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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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散散步。」周鴻詢將車鑰匙往褲兜一揣。「走吧。」
「哦。」盧秋怔了下,才前面帶路。他散步是散到賓館,周鴻詢這散步還要散回來取車,不嫌麻煩?
周鴻詢沒跟在後面,而是跨前一步跟盧秋肩並肩。
盧秋來到這世界后,身高屬於高個,結交的朋友中,也就周鴻詢比他個高。周鴻詢有185厘米,肩寬腿長,一身黑羊絨呢大衣,行走間不經意散發著發號施令形成的上位氣息。走在這麼一個人身旁,盧秋很有壓力。
有幾分鐘,兩人都沒有聲音,就這麼並排走在人行道上。
街道兩邊的梧桐樹還是上世紀殖民者種的,如今,兩邊的樹已經大得枝杈接觸擁抱在一起。路燈透過枝杈射在路面,像是畫了一副斑駁的抽象畫。
「這邊很幽靜。」周鴻詢打破沉寂。
「嗯,是的,大都市難得的靜幽之處。」盧秋抬頭看看還沒發芽的樹枝,有點身處民國年間的幻覺。
這邊房子大都是兩三層高的舊居,不是住的戶數少,就是落實政策后,為引進外資釋放善意信號,政府清理之後還給了原主,這類戶主大部分是海外華僑。華僑戶主很少在這邊長期居住,房子不是出租就是空置,因此,周圍街道上,人流車輛相對較少。
周鴻詢右手朝前方指了指:「前面有家咖啡屋,我們進去坐坐。」
「不是散步嗎?」盧秋心頭又升起一絲古怪。他不是剛踏社會的毛頭小子,在社會交往中,不論對方是友善,還是惡意,只要稍稍超過正常程度,都會加以分析,判斷對方此舉的目的。現在,周鴻詢給了盧秋一種糾纏不想離開的感覺。
周鴻詢視線在盧秋臉上轉了一圈:「我想跟你說說豐鈥和鞠桂。」
「豐老師和先生?」
「嗯,在他們兩人面前,一些話題要避免。」
「他們之間...有忌諱?」一頓晚餐,豐鈥有點過分針對盧秋,這讓盧秋很莫名其妙。作為一個評論家,霸王別姬還沒閱讀就對作者表示出憎惡,言行舉止不符身份。
「嗯,先生是你的私人指導,豐老師是劇組藝術指導,你跟他們要相處很長時間,一些事最好了解一下,免得拍戲期間起什麼糾紛。」周鴻詢的臉在路燈下顯得鄭重。
「周哥,謝了。」盧秋臉一熱,為自己剛才胡思亂想。人家為了投資順利提點自己,偏總將對方想成大灰狼。
周鴻詢笑笑:「朋友之間,說什麼客氣話。」
盧秋更不好意思了,周鴻詢當他朋友,他卻沒有真心對待。防備心太重是種病,得治!
咖啡屋分樓上樓下兩層,空間不算太大,給人感覺很幽靜,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樓下顧客有點多,兩人上了二樓,在角落窗戶找了個位置坐下。侍者端上咖啡后,周鴻詢開始述說鞠桂和豐鈥的過往。
豐鈥和鞠桂的過往,周鴻詢只比盧秋早一個多星期知道。周鴻詢關注範圍只在經政方面,為請動鞠桂指導盧秋,周鴻詢才找人對鞠桂進行調查。
鞠桂跟豐鈥的事在戲曲界不是秘密,出了範圍,就沒什麼人知道了。
鞠桂比豐鈥大十一歲,她跟豐鈥的母親是同門師姐妹。豐師姐是門中最大的師姐,鞠桂是最小的師妹。
鞠桂進師門,師父年紀已大,精力不夠,幾乎不親自教導徒弟,基本由大徒弟指導小徒弟。可以說,大師姐名為師姐,其實是鞠桂的師父。
鞠桂跟大師姐的感情非常好,解放后,師姐妹經常同台演藝,一部舊社會姐妹情的京劇還拍成電影,電影國內好評如潮,在東南亞上映,造成很大轟動,師姐妹因此經常隨總理出國訪問,還兩次受最高領導人接見。
師姐妹頭頂的殊榮,如果沒有那一場浩劫,會保兩人一世無憂。可這世界的大陸還是有那一場動蕩,只動蕩時間不是十年,是八年。
動蕩年代,師姐妹先後被打倒楸出去□□,為保護師妹,三十多歲的師姐失去了生命,隔天,同樣被批判的師姐夫不堪受辱,爬上單位水塔跳塔自殺。當時,鞠桂才二十三歲,師姐的獨子豐鈥十二歲。
本來鞠桂也難逃一死,是總理親自過問,示意有關部門從小將們手裡搶出鞠桂,以封建殘餘思想分子必須好好改造的理由,將鞠桂送進一所條件比較好的農場改造。
很可笑,那年代,有些監獄和改造農場竟是安全之所。鞠桂進了農場后,不久,應她要求,流浪在大街上的豐鈥也找到送了過來。
之後幾年,鞠桂跟豐鈥兩人在農場相依為命,鞠桂將豐鈥當成了命根子,在他身上傾注了全部的感情和心血。而豐鈥,從最初的親情變成了依戀,生出了不論之情。浩劫結束后,十八歲的豐鈥向鞠桂做了表白。
以國內的國情,女方比男方大十一歲的感情,本身就不容於世,何況鞠桂和豐鈥還是師侄輩分。加上師姐還為保護鞠桂犧牲,鞠桂哪會接受豐鈥的感情。鞠桂只當豐鈥青春期衝動,分開不接觸,豐鈥就會恢復正常。
尚海的舊居歸還回來后,鞠桂就將豐鈥趕進了戲曲大學,從此之後,能不見面,就不見面。
豐鈥性格倔強,鞠桂的任何拒絕舉動,都打不消他對鞠桂的愛。鞠桂沒有結婚,豐鈥也沒有交友,就這樣相隔半個城,默默守著,等待著。
鞠桂三十多歲就白了頭髮,如果染黑,絕對要比實際年紀小,可為了讓豐鈥意識到兩人的年齡差距,鞠桂沒染髮。如今,往老扮的鞠桂,跟年近五十還風度翩翩的豐鈥,外表年紀差異更大。
「以後,豐老師在,你最好跟先生保持距離。」周鴻詢忠告。
「可是,先生比我年長了四十歲,豐老師還這麼防備?」盧秋一頭黑線。鞠桂十一年都介意,四十年更不知介意到哪個光年了。
晚餐,面對豐鈥的挑刺,盧秋還以為豐鈥是因鞠桂的注意力被他分走而吃醋,畢竟鞠桂平反后就沒主動收過徒,真正意義上,沒有師徒之名的豐鈥才是鞠桂的關門弟子。現在聽周鴻詢這麼一說,盧秋才知豐鈥吃的是什麼吃醋。
周鴻詢嘴角勾了勾:「豐鈥,對先生,他瘋魔了。」
所有在鞠桂身旁呆長的男性,都是豐鈥的眼中釘。
盧秋倒吸一口涼氣,兩人一輩子就這麼耗著,想想心都瘮得慌。
相愛人最怕有情無緣
長相思卻不能長相依戀
這兩句歌詞倒像特意為兩人寫的,難怪豐鈥輕讀之後那麼難過悲傷。
咖啡屋裡飄蕩著的音樂,明明悠揚舒緩,盧秋聽在耳朵里,卻生生聽出一種凄涼。明知無望的愛,卻硬硬生守著等待著,豐鈥簡直就是另一個程蝶衣。盧秋想,鞠桂對豐鈥肯定也有情,如果沒情,一本霸王別姬就不會讓她那麼失魂落魄。
盧秋對著窗戶出神,周鴻詢對著盧秋出神。他不想成程蝶衣,也不想是豐鈥。三十年好不容易動情,越跟盧秋相處,周鴻詢越不能控制自己。
「你怎麼看先生和豐老師?」
周鴻詢打斷盧秋遊思。
「時代的悲劇。」盧秋聳聳肩。「其實,他們要不介意外界輿論,悲劇可以變成圓滿的。」
周鴻詢眼中除了意外,還有火焰跳動:「你是說只要有感情,就不用介意其他?」
「只要不傷害到其他人,感情根本就是兩個人的事,關起門過日子,管別人什麼想法。」盧秋冷哼一聲:「也就是先生比豐老師大了十一歲,要調換一下,哪裡還有壓力。」
世道對女人總歸不公,男人娶小十多歲的少女是常態,反之就是社會大新聞。
「秋弟,你挺.....開明。」周鴻詢眼中火焰更亮。「你以後會找什麼樣的伴侶?」
「現在我還小,不考慮這些。」盧秋沒注意到周鴻詢說的是伴侶不是女朋友。
周鴻詢低頭喝了口咖啡,一副不在意地口氣問道:「總有...一些想法吧,比如對方的外表,年齡,學歷,家庭條件什麼的。」
盧秋想了想:「差不多就行。」這世外表比前世好,貌似經濟條件也會比前世好,如此優越條件,白富美似乎能隨意挑選?
「如果不小心像先生和豐老師這樣情況呢?」周鴻詢一副玩笑語氣,其實心裡緊張的要死。「我是說,要面對社會輿論壓力的戀情。那類感情有很多種,除來年齡懸殊的,還有.....同性之戀。」
周鴻詢幾乎是屏住呼吸聽盧秋回答。
同性之戀?怎麼可能?盧秋心裡笑了笑,嘴上卻說道:「隨緣吧,要愛上也沒辦法。」
說著盧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留過洋的都思想開放,周鴻詢這樣問沒讓盧秋聯想到他的性向上。前世,盧秋接觸過的同性戀採訪對象,多多少少都讓盧秋感受到有別一般人的眼神和舉止,盧秋稱之為同性戀氣息。
周鴻詢身上沒有這種氣息,只過於紳士了點。
周鴻詢心臟砰砰跳動,盧秋如此開通,是不是友情深了就能接受他的感情?
「不管什麼感情,你都會接受?」
「理論上如此。」盧秋感嘆:「在生活中,社會環境不得不考慮,有些感情,能避免最好是避免。」
像鞠桂和豐鈥那樣,多痛苦啊!盧秋才不想活那麼憋屈。
周鴻詢心一下子就沉重起來,才激動了幾秒,高漲的情緒就被盧秋的一句話打悶。
在房間沒呆多久,從賭客的言談和小丁透露的信息,盧秋大約搞清二樓堵坊的名堂。
姜哥是這家的家主,因為年輕時候生過重病,病好了人也養懶了,沒去工作在家玩牌打發時間。姜哥兄長是這片警區的副局,在他轄區,姜哥在家玩得再大也沒哪個派出所敢去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