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才不會死,我要殺死他們!」被她這般看輕,他齜牙咧嘴,滿臉憤怒。
「你還是小孩,殺不死他們。」她一點也不看好他能成功。
「我會殺了他們的!」他兩手緊握著拳頭,怒紅了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
「你殺不了。」她搖頭,繼續冷言冷語的打擊他,「你又不懂武功,打不過那些壞人,你若想報仇,只有學會絕世武功,才能打敗那些人。」在這之前,她才剛看過一本鄉野奇談,裡頭描述一位江湖大俠因遭人追殺跌落懸崖,卻在懸崖下遇到一位高人,從而學得絕世武藝,學成之後,他為自己報了仇,而後浪跡江湖,四處行俠仗義。
因此在她當時小小的心靈里,認為他想報仇,只有像那書里的那位大俠一樣學會絕世武功,才能手刃仇人。
沒想到這番話竟激勵了他,在爹帶著她和風遠準備返回安陽城時,意外遇見鎮江王。
在鎮江王殷切相邀下,爹帶著他們前往鎮江王府作客,到鎮江王府後,風遠發現王府里的武師武功高強,遂纏著武師想學武功。
這事被當時仍是鎮江王世子的當今皇上給瞧見,作主留下他,讓他跟著王府里的武師習武。
她與爹在鎮江王府盤桓了幾日便離開,在她離開那日,他緊握著小拳頭,信誓旦旦對她說:「你等著,我一定會給我爹娘報仇,殺光那些山匪。」
時隔多年,當年那個因為父母被山匪所殺、滿心悲憤的風遠,已成為能獨當一面的大將軍。
如今威風不可一世的他,父母之仇應是報了。
思及過往之事,她清麗的臉龐微漾一抹暖意,叮嚀福伯他們,「福伯,他若再來,咱們就如同先前那般當作不相識便好,無須與他相認。」
福嬸遲疑道:「小姐,咱們隱姓埋名這麼多年,把您的婚事都給耽擱了,如今朝局都已穩定下來,我瞧當今皇上似乎也沒要對前朝的遺臣故舊趕盡殺絕的意思,還不能泄露您的身分嗎?」
小姐今年都已二十一歲,原本在三年多前小姐就該出嫁,豈料賴家竟在老爺病重之際突來退婚,讓小姐的婚事沒了著落,這一耽誤便拖到了現在,她擔憂再這麼下去,會誤了小姐的終生。
孫絡晴淡然啟口道:「福嬸,我現下已不是太傅之女,不過是個尋常的賣粥女。姻緣天定,若與我有緣,那人自會出現。若是遇不到合適之人,我倒情願一輩子不嫁,也總比草率成親,遇人不淑好。」
看著她長大,把她當成自個兒女兒的福嬸聞言直擺著手,「不成不成,姑娘家豈能不成親,福嬸定會為小姐找個好姻緣,絕不會再像賴家那個負心漢一樣。」提起那薄悻郎,福嬸一臉不齒。
福伯聽妻子口沒遮攔的提及賴文碩,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好端端的提那個人作啥,也不怕污了小姐的耳朵。」
明白福伯是顧慮她的心情,孫絡晴毫不介懷的道:「沒事的,福伯,打他退婚後我與他就是陌路人了,以前與他的那些情分,都隨著爹的過世一塊埋葬了。」
賴家當初看中的便是爹的名聲,才會求娶她,後來朝局動蕩,他們有了更好的結親對象,自是想另攀高枝。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也是經歷了這事才看穿那人的真面目,慶幸自個兒沒有嫁給他,否則嫁錯了人,才真正是貽誤終生。
福嬸提起那人仍氣得不輕,「小姐心寬,才不同他計較,我只要想到那日賴家來退婚那副虛偽的嘴臉,就恨不得咬下他們的肉。」
小姐在外人面前看似性子冷淡,但她實際上是個面冷心熱的人,當年賴家來退婚,小姐二話不說便允了,可之後她把自個兒關在房裡整整三天,一句話也不說,那時她真怕小姐把自個兒給悶出病來,幸好三天後小姐出來已神色如常。
前陣子福嬸才染了病,痊癒沒多久,孫絡晴擔心她再給氣病了,連忙扶著她坐下,一邊安撫她,「別同那種人置氣,不值得,福嬸反倒該高興在我嫁過去前他們便主動退婚,否則萬一我嫁到賴家去,以賴家那一家子看高踩低的德性,我豈不是要受委屈了,你瞧現在多好,咱們一家四口守在一塊平平安安的過著自個兒的日子,不是比什麼都要來得更好嗎?」
紫娟也幫著勸道:「就是啊,福嬸,而且我瞧那賴文碩也得意不了多久,因為我每回去上香,都會祈求神明懲罰那負心漢,早晚有一天他會有報應的。」
聽見與她一塊長大的丫鬟這般說,孫絡晴哭笑不得,「紫娟,以後去上香,別求這種事了,咱們與他已沒關係,他是好是壞與咱們無關,你啊該好好求神明庇佑你能早日覓得一個好郎君才是,你今年也二十歲,不小了,我現下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婚事。」
紫娟連忙道:「小姐都還沒嫁,我怎麼能嫁,小姐要是真一輩子不嫁,我就跟著小姐一輩子不嫁,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這都說的是什麼話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怎可一輩子不嫁人,這陣子我就讓人幫紫娟丫頭留意留意,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對象。」福嬸盤算著先把紫娟給嫁出去,小姐瞧見紫娟成親,說不定也會動念,想成親了。
「也好,就有勞福嬸了。」孫絡晴應了聲,她把紫娟當妹妹,不希望她因為自己耽誤了終生大事。
「小姐,我不嫁。」紫娟不依的抓著她的手。
孫絡晴哄著她,「也不是說讓你嫁就能即刻找到適合的對象,日後要是你瞅著不中意,我也不會勉強你嫁。」
「大將軍找咱們來,有什麼事?」
巡視完城防,武步剛與葉滿山被風遠召來將軍府,除了大將軍之職,風遠還兼領安陽城的巡防司,負責城中防衛之責,但平日里巡城這種事,通常都由他手底下的兩名副將負責。
看著兩名親信的手下,風遠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啟齒,在大廳里來回踱著步,遲遲沒出聲。
兩人一頭霧水,武步剛與葉滿山鮮少見到自家將軍這般模樣,面面相覷。
「大將軍?」在見到他繞著廳堂走了第五圈后,武步剛忍不住出聲叫住他。
見他似是被什麼給難住,葉滿山說道:「咱們都是自已人,大將軍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片刻后,風遠停下腳步,也不再猶豫,直接說道:「我找你們來,是想讓你們倆給我參詳一件事。」
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兩人連忙挺起腰桿,「不知大將軍要讓咱們參詳的是何事?」
「本將軍瞧上了一個姑娘,想讓你們給我出個主意,如何才能贏得那姑娘的芳心。」他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但此時提起這件事卻是臊紅了臉。
要不是他在粥鋪連續喝了七、八天的粥,都沒能再見孫絡晴一面,把他給急得不得了,他也不會病急亂投醫,找來兩個心腹手下幫忙拿主意。
武步剛與葉滿山彷佛懷疑自個兒聽錯了,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底看見同樣的錯愕之色,才相信適才自己沒聽錯。
武步剛驚訝得大吼出聲,「大將軍,您瞧上了哪家的閨女?」
登時就被風遠沒好氣的搧了下腦袋,「你這混帳是想讓全安陽城的人都聽見嗎,給我小聲點!」
武步剛趕緊壓低嗓音,再說了一次,「大將軍,您看上哪家的姑娘?」
風遠不肯說,「這事你們用不著知道,本將軍是讓你們替我想想,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讓那姑娘對我傾心?」
葉滿山覺得依自家將軍的身分,想娶哪家姑娘,何愁娶不到,直接說道:「大將軍既然看上了她,不如直接向皇上請旨賜婚就成了,何須費這麼多心思。」
武步剛也附和,「可不是,能嫁給大將軍,可是她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風遠沒好氣的橫了兩人一眼,「這事本將軍會想不到嗎?但在請旨賜婚前,我想讓她對我死心塌地,非我不嫁。」
聽出大將軍這怕是動了真心,常上青樓找花娘的葉滿山,對於追求女子稍有經驗,問了句,「那姑娘識字嗎?」
「識字。」不謹識字,還曾有前朝第一才女的美譽。
「那就簡單了,大將軍可寫首詩送給她。」在青樓里,他常見那些文人隨手寫首詩送給那些花娘妓女,就把她們給逗得喜笑顏開。
「那這詩要怎麼寫?」風遠不恥下問。
「最好寫些能表達將軍心意的詩句。」
風遠覺得這主意不錯,吩咐道:「你把詩寫下來,我再親手抄一遍。」
識得的字比他還少的葉滿山撓著臉表示,「吟詩作對之事,屬下不在行。」
風遠看向武步剛,武步剛也連忙搖手,表示自個兒粗人一個,舞文弄墨之事半點不通。
風遠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兩名手下一眼。
葉滿山及時想起一件事,「對了,青樓前一陣子流傳一首詩,似是不錯。」
「你念來給本將軍聽聽。」
還好這詩他聽了不少遍,都會背了,葉滿山吟誦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風遠不太滿意,「又是淚又是追憶的,這詩聽起來不太吉祥,還有沒有別的,換一首。」
葉滿山努力再想了一首,「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不少文人墨客愛流連青樓,因此青樓里流傳不少這些文人才子所念的詩,他常聽與他相好的花娘吟誦,聽得多了,自然也就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