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就是親吻嗎？」他喃喃地說道。這急促的心跳，發熱的臉頰，塞滿心臟的甜蜜，這就是……親吻啊。

「這只是簡單的吻，還有更複雜、更深入的……」洛伊輕笑著眨了眨眼，「這個我就不教你了。」

「然後他們會相愛。男孩發現越是和女孩相處，越是了解她，就越是愛她。女孩對他也有同樣的感覺，於是他們決定結婚，一輩子的時間都在一起。」

她述說著，表情平和，藍色的眼睛就像她身後的貝戈爾湖一樣平靜柔和。

「在我們那裡，婚姻有一個非常聖潔的儀式。在儀式上，男孩和女孩對著他們的神明承諾，用一生的時間來愛護、照顧對方，絕不背叛，絕不欺騙。」

「這個儀式……我想象不出它是什麼樣子，但我知道它一定很美。」奧加低聲說道，金色的眼睛里閃著莫名的光。

洛伊露出了一個笑容，在草地上折斷了一根鮮紅細長的草葉，將它編成了一個環的形狀，然後抓住了外星人的手，單膝跪下。

「那麼，來自外星球的奧加·索福特，你願意娶我，來自地球的洛伊·泰勒斯嗎？」她握著他的手，仰頭注視著那雙金色的眼睛，「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永遠愛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

那雙金色的眼眸也回視著她，裡面是從未有過的璀璨光芒。她看到外星人的臉騰地紅了起來，眼神羞澀但專註地看著她，慢慢開口回答了，聲音微微顫抖：「……是的，我願意。」

洛伊看著他怪異的表現，直覺有些不對勁，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露出了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將那枚簡陋的戒指戴上了他的手指。

她站了起來，看著外星人臉泛紅暈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奧加，你知道這是假的，對嗎？」

「對、我知道，」果凍星人的眼神怔了一下，像是突然驚醒了，臉上的紅暈也慢慢退了下去，「我當然知道……」

他低聲說著，怔怔地看著手指上那個鮮紅的戒指，眼神黯淡了下來。

「那就好。」洛伊看了他一會兒，聳了聳肩，走開了。

她向閃閃發光的貝戈爾湖走去，清澈的湖水在正午的陽光下微微發熱。她站在湖邊，做了一件她一直想卻一直沒有做的事。

她脫掉了外套，並且開始解起了襯衫的扣子。是的，她要下去游泳。她從未見過這麼美的湖泊，誰能抵禦得了它的誘惑啊。

「奧加，記得轉身別偷看啊！」洛伊回頭看了他一眼喊道，遠處的外星人立刻轉過了身。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他一定是又臉紅害羞了吧。

她笑了笑，將衣衫褪了下來，屬於年輕少女的身體暴露在了正午的明亮陽光下，這是一具非常漂亮的身體，纖細的腰肢，筆直而有力的雙腿。她愜意地伸展了修長的四肢，慢慢走進了微光閃爍的湖泊中。

她在水中像一尾魚那樣靈活地遊動著，水波從她身邊盪起，她下潛了一會兒，頭頂是隨著水波搖晃不定的橙紅色天空。洛伊睜大了眼睛，感受著從肺部傳來的微微窒息感，一串氣泡從她口中冒出。

她該上去了。洛伊想。要不然這麼久不見她浮上來，奧加一定會擔心的。

……

在這裡的時間過得很快，白日和夜晚總是過去得……如此迅速。不知不覺，洛伊已經在這個星球待了半個月了。這裡的「半個月」，是她大概算出的地球時間。

這半個月里她似乎做了很多事。她在昨天正式完成了她的畫作，還給論文方向似乎越來越奇怪的奧加科普了人類這個種族的各種方面，就差沒說人類繁衍的小細節了……對著那雙求知慾旺盛的金色大眼睛，她可真的開不了口。

關於奧加，他還是那樣，熱情地為她忙來忙去，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時不時地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她……除此之外，都還挺正常的。

但今天她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今早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呼吸到的還是一樣的空氣，看到的還是一樣的景色，但她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是她，她不一樣了。

在今天之前的每一天，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除去身處外星球的恐慌之外，她心裡有一處是安穩的。她有一個目標，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就是畫完那幅畫。這是她在來到這個星球的第一晚為自己設立的目標，這個目標讓她安心，讓她覺得自己存在於這個星球是有理由的。而現在這個理由消失了，她覺得自己就像失去牽引的船隻，在水面上飄飄蕩蕩，不知目的地在何方。

她從沒像現在一樣想回到地球過。奧加承諾了會送她回去，是的，她並不是不相信他，事實上，在這半個月的相處里，她已經看清了他純良的真面目，她也相信他會遵守他的承諾，在研究完成之後就送自己回去。但是……她待在這裡太久了，久到恐慌已經開始蠶食起她的內心，所以，在完成那幅畫的一瞬間，她心裡那根弦砰地一聲就斷了。

那根平衡她的恐慌，讓她每天能肆意微笑的弦，斷了。

洛伊坐在湖邊，有些心煩意亂地注視著寧靜的湖面，突然站了起來，開始脫衣服。

站在火堆旁註視著她背影的奧加急匆匆地轉過了頭，臉上騰起了一片紅暈。雖然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每次女孩毫無預兆就開始脫衣服的行為……總是會讓他慌亂又措手不及。

洛伊跳下了水。傍晚的湖水有些微涼，讓她發熱的頭腦稍稍冷靜了些許。她在湖泊邊緣遊了一圈，爬上了岸，不顧濕漉漉的身體，直接撈過衣服穿上了，一邊擰著滴著水的金髮，一邊向火堆邊走去。

她向外星人打了聲招呼，在火堆旁坐了下來，微微發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她撐著下巴坐了一會兒，拿過了自己背包，開始整理起自己的畫稿來。

她拿出了摺疊的畫架，各種畫筆，顏料，還有一疊她用來練習的畫稿，最後在背包的最底層，她發現了一袋被壓扁了的起司泡芙。

洛伊拿起了那個小袋子，露出了一個怔愣的微笑。這袋泡芙……一定是她當初打包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沒想到會在這裡出現。

天知道她這些天有多想念地球的食物……雖然烤魚很好吃，但是每天都對著一條魚，她真的快要吃吐了……

「奧加，你看，來自地球的食物！」她高興地舉著那一小袋泡芙，看著旁邊的外星人，「想試試嗎？」

「抱歉，洛伊，我……」果凍星人看著她，艱難的拒絕還沒說完，就被洛伊打斷了。

「啊，我差點忘了，你不吃這些東西的。」她敲了敲自己的頭，露出了一個遺憾的表情，「真可惜。」

「看來這些泡芙只有我一個人享用啦。」

洛伊聳了聳肩，撕開了包裝袋，濃郁的芝士香味飄了出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真是十分久違的味道啊。」她感嘆道，拿起一塊放進了嘴裡，香滑的奶油在舌尖上綻開，她享受般地嘆了一口氣。

「太好吃了，」她淚光閃閃地說，一邊又手不停地往嘴裡塞著泡芙，嗚咽著重複了一遍，「真的太好吃了……」

一串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睛里滾落了下來，女孩手中的泡芙掉在了地上，她用手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洛伊……你怎麼了？」看著她的眼淚突然掉下來，坐在她旁邊的外星人頓時慌了神，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想過來安慰她，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幹巴巴地問了一句。

「沒什麼……」洛伊擦了擦眼淚，臉色有些發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泡芙太好吃了。只是……感覺很久沒有吃到過地球的食物了……別看我，很丟臉。」

她別過了臉。然而奧加看著她，忽然明白了她突然哭泣的理由，當然不是因為泡芙，而是因為她想家了，她想回到地球，這就是她哭泣的原因。

他感覺到在她身邊熱烈跳動的心臟漸漸冷了下來，一股強烈的自責佔據了它。這些天女孩時不時的抑鬱他都看在眼裡，他一直想著對她更好一點，說不定她就會開心了，然而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這裡對她來說是一個陌生的星球，她一定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家……

她在這裡永遠也不會開心。這個事實逐漸在他心裡清晰起來。他在她心裡一定是十惡不赦的吧，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將她困在這片森林裡，以送她回家作為要挾，遲遲不肯兌現自己的承諾……

這還不是最可悲的部分，最可悲的是，他將她困在這裡這麼久，用盡了所有的努力，還是沒能得到她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