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旁陸續過來湊熱鬧的人里有人認出他來,脫口叫了出來,「原來是風大將軍。」
聽見那人的話,被踩在腳底下的漢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竟然招惹上風遠!
有人接腔道:「聽說風大將軍最近每天都來這粥鋪喝粥,這人還來粥鋪鬧事,這不是不給風大將軍面子嗎?
簡直不知死活。」
另有人說:「我在這粥鋪吃了這麼久的粥,可沒吃過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這人分明是來訛錢的。」
聽見鋪子前傳來的吵鬧聲,孫絡晴過來查看,瞧見風遠把一人給踩在腳下,她一愣,再抬頭一瞅,見她天未亮便起身熬煮的那些粥全都被打翻,頓時臉色冷了下來,出聲詢問福伯福嬸,「這是怎麼回事,粥怎麼灑了一地?」
風遠一瞧見她,登時放開腳下那人,喜孜孜的迎上前去邀功。
「這人來你鋪子里鬧事,我把他給收拾了一頓。」他一臉等著她誇獎的模樣。
不知先前經過的孫絡晴並沒有聽信他片面之語,看向福伯福嬸求證。
兩人無奈的嘆了口氣,由福伯開口說明事情經過,他先指著那來鬧事的人說:「這人誣指咱們粥里有蟑螂,掀翻了咱們的一鍋粥,風大將軍見狀,出手把這人給提起來砸向咱們擺粥的檯子,那些粥就全都打翻了。」換言之,地上那些粥泰半都是風遠打翻的。
聞言,風遠背脊一僵,看向灑了滿地的粥,乾笑了兩聲,「我出手時一時沒留意,你們鋪子的損失全算我的。」他掏了掏衣袖,準備拿銀子來賠償,結果掏了半天,才發現自個兒今早出門時太急,竟忘了帶錢袋,尷尬的看向孫絡晴,「我晚點回去就讓人把銀子送過來。」
就在他們說話時,那來鬧事的人趁機爬起來偷偷溜了。
孫絡晴瞥見,也沒出聲攔下那人,讓他走了,瞟向風遠,啟口道:「多謝大將軍仗義援手,賠償的事就不用了,鋪子亂成這般,就不留大將軍了。」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聽見她的話,福伯也連忙向那些圍觀的百姓拱手致歉,「各位鄉親真是抱歉,今兒個已沒粥可賣,明兒個再請早。」
說著他便拉上鋪子的門,準備將鋪子收拾乾淨,沒留意到先前那些圍觀的人群里,有人在離開時頻頻瞧著孫絡晴。
福伯拉上門板后,回頭瞧見風遠還杵在那兒沒走,覷他一眼,看見他從懷裡掏出了個錦盒與一封書信,遞給自家小姐。
「粥是我打翻的,我來收拾,還有,這給你。」他直接拽起她的手,將錦盒與那封信塞到她手上,便捲起衣袖,拿起抹布,準備要清理灑在地上的粥。
看著被塞到手裡的錦盒和那封書信,孫絡晴有些納悶不解。
一旁的福嬸上前搶下他手裡的抹布,阻止他,「大將軍使不得,這種粗活咱們來做就好了,您別忙。」
風遠拍著胸脯豪氣的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既是我砸了那些粥,本就該由我負責收拾乾淨,水在哪兒,我去打水過來。」
見他似乎執意要清理那些粥,孫絡晴哪裡敢讓他堂堂大將軍幫著做這些事,只得出聲道:「大將軍請跟我來。」
聽見她叫喚,風遠沒有多問,滿臉喜色的跟著她走往後頭,來到後堂,孫絡晴請他坐下,吩咐紫娟去盛五碗粥過來。
灶口上其實還熬著兩鍋粥,但泰半的粥都灑了,這兩鍋粥也不夠賣,便也沒端出去。
這段時日他每天都要來吃上五碗粥,她打算讓他吃飽后再請這尊大佛離開,雖然先前他好心辦了壞事,但他本意是想教訓那來鬧事之人,憑著這點,請他吃五碗粥也不算什麼。
她神色淡然的看向他,啟口道:「大將軍還未進食吧,吃完再走。」
被她帶來後堂,能這般親近她,風遠有些受寵若驚,心情一時緊張,有些結結巴巴,「孫、孫姑娘用不著這麼客氣。」
她靜靜注視著他,想起昨晚作的那個夢,昨夜她終於看清那夢境之人的面容,讓她不可思議的是,那人的長相竟與風遠一模一樣,不知這樣的夢預示了什麼,可思及那夢裡的結局,又令她不寒而慄。
她語氣淡然婉轉的說:「風大將軍喜吃咱們鋪子的粥,是咱們的榮幸,我可將粥譜寫出來,交給貴府廚子,再由貴府廚子照著粥譜做,風大將軍便無須再親自來咱們鋪子吃粥了。」
聽出她的意思竟是叫他別再來,風遠急得開口,「我府里廚子笨得很,只會做些粗食,縱使照著孫姑娘的粥譜來做,也熬煮不出一樣的味道來。」
她提了個方法,「或者讓貴府廚子過來一趟,我親自教他熬粥亦可。」
「不不不,他那人笨得沒藥救,就算你手把手教他,他也學不會。」風遠死命詆毀自家廚子。
遠在將軍府的廚子忽然打了個噴嚏。
端著五碗粥進來的紫娟沒聽見他們前後的談話,納悶的問:「這麼笨的廚子,將軍怎麼還用著他?」
風遠信口胡謅,「這廚子本是我軍中一個弟兄,因先前受了傷,沒辦法再待在軍隊里,他會煮幾道粗食,我便留他在廚房當廚子。」
在將軍府無端被造謠的廚子,再狠狠連打了幾個噴嚏。
「將軍真是心善。」紫娟敬佩的說了句,將粥端到他面前,熱絡的說道:「這粥剛熬好,大將軍快趁熱吃。」
風遠也不再說話,端起碗唏哩呼嚕的喝著粥。
孫絡晴不想讓他再來,但她是阻止不了他的,今生他鐵了心要讓她心甘情願嫁給他,不再重蹈前生覆轍。
他連吃了五碗粥,也不多留,直接起身。「多謝孫姑娘的粥,告辭。」
孫絡晴默默目送他離去,想起他塞給她的那隻錦盒和那封書信,她先打開錦盒,望見裡頭擺著一副耳墜。
紫娟瞧見,忍不住拿起那副精緻的白玉耳墜,「小姐,這墜子做工真細緻,把一朵玉蘭花雕得活像真的。」
她看了眼,再拆閱那封書信觀看,裡頭只寫了幾個字。
那幾個字,直白得讓孫絡晴不知該做何表情。
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紫娟也識得不少字,探頭望了望,把信裡頭那幾個大字給念出聲來——
「在下與孫姑娘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念完,她吃驚的張大嘴,看向自家主子,「噫,風大將軍這是想求娶小姐嗎,怪不得送小姐這麼昂貴的耳墜,這幾天還天天來咱們鋪子喝粥。」下一瞬,她面露驚喜再道:「我瞧那風大將軍為人似是不錯,要是小姐嫁給他,他應不會虧待小姐。」
孫絡晴搖頭,「只憑一副耳墜和一封書信就要我嫁給他,也未免太草率了。」
憶起那糾纏她多日的夢境,想到最後的結局,她心頭髮寒,下意識里不想與風遠有什麼牽扯,唯恐那場怪異的夢真會實現。
【第三章】
孫絡晴回了風遠一封書信,並把那副耳墜一併歸還,信里也只寫了幾個字。
信與耳墜是她讓福伯親自送到將軍府的,從下人手裡接過信和被退回來的耳墜,風遠皺起眉頭,當即拆開了信,信上每個字他都認得,但看完后卻一知半解。
他拿著信,跑去找他以前的軍師、如今在朝廷擔任大學士的宋泰臣,讓他解釋給他聽。
「你說這信上所寫的這幾句:君是天上雲,妾是地下泥,會合無時日,是什麼意思?」
宋泰臣約莫三十來歲,面容清瘦,捋著下頷的山羊鬍子,直接把信上的意思解釋給他聽。
「這上頭所寫的意思是說你是天上的雲,而我是地下的泥,咱們是沒有會合的一天。」
聽完,風遠惱怒的收攏五指,將信給撕碎。「可惡,她竟敢這麼說!」
見他這般,宋泰臣不明所以的開口問:「大將軍,這信是何人所寫?」
他黑著臉沒解釋,如來時一樣匆促的離開。
他怒著張臉朝粥鋪而去,但來到粥鋪附近,思及前生之事,猛然停下腳步,咬著后牙槽,掉頭回了將軍府。
像頭被囚困的猛獸一樣,暴躁的來來回回走著,他臉色難看得嚇人,府裡頭的管事察言觀色,吩咐下人別接近廳里,免得惹怒原就心情不好的將軍。
「我堂堂一品大將軍,她究竟哪裡看不上我,竟敢回絕我,我不過就是不懂琴棋書畫,可論陣前殺敵,沒人是我的對手,我一拳可以打死一頭老虎,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能辦得到嗎?」他一邊走著一邊念念有詞的低聲咒罵,腳步重得都快把廳里的地面給踩凹,片刻后他揚聲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