他則做了仵作領班,現在老了,身子不太好,已經很少出去驗屍了,就派工作給他的徒弟們。
「蕭海,楊七是你給驗的屍?」見到前來的是蕭海,言少輕神色之中有掩不住的驚訝。
她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她不相信她從小叫蕭伯公的蕭海會涉案其中,不信他會與楊七及其背後主謀有所勾結。
「回大人,不是小人,是郭造所驗,可是郭造不久前意外摔進大溝里溺死了,小人才代為來回話。」
言少輕臉色微變,「溺死?」
是什麼人能收買郭造開出假的驗屍單,又用死屍把楊七從大理寺獄里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出去,讓那死屍頂替楊七火化結案,事後又趁他們尚未察覺之時把郭造殺人滅口?
究竟是誰有此通天本領?那人必在她的近處,只是查到這裡,線索又斷了,讓她始終有種不得其門而入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