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晉城風雲
一大早,整個晉城都沸騰了!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官員還是苦苦掙扎的貧民,人人臉上都帶著一種激昂又神秘的表情,他們躲在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他們聚在角落,眼中閃著興奮又驚訝的光芒,悄聲討論,他們躲躲閃閃又忍不住四處打聽。
早上打開大門的一瞬間,眾人都被鋪天蓋地的宣傳單吸引了目光,地上白花花全是,像是覆蓋了一層薄雪一般。這宣傳單的出現方式就宣告了它的與眾不同,它不是某種產品的廣告宣傳,而是一張照片的複印件,同時旁邊配上了文字。
這就像一頁報紙,有照片有文字,文字說了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而照片則是一男一女擁吻的畫面。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故事中,隱隱約約提及,女主人翁也就是照片里的女人是將軍養的外室。
也就是說,將軍的女人在外麵包養了小白臉!這一消息,無異於一個炸彈投在了晉城,整個晉城都炸開了。將軍被戴了綠帽子,並且全晉城人都知道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何等的羞辱?眾人都懸著一顆心,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等著看將軍要如何處置這兩人。
玉瑾看著桌上的宣傳單,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這張照片是她在雲和客棧拍的,清清楚楚顯示出了玉珂和陶建仁的臉。
昨天蕭念走後,她就讓阿紫去「瑾」總店找了幾個人過來,這幾個都是她的心腹。她安排他們一下午的時間印出這些東西,然後去碼頭雇一些苦力,凌晨時將這些宣傳單撒到晉城各處。其實刊登報紙要快得多,但這樣的照片這樣的文字,估計沒有報社敢刊登,玉瑾既然決定要玉石俱焚,也不想再拖累了一家報社,所以私印了宣傳單。
這張照片玉瑾攥在手上很久了,卻一直沒有拿出來,那是因為她知道,這張照片威脅不到玉珂。陶建仁既然能進城,那將軍必然是知道了這號人物的存在,因為只有將軍才有這個權利放他進來。將軍肯放陶建仁進來,肯定是玉珂求情了,玉珂一求情,將軍隨便派人調查一下,甚至不用調查,猜也能猜出來這二人是什麼關係了。
也就是說將軍肯定知道玉珂和陶建仁的關係,只不過他並不在意,或者他在意,但並未因此責罰玉珂和陶建仁。既然他對這段關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玉瑾就算拿了照片去找將軍,恐怕將軍只會殺了她滅口,不會去管玉珂和陶建仁。玉瑾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所以一直沒有拿照片威脅玉珂。
可眼下的情況卻截然不同了,如今這件事全晉城都知道了,就算將軍原本不在乎,此時也不得不在乎了。全晉城都看見了他的綠帽子,他若再不聞不問,全晉城的人在背地裡估計都要罵他是個軟蛋孬種。他即使不在意玉珂,但一個堂堂大將軍,晉城的土皇帝,怎麼能忍受這樣的羞辱?若不殺了那二人,叫他顏面何存?
所以現在玉珂和陶建仁的下場,只有一種,那就是死。
當然,玉瑾也做好了陪葬的準備。將軍必定能查出這是她乾的,是她讓將軍在全晉城的人面前出了丑,將軍必定不會讓她再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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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內,田成光一角踢翻了旁邊一人高的陶瓷花瓶。嘩啦啦花瓶碎了滿地,屋內另外幾人不由抖了抖,垂著頭瑟瑟的不敢出聲。
「賤人!這是當著全晉城給本將軍戴綠帽子,不殺了這對姦夫淫婦,我田成光何以在晉城立足!」田成光說著話,手一揮,皮鞭虛空抽打了一下,響起啪的破空聲,屋內幾人更是嚇得一動不敢動。
田成光冷冷掃了那幾人一眼,突然拿皮鞭指著一邊的巡捕隊長趙槐新道:「你他媽個廢物!昨晚有人到處撒傳單你都不知道?你們巡捕房是吃屎的么!」
被點了名的趙槐新渾身一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將軍恕罪,將軍饒命啊!」趙槐新一邊求饒一邊跪爬到田成光腳邊,拉住了田成光的褲腿。
「饒命?」田成光挑眉,冷冷道,「反正是個廢物,留著也沒用!」田成光話音未落,就掏出槍抵在了趙槐新太陽穴上。
「將軍,您大人有……」
砰——
一聲悶響過後,趙槐新的話永遠也說不出來了。他一雙眼瞪得滾圓,跪在地上的身軀搖晃了幾下,直直往前撲倒下去。
另外幾人看著趙槐新的後腦勺和太陽穴處汩汩流出的鮮血,頓時連氣也不敢喘了。田成光毫不在意地看了趙槐新一眼,踢了踢趙槐新擋在他前面的一隻腳,然後在此舉起皮鞭,指向另一個瑟瑟發抖的人,道:「王隊長,你不會像他這般不中用吧?早知道,本將軍從來不養廢人!」
被點名的王隊長立刻跪下表忠心:「請將軍放心,屬下願為將軍赴湯蹈火。」
田成光冷笑一聲,道:「赴湯蹈火不用了,你幫我幹掉那對姦夫淫婦就行。」
王隊長愣了愣,顯然沒想到是這麼簡單的事。不過既然是簡單差事,他自然一口應承下來。
「覺得簡單?」田成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殺掉那對姦夫淫婦,加上這個廢物,一共三條人命,全記你頭上。」
「將軍!」王隊長有些著急,背上三條人命,若是有將軍兜著,自然無所謂,但按田成光的說話,他應該不願替他兜著。沒有將軍兜著,三條人命,他要用命來償了。
「怎麼,剛剛不還說赴湯蹈火的么?」冷冷的槍又指在了王隊長頭上。
王隊長顫了顫,應了一聲是。
屋內幾人離開,田成光立刻暴躁地踢翻了屋內的桌椅,一陣乒乓聲中,響起田成光怒極的嘶吼:「秦曜,老子過了這一關,定叫你碎屍萬段!」
前段時間,秦曜在司令處告發田成光,說他在晉城私自提高賦稅,魚肉百姓草菅人命。這些事田成光確實又做,但那個駐軍將軍不做?因為晉城的事,那秦曜單單跟他過不去,暗中搜集了證據去司令處告狀,想奪回晉城。其實各個駐軍這些壓榨百姓的行跡,司令都知道,但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曾追究過,也不知那秦曜在司令處說了什麼,司令真要調查田成光了。
如今田成光處於調查期,陸正囂也被帶去司令處做彙報,在這個特殊時期,卻鬧出了玉珂這事。這事一出,田成光自是恨不得立刻將玉珂陶建仁千刀萬剮,但他卻只能將滿腔的憤怒和羞辱憋回去,不敢輕舉妄動,他若在此時去殺人,那就正好了給了秦曜整死他的把柄。所以他只能逼著王隊長去干這事,並且王隊長幹完之後,他還不能有半點包庇,甚至要更嚴厲的處罰他,草菅人命,應當要槍斃才行。可以說,玉珂和陶建仁的死期就是王隊長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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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隊長也不傻,時局的變幻還是能看懂,眼下將軍明顯是想推他出去當替罪羊,事後他絕無活路可走。所以出了將軍府,王隊長並未去巡捕房調遣人馬,而是快速回了家。如今這種亂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活,既然晉城沒了活路,那就換個地方。
但是王隊長回到家,並未見到想象中的妻兒,家中門戶大開,孟副官坐在廳堂處悠閑喝茶。
「將軍怕王隊長有後顧之憂,所以接走了隊長的妻兒,免得隊長分心。」
王隊長如遭雷劈,看來躲不過這一劫了。他狠咬了咬牙,道:「我一定會讓將軍滿意。不過也請孟副官幫我向將軍遞一句話,鄉下的麥子該熟了,過幾日讓我妻兒回老家收麥子。」
「識時務者為俊傑,放心,他們肯定會回去的。」
王隊長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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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位黑衣巡捕將玉公館團團圍住,另有數十位巡捕砸門進入公館內。公館內的丫鬟下人全瑟瑟躲在一邊,等著巡捕們搜公館。
「張隊長,沒有看見玉珂。」
這張隊長與王隊長全然不同,一臉的痞像,說起話來也陰陽怪氣:「出了事,這賤蹄子必然是多了,多半在老王他們那裡。」張隊長說完,拿著手槍頂了頂帽檐,將帽子往後推了推,以便更好看清屋內眾人,「要命的就趕緊滾,老子要放火了。」
「隊長!」那個小巡捕驚叫了一聲。
「喊什麼?他媽的,沒點出息,燒個宅子而已,值得大驚小怪的?再說了,這件事反正有老王頂著,多放一把火也沒差別,還讓我們爽了一下,有什麼不好!」
張隊長說完,下人丫鬟們立刻跟見了鬼似地跑了出去,眾人都只記得自己的安危,完全沒人記得後面隱蔽的小院子里,還有一位吃了安眠藥正在安睡的老人。玉珂因為怕玉振陽不小心撞上她和田成光的事,所以在後院隱蔽的地方給他弄了一個住所。而最近這段時間,玉振陽因為出賣玉瑾的事,經常夜不能眠,所以很多時候都靠吃藥來安睡。
張隊長自是不知道宅子里還有人,即便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估計要燒了那老人取樂,反正這事有王隊長擔著。所以丫鬟下人們還沒完全散盡,張隊長就命人點火,嚇得丫鬟下人們什麼都不敢要了,忙不迭逃跑。
大火衝天,火光中似有掙扎嘶吼,但卻沒有任何人能聽見了。遠遠圍觀的人群,只能聽見嗶剝的炸裂聲和火舌舔舐空氣的呼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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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和客棧已被重重包圍,王隊長帶著眾多巡捕,剛好抓住了準備逃跑的玉陶二人。
「你們想幹什麼?」玉珂瞪著王隊長,虛張聲勢。
王隊長默然抬起槍,指著玉珂,道:「將軍讓我送你們上路。」
「隊長,你饒命啊!」玉珂還來不及說什麼,陶建仁就一個箭步衝過去跪在了王隊長腳邊,「隊長你行行好,你跟將軍說一聲,這不管我的事!」陶建仁說著,惡狠狠指著玉珂,道,「都是這個賤人,是她勾引我的!你去跟將軍說說,真的是這個賤人……」
「建仁,你說什麼!」玉珂整個人都愣住了,她僵直地站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說什麼?要不是你這個賤人死皮賴臉纏著我,能惹出今日之事?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陶建仁,你畜生!」玉珂氣得渾身發抖,她稍緩過勁來,上前就要與陶建仁廝打。
「滾開,你這個死女人,萬人騎的爛鞋……」
陶建仁一邊與玉珂糾纏,一邊還不忘向王隊長求情。玉珂悲憤欲絕,不住廝打陶建仁。
砰——!
一聲槍響后,陶建仁眉心出現一個紅黑的洞,鮮血不斷往外湧出。他睜大眼,最後看了王隊長一眼,隨後直直倒了下去。
王隊長冷哼一聲,道:「為了這麼一個男人,值得么?」
玉珂看著倒在地上的陶建仁,瞬間覺得原本憤怒的血液全然涼了下來,涼得沒知沒覺,不會痛也不會害怕了。她木偶般上前幾步,走到王隊長身邊,抬起王隊長的手,將那支槍直直抵在了眉心處。
王隊長還未來得及動作,一個巡捕湊了上來,附在王隊長耳邊嘀咕了幾句。他邊說,邊用那種極下流的目光將玉珂來來回回掃了幾遍。巡捕說完,滿懷期待地看著王隊長,他們身後的幾個巡捕也開始摩拳擦掌起來。這個女人看起來又美又風、騷,剛才經過了一番廝打,衣領早已微微敞開,在場幾人已有些按捺不住,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不如讓他們痛快一下,也算是發揮了她最後的一點作用。
王隊長極其厭惡地看了那個巡捕一眼,讓后對著玉珂,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槍響聲中,玉珂笑了笑,似是對王隊長的感激。很快,她合上雙眼,癱倒在地,再無一絲聲息。王隊長看著自己手中的槍,然後緩緩舉起,對著自己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不到二十分鐘,雲和客棧外躺了三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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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內,孟副官垂首站在田成光身側,低聲道:「王隊長那邊事情已經辦妥了,他已『畏罪自殺』,王隊長希望能讓他妻兒回老家。」
田成光點了點頭,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他也無意與王隊長的妻兒為難,「讓人送他們回老家,多給些錢。還有,查出來這些傳單是誰弄的了嗎?我看多半是秦曜那個老狐狸趁機鬧事,逼我出手,他好抓把柄。」
「已經查出來了,不是秦曜,」孟副官稍微頓了頓,「不過也許與秦曜也有幾分關係,因為這事是玉瑾乾的,她與陸少校……」
「玉瑾!竟敢玩兒到本將軍頭上來了!本將軍一定要好好教教你,有些事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