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4
「好了，」洛伊從他身邊退開了一步，歪著頭欣賞了一下他的新身體，然後開口說道，「人類的求偶過程是這樣的。首先，一個男孩在某天會遇到一個女孩，在大街上或者其他的什麼地方，他們四目相對，互相都對彼此產生了興趣……」
她看著他的眼睛，深深地看著他，藍色的眼眸對著金色的，他們對視著，奧加的心跳彷彿在那一瞬間停止了，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整個世界只剩下了她比湖水還要清澈透藍的眼眸。
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幾秒鐘，在女孩將眼神挪開時，他周圍的世界好像才開始重新運轉了，他從那個藍色的漩渦裡面掉了出來，回到了他正站立著的湖邊草坪上，呼吸著清晨帶著冷氣的空氣。
「男孩會攔住她，對她說『嘿，可以給我你的號碼嗎』，然後他會帶她出去約會。」
「……當然，有時候女孩也可以主動出擊，」洛伊看著不知為何一臉暈乎乎表情的外星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麼，來自外星球的奧加·索福特，你願意和我出去約會嗎？」
她看著他，眼神專註，語氣認真。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在向他示範而已，但奧加還是差點再次中招了，他勉強保留了一些理智，問道：「約會是什麼樣子的？」
「約會啊，」女孩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約會就是一起吃飯，或者看電影。既然前者我們算是已經做過了，而後者在這裡顯然不可能，我猜在森里里散個步或者在湖裡泛個舟也算吧？」
聞言，果凍星人臉上出現了思考的神情，他看著她，說道：「洛伊，在這裡等我。」
說完他邁開兩條屬於人類的長腿，走到了湖邊，跳了下去。
洛伊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朝湖邊跑了過去。她佇立在這鑽石一般閃閃發光的湖水旁邊，看著有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來，清澈的湖水裡已經看不見奧加的身影了，他似乎是已經下潛了，而且速度極快。
她在湖邊坐了下來，下巴擱在手臂上，靜靜地望著湖面。她倒是沒有多擔心，只是有點好奇，上一次他去潛水的時候，給她帶了所有品種的魚，那這一次他想做什麼呢？
奧加沒有讓她等多久。過了大概五分鐘左右，她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湖底迅速地浮了上來，伴隨著翻騰的水聲，那黑影終於冒出了水面，翻了個面，在水上搖搖晃晃地漂浮著。
洛伊站了起來，她終於看清這個巨大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個黑褐色的，彎彎的，中間凹陷的物體，它在水面上漂浮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巨大的甲殼。
緊接著又是一聲物體破水而出的聲音，奧加從那個怪異的甲殼旁邊伸出頭來，開始推著它向岸邊游過來。
洛伊露出了一個笑容，看著有著青年外表的外星人涉水走了過來，停在她面前。
「洛伊，」他看著她，臉上帶著微微羞澀的表情，金色的眸子里光芒閃動，「你願意和我出去約會嗎？」
他朝她伸出了手。那是一隻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她的視線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到了因為濕透而緊貼皮膚的衣服，沾滿水珠的臉龐，濕漉漉的栗色頭髮隨意地貼在額頭上，澄澈的金色眼眸就像水洗過一樣乾淨溫暖。
他緊張而且忐忑地注視著她，在這樣的目光下，洛伊嘴角微勾，露出了一個笑容，將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雖然沒有想到你會實踐這個……但是，」她看著他金色的眼眸，「為什麼不呢？反正我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她扶著他的手，他的力氣出乎意料地大，在他的幫助下，她很輕鬆地跳到了那個甲殼裡面，在其中一頭坐了下來。
奧加將這艘特別的小船往前推了一段，雙手撐著船舷跳了上來。
「這是什麼東西？」洛伊摸著身下的甲殼，觸感溫潤，紋理均勻，似乎不像是自然生成的，而像是……某種活物。
「它是黑甲魚的殼，」正用山寨船槳划著船的奧加解釋道，「這種魚死後，身體會漸漸腐爛，但甲殼不會。這種東西湖底有很多，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塊了。」
「你喜歡嗎？」他抬眼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洛伊回視著他，波光粼粼的湖水在她眼前晃蕩著，那雙金色的眼睛讓她微微恍惚了一下。
「是的，我很喜歡。」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聽見自己這樣說道，「這是一個很棒的約會。」
她勾起了嘴角，看見外星人眼睛里露出了喜悅滿足的神色，他甚至抑制不住地微笑了起來，屬於人類的嘴角微微彎起，紅暈染上了臉頰。
洛伊也微笑著，發現自己現在的心境意外地平和安寧，那些因為身處陌生的星球而恐慌不安的情緒消失了。她在船上躺了下來，手蓋上了眼睛。
潺潺的水聲和輕柔的風將她包裹住了，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她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兒橙紅色的天空，又在這樣的聲音里慢慢閉上了。
……
洛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了。她從那個搖晃著的、美妙的夢境中睜開眼睛，耳邊傳來了火焰的噼啪聲，同時聞到了一陣烤肉的濃郁香味。
她坐了起來，手心觸到了柔軟的草地。旁邊的奧加已經升起了火焰，架子上串著一條大大的魚，他學著她之前的樣子，認真地翻轉著手中的魚，火焰將他的臉烤得紅紅的。
彷彿是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他轉過頭來，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洛伊，你醒了？這條魚快要好了。」
又是這個笑容，嘴角微微彎起，金色的眼睛里是羞澀的又期待的喜悅，栗色的頭髮搭在額前，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又暖又傻的傻白甜氣息。
洛伊看著他，忍不住笑了笑。他這種類型要是在地球上，指不定要被一群女人吃干抹凈好多遍了……
這樣想著，她奇異地感覺到了一股讓人不太舒服的情緒。
她皺了皺眉，忽視了那股莫名的情緒，站了起來，向她的晚餐走了過去。
「謝謝你，奧加。」洛伊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接過了他手中烤的焦黃的，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魚，遲疑了一下，卻沒有直接開始吃，而是轉過頭，看著旁邊的外星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著對方露出困惑的眼神，她解釋道：「你沒必要這麼做的……你看，就算你不對我這麼好，我也會心甘情願地幫你完成研究，因為我想回到地球啊。」
「所以，為什麼？」
因為愛上你了啊。奧加看著女孩，這樣想著，所以才想要對你好，為你抓魚，帶你划船，都是為了想獲得你同等的愛情啊。
這樣想起來真自私啊。他也沒辦法直接說出自己的心聲，因為這樣一定會讓她反感的，而且如果真的這樣做了，他也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失敗了……
哪個女孩會愛上一個只認識了一天，而且還種族不同的外星人呢？
所以他只好看著她，這樣回答：「這也是實踐的一部分……一起吃晚餐，對嗎？雖然我不會真的一起吃……但是我可以陪著你，這也算是一個約會，不是嗎？」
洛伊望著他的眼睛，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她聳了聳肩，說道：「我只是隨便舉個例子，沒想到你這麼認真……算了，隨便你了。」
她開始低頭吃起了手中的食物，沒有發現，在她低下頭的一瞬間，外星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和寂寥。
這裡的白晝真的要比地球短很多，大概只有五六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轉眼間天色就暗下來了，天邊燃燒的火焰漸漸褪去，藏在雲層中的雙月露出了身形。
夜幕中有繁星閃爍，不知道那其中，是否也會有她的星球？
洛伊怔怔地朝它們望了一會兒，隨即便回過神來，開始端著調色盤給昨天畫好的線稿上色。
奧加坐在一邊，偶爾往火堆里扔一根木頭，金色的眼睛在火光里閃耀。她看著女孩，透過她的背影看到了那幅未完成的畫，它就像是一個對眼前世界不完全的投影。那濃重的橙紅色，以及地平線上與紅色交界的黑夜，兩種色彩在畫布上相互交融，即便只是寥寥幾筆，那股濃烈鮮艷的熱情也幾乎是直撲到你眼前，逼得你無法呼吸。
洛伊此時卻轉過頭來，她的袖子捲起，雙手拿著畫筆和調色盤，臉上帶著顏料的痕迹，鬆鬆垮垮挽著的金髮讓她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氣質。
「今天就到這裡吧。」她看著他說，不知道是黑夜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她的藍眼睛看起來格外柔和，「謝謝你陪我，奧加。」
「明天，我會教你人類戀愛的第二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