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一百六
四十一
門外大雨吵的人心煩,雷聲一聲響過一聲。
幽草抓著她的手說:「反正你也不想當陳從善,就借我用一用又怎樣?」
她就站在那裡沉默了,沒有抽回手的問道:「幽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陳從善這個身份可以活,我為什麼要假冒陳楚玉?」
幽草眨了眨眼,「當然是陳楚玉好活了,你不是說這個陳楚玉是你家私生子嗎?那溫江雪只想找陳從善報仇,又不會牽連陳楚玉。」
「有些事情我沒辦法跟你說。」她要如何跟幽草說清楚陳楚玉的麻煩更大更難搞,她能選擇假冒陳楚玉就說明陳從善這個身份真的很難活下去……「但冒用我的身份絕對不是一個……」
幽草忽然轉過身將衣服褪到了腰間,那赤|裸的脊背上青青紫紫,一道一道的鞭痕和……燙傷,滿目瘡痍,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膚。
從善吃驚的講不出話。
「還有什麼比繼續待在這兒更可怕的?」幽草輕輕嘆息道:「你知道這幾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這屋裡同住的清兒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
從善伸手卻不敢觸碰。
「這兩年附近不知道哪裡來了一群比山匪還可怕的地方兵,他們每兩天就會來一次,□□個人折磨一個姑娘,我算是好的,我逆來順受他們抽兩鞭,燙兩下就膩了,可憐清兒年紀小……」她低著頭,細白的脖頸上一圈青紫的掐痕,「越反抗他們就越開心,你知道有多可怕嗎?」
門外雨聲大的她的聲音聽不真切。
「他們七八個人將清兒吊在外面的樹上輪|奸了,兩天兩夜,我們將清兒解下來時她就已經不行了……第二天夜裡就自己弔死在樹上了。」她回頭看從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生怕下一個輪到的就是我,我不如你,我不敢殺人,我也殺不了人……只能受著。」
「幽草……」從善輕輕捧住她的臉,「我可以想辦法救你出去,今晚就可以,你就逃出去,我有銀子,都給你,你逃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小地方,好好的過。」
「不,從善,我要回京都。」幽草那雙盈盈脈脈的眼睛看著她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回京都,我要榮華富貴,要報仇雪恨,再也不要這麼卑微的苟活著。」
從善蹙緊了眉,「可你當初是被九王妃親自押出京,下令永不得入京的……」
「是呀。」她貼著從善的掌心笑道:「那個賤婢幽草永不得翻身,再也不能入京,但你不同,你是高官之女,京都又沒有幾個認識你我的,所以……把你的身份借給我用用好不好?」她捧住從善放在她臉頰上的手,「從善,你可憐可憐我,救救我,我又正好幫你解決了這個麻煩,這不好嗎?」
「不好。」從善認認真真的道:「幽草,我不希望別人用著我的身份,替我活著。」
幽草看著她,冷笑了一聲,「說到底你只是自私而已,什麼為我好,陳從善身份不好活,我看那溫大人好相處的很。」她撥開從善的手道:「你既然認為不好,那你就去說吧,去坦白吧,說我不是陳從善你才是。你敢嗎?」
「幽草,你明知道……」
「你不敢。」幽草笑道:「那就只能如此了,你當好你的陳楚玉,不必管我。」她不想再與從善廢話,伸手拉開了門。
就聽從善扶著門框說了一句,「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從善側身出了門,一抬頭髮現封崖還等在迴廊外,這磅礴大雨,電閃雷鳴之中唯有他在等她。
他陪著從善走過迴廊,穿過石階進了前山,他們並肩走在長長的廊下,彼此都沒有說話。
那迴廊外大雨滔天,大雨掃進來淋濕她的褲腿與肩膀,讓她想起許多年前的夜裡,她那時多大?十二還是十三?第一次被逼著做生意。
是個山匪的頭目,滿臉橫肉,渾身刀疤。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她將他伸進她嘴裡的舌頭生生咬斷,拿剪子□□了他的太陽穴。
她還能回憶起鮮血流在她手背上的感覺,熱的黏的,比她想象中可怕……
「陳從善。」有人忽然叫她,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抬頭就看到了封崖緊蹙的眉頭。
「你怎麼了?」他問,她臉色蒼白,手指一直在發抖。
怎麼了?
她抽回手指,忽然輕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他沒有回答,但那眼神里寫滿了猶疑。
從善笑了一聲,笑的又干又啞,「怎麼辦?我本來想在你面前裝個好人來著……卻讓你看到我殺人了。」
封崖皺著眉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何要殺那尼姑嗎?」
「因為她罪有應得。」從善抬頭看他,「若是我有能力,我會將後山所有的尼姑殺了,剝皮抽筋,割肉刮骨。」她又笑一聲,「若我可以選,說不定我連我的父親都不會放過。」
封崖有些吃驚,他吃驚她小小的年紀怎麼會有這樣惡毒的仇恨?
「我想跟你聊聊。」封崖抓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一間亮著燈的客房中。
丁丁正在裡面脫|衣服要睡覺,被突然闖進來的封崖和從善嚇了一跳,捂住胸口就要拔刀,「封大哥??你進來也不敲門……」
「你先出去。」封崖道。
丁丁不滿的要抱怨,「外面正在下雨,我好睏了……」
「出去。」封崖冷肅著一張臉。
丁丁最怕他板著臉,雖滿腹怨言卻還是穿上衣服抱著刀出了門。
剛出門,封崖『啪』的一聲就將門關了上,留他站在那冷風冷雨中滿心酸楚,麻煩精一來,封大哥就不喜歡他了。
屋中的燭火被窗外夜風吹的一晃。
從善站在那裡也不掙扎,任由他握著腕子,問道:「你想聊什麼?聊我為何女扮男裝冒充陳楚玉?還是聊我為何這麼心狠手辣?不仁不孝?」
封崖看著她,慢慢鬆開了她的腕子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從善不明白。
「我知道你假扮陳楚玉。」他看著晃晃燭火併不看她,「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假的,是女兒身,因為……這計策你的父親曾與我商議過。」
「什麼?」她抬頭不可思議的看封崖。
封崖也看她道:「莫少離就是陳楚玉。」
窗外電閃雷鳴,她在屋內呆若木雞,莫少離就是陳楚玉……怪不得他會逼她去毒|死溫江雪,會罵狗皇帝……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封崖讓她坐下,她卻不肯坐,封崖無奈道:「先帝臨死之前將陳楚玉交託給了我,他讓我去找你父親。你父親為了保住陳楚玉就提出讓他先去大牢中冒充重刑犯,找個人來代替他,等過了風頭,再由我以需要人手的借口,將他帶回暗部。」
他三言兩語將這改變從善一生的事情講完。
從善腦子有些亂的問他,「所以……第一次在刑房見面,你就知道我是假冒的陳楚玉?你是有意救我?」
「不。」他道:「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你就是陳楚玉,我以為你只是溫江雪隨意關押的犯人,救你……也出於意外,因為你為我擋刀,我以為是我母親的人來找我了……」他有些不知該如何表達的解釋,「我母親是……外邦人,她在我六歲時丟下我和我妹妹回了自己的國家,她說以後她會回來救我們,所以……我以為你是她派來救我的人。」
先帝與外邦女子生的私生子?
從善扶著桌子慢慢坐下,「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第二天打聽了你的身份之後。」他說:「只是我沒想到陳大人會讓自己的女兒來頂替陳楚玉……所以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個他找來的親信,是今日才知道你就是陳從善……」他看她,眼神中充滿了憐憫,「陳大人……一片忠心,你恨他?」
犧牲她來表忠心,她的聖人父親。
「為何不恨?」從善極諷刺的笑了一聲,「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拋棄我,又在他需要的時候想起我,他用他的忠心綁架我,逼得我無路可走。」她看封崖,「你以為我是自願的嗎?」
封崖有些吃驚。
「我沒得選,他死在我面前,將這個爛攤子丟給我。」從善捧了捧自己滾燙的額頭,她褲腿和肩膀濕的厲害,有些冷,「他明知道溫江雪恨我入骨,明知道那夜溫江雪會來抓人,他還將我帶回來……」她有些難過,「那天他還特意讓我換上新衣服,我那時開心極了,我以為他原諒我了,接我回家了,可發現那是套男裝,陳楚玉的衣服……」她抬頭看封崖,想笑笑不出來,「他明知道我要是承認我是陳從善,溫江雪絕對不會放過我……他逼得我不得不按照他的計劃走。」
她沒有哭,她安安靜靜的跟封崖說:「好歹假冒陳楚玉還有一點價值跟溫江雪討命,他不會立刻殺了我。我有時太恨的時候就想,若是我當初承認我是陳從善就好了,雖然現在早就死了,但不如陳大人的願,可以讓他死不瞑目。」
「你就這麼恨……你的父親?」封崖問她。
她撐著滾燙的額頭笑了笑,悶聲道:「大概比你想象中更恨他,在過去的五年裡,在這靜心庵中的每一刻,我都對他恨之入骨。」她抬頭看封崖,「難道你就不恨當初丟下你和你妹妹的母親嗎?」
封崖愣了愣,是思慮了半天,才道:「沒有,她是被當成禮物獻給的先帝,她在那宮中每天都不快|活,我希望她能遠走高飛,能快|活。」他又道:「我也不恨先帝,他在君王之位,用他的方式愛我的母親,給她最大的自由,放她遠走高飛,又盡最大的努力善待我與我妹妹。所以我才會幫陳楚玉。」
從善有些吃驚的看封崖,「你可真是個好人……」她是沒想到封崖這樣冷漠的外表下有這麼一顆……無私的心。
封崖蹙了蹙眉,「我並非好人,我只希望我愛的人能快|活,即便犧牲我,犧牲旁人,只要我愛的人能平安開心。」
從善看著他,慢慢笑了,「又自私又無私,封崖你真是個古怪的人。」
她笑的沉悶,像雨夜裡即將敗落的花。
封崖禁不住想伸手摸她的臉,卻在碰到她臉頰的時候頓了頓,只是將她的碎發捋到了耳後,「我也希望你能開心。」
從善愣了愣,窗外雷大雨大,風雨飄零,她心口突突亂跳,她產生一種微妙的錯覺,像是……被人重新從大雨中撿回了家一般。
她像是發燒了,沒有過腦便脫口問道:「那你能帶我遠走高飛嗎?」
封崖的手指頓了頓,慢慢的,收了回去,沒有回答她。
從善便有些慌了,起身道:「對不起……我,冒犯了。」她不該問的,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怎麼會有人帶她遠走高飛?他還有他的九公主,怎麼會……為了她捨棄這麼多。她不該自取其辱。
她一定是發燒了,燒糊塗了。
「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封大人休息了。」她有些慌不擇路的繞過他開了門就走。
封崖想說什麼終是沒有說。
她太慌張,出門便撞上了丁丁。
丁丁「哎呦」一聲,罵了一句麻煩精,看她埋著頭往溫江雪那間客房去,便喊道:「你要去哪兒啊麻煩精?剛剛有個叫什麼從善的女的去溫江雪房裡了,你可別撞破人家好事情。」
從善在那迴廊下頓住了步,回過頭來問丁丁,「誰去了?」
「好像是叫從善。」丁丁道:「那個林大人是這麼叫她的,還跟她說了好些話,還有霍少游。」
「說了什麼?」從善又問。
丁丁「哼」了一聲,「你問我就得回答你啊。」
封崖便道:「丁丁,不要鬧她。」
丁丁如今失寵,生怕惹封崖生氣,便道:「就說什麼從前那件事不是他告訴溫江雪的,讓陳小姐不要誤會,他一直想解釋卻沒有機會什麼的。」
十一歲酷刑那件事?原來不是林律說的?那是誰?她一直以為是林律耿直透露給了溫江雪……
「還有什麼?」封崖問。
丁丁想了想道:「就說很抱歉什麼的,還有說溫江雪不是什麼好人,她爹被溫江雪逼死什麼的,讓陳小姐三思啊謹慎啊……別的好像就沒有了,那陳小姐說了多謝就進屋了。」
是嗎?
想來是林律一片好意想提醒幽草不要跟溫江雪走,可幽草怎麼會聽呢?
從善昏頭昏腦的站在那裡聽完,轉身去了溫江雪房門口,在那門口站了站,沒有敲門。
屋內點著燈,她沒有聽到裡面有什麼動靜。
封崖還站在不遠處看她,那副主持安排了三間客房,他與丁丁一間,林律與霍少游一間,溫江雪與從善一間。
她在門口發愣,封崖推了推丁丁低聲道:「跟她說。」
丁丁不情不願的喊道:「麻煩精……你要不然今天跟我們|睡|吧,我們|睡|床,你睡|地。」
封崖拍了丁丁一巴掌。
丁丁捂著後背委屈的撇嘴,「你睡|床……」
從善回頭想說什麼,面前的房門忽然拉了開,她嚇了一跳,就見溫江雪沉著一張臉站在那裡不耐煩的看她。
她乾乾叫了一聲,「義父……」
溫江雪本想譏諷她幾句,比如『跟你那老情郎聊夠了?』但看她身上潮潮的,臉色又難看至極,便忍了下去,說了一句,「進來。」就轉身進去了。
從善對丁丁與封崖打了個招呼便進了屋。
丁丁忍不住抱怨道:「你看,人家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嘛。」
封崖轉身進屋,冷冷道:「你今夜在外面守門。」
丁丁一驚忙擠進屋去,委屈至極道:「我不要。」
這靜心庵的客房是通鋪,乾淨整潔,可以睡四五個人。
從善一進屋就看見幽草站在桌子旁,也不知是怎麼了,眼眶有些發紅,抬頭看了從善一眼,輕輕一笑。
從善不知怎麼個情況,也站在了桌子旁。
就見溫江雪拿了張乾淨的毯子丟在她頭上道:「淋成這個鬼樣子,擦乾淨。」
從善拉下毯子,默默的將頭髮擦乾,只是衣服和褲腿都濕了,一時也擦不幹,她便將鞋襪脫了,光著腳站在那裡。
溫江雪今日脾氣很是不好,坐在鋪上,看她光著腳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就心煩,「是在等我給你去打洗腳水嗎?還不洗了睡覺!」
從善「哦」了一聲忙去倒水洗腳,水還是涼的,勉強的洗了一下,脫了外袍提在手中過去。
溫江雪半靠在鋪上看書。
她過去看了看溫江雪,試探性問:「相爺我……睡哪兒?」
溫江雪眼都沒抬道:「你想睡地上?」
「沒有沒有。」從善丟下外袍爬上了鋪,在距離溫江雪三四個人的另一頭,小心翼翼的躺下,蓋上了被子。
溫江雪將書丟在一旁,也躺下,又想起什麼似得抬頭對依舊站在桌子旁的幽草道:「差點忘了陳小姐了,麻煩你將燈吹了,我們要就|寢了。」
幽草站在那裡又氣又尷尬,她從進屋連個坐都沒有,現在這個意思是要讓她站一晚上?
卻是硬生生忍下,笑道:「是我叨擾大人了,大人不必管我,快些就|寢吧。」
溫江雪躺下,「那吹燈吧。」他壓根沒想管她,他恨不能將她綁在雨里,但他不急,等回京之後慢慢折|磨。
幽草將燈吹滅。
從善躺在那一片漆黑里,有些睡不著,外面大雨喧嘩,她頭昏腦熱的難受,相爺在她身邊不遠處翻來覆去,嘖嘖個不停……
她忍了一會兒,忍不住側過身去看他,昏昏的屋子裡只見他幾乎將腦袋埋進被子里,只有亂蓬蓬的捲髮散在外面。
她沒敢開口問,便見幽草慢慢走到了鋪邊,輕輕柔柔的道:「大人哪裡不舒服嗎?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她的手指輕輕落在溫江雪的腿上。
溫江雪忽然從被褥里抬起頭,一雙眼睛又綠又亮的盯著幽草,猛地伸手攥住了幽草的脖子,一用力就將她扯倒在了鋪上。
幽草嚇了一跳,呼吸一窒,忙伸手去拉溫江雪的手,「大人……」
溫江雪手指收緊,陰冷的道:「陳從善,無數個這樣的雨夜我都在想你,想抓到你后怎樣折磨你,才不辜負我這幾年的痛苦。」
幽草被掐的呼吸困難,在鋪上掙扎。
從善第一次見這樣陰森的溫江雪,被那舉動,那話語嚇的坐起身。
幽草掙扎的眼淚落下來,伸手抓住了從善的腳踝。
從善一驚,看到幽草面目猙獰快要窒息的在望著她,向她求救。
她在那昏暗中伸手握住了溫江雪的手背,叫了一聲,「義父……」
溫江雪渾身一顫,扭頭看到從善,手指就是一頓。
她臉色蒼白,滿臉的冷汗,黑髮黏在纖細的脖子上,心驚膽戰的看著他,握著他手背的手指都在顫。
他嚇到她了。
窗外一道閃雷照亮屋子,轟隆隆的如同山崩。
從善嚇的縮手抱住耳朵。
溫江雪便鬆了手。
幽草慌不擇路的逃開,撞翻椅子和桌上的茶盞,捂著脖子開門逃了出去。
那門外的冷雨便吵吵鬧鬧的闖進來。
溫江雪渾身冷汗的坐在那裡喘了一口氣,沉啞著聲音道:「你不要怕,我只是……頭疼的厲害。」他吐出一口氣,被那雨聲吵的耳朵里宛如細蛇爬過,發炎潰爛一般的疼到太陽穴。
他撐了撐額頭,疼的臉頰都難受。
從善慢慢下了通鋪,去將門關了上。
雨聲被關掉一下在門外,他聽從善又叫了一聲,「義父……」他抬頭就看見從善站在他的榻邊,亮亮的眼睛膽怯的看他,輕聲對他道:「我……我可以幫你揉一下。」
她拉著衣擺慢慢爬上床|鋪,跪在他身邊,先哈了哈手,將手搓熱,然後試探性的伸向他,「義父別緊張,我……我懂一些穴位。」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太陽穴之上,熱熱的,有細小的繭子,她緩慢輕柔的揉著,一點一點加力,輕聲問他,「好一點嗎?」
他在那昏昏的光線下看著她,啞啞的「恩」了一聲。
她便喜上眉梢,往前跪了跪道:「那義父躺下閉上眼,我幫您揉著,您試試看能不能睡下。」她托著他的脖子放他躺下,慢慢的揉著他的太陽穴。
他躺在那裡看著她,也不閉眼。
她有些……不好意思,「義父閉上眼睛休息吧。」
窗外雨聲纏|綿,溫江雪看著她,開口道:「你多說幾句話,我聽著舒服。」
她臉一紅,一邊替他揉穴道,一邊撇開眼道:「那……義父想聽什麼?」
「都行。」他望著她,「說說你為什麼會喜歡封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