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杜平舟瞭然,事情的起因應該是山魈去聖地偷拿了寶石,老頭因為一些原因想要借尋回寶石除掉山魈。
山魈吞下寶石后獲得了巨大的力量,毫無疑問地將在場的人殺了個精光,然後跪在珠瑪的屍體前,直到天亮。
看到這裡,杜平舟心有戚戚,在利益面前人類的兇殘暴露無遺,他說不上誰對誰錯,只覺得都是可憐人。
這「回憶殺」該告一段落了吧?杜平舟想著,那塊寶石跟珠瑪項鏈上的有些相似,應該是山魈後來找來的代替品。
他或許是想補償珠瑪,或許是想用寶石的力量救回她。只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最後的結果他已經看到,至於原因,已經毫無意義。
但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有個人影朝這邊走來,杜平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會是誰?
正想著,他沒什麼存在感的心臟忽然猛地一跳,杜平舟驚詫地抬頭盯著來人,越來越清晰的人影與記憶深處的那一個逐漸重合——杜平舟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怎麼會在這裡?!
記憶排山倒海地襲來,杜平舟下顎的肌肉綳得緊緊的,雙拳捏得咯吱作響,額頭上青筋暴跳,眼裡的殺氣幾乎凝為實質。
再近一點,讓我看看你的臉!杜平舟緊盯著那個人,但對方似乎刻意隱藏了自己,不管怎麼看都看不清他的長相。
是不是他?杜平舟的心提了起來,他無法保持冷靜,明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還是徑直往對方走去。不,他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解開對方臉上的面紗!杜平舟邊走他手心邊有金光凝聚。隨著金色光點越來越多,珠瑪製造出來的空間開始發生變化。
一直活在「記憶」中的山魈突然有感,轉頭盯著杜平舟所在的方向,又或者,他看的其實是與杜平舟處於同一方向的人影。
杜平舟此時根本沒心思理會他的舉動會給整個憶境造成怎樣的損害,也沒心思考慮他會不會因此被困在這裡。追尋了百年的兇手也許就在眼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看清到底是誰!
他手心的金光凝成一個小球,隱約透出真神的威壓。杜平舟抬起手,小球如玲瓏球那樣在他手心飛快旋轉:「吾魂為祭,引九天之勢為刃,斬!」
言罷,揮手一斬,他面前的空間如畫布一樣產生了褶皺,景象變得扭曲。空間受到外力的攻擊,無法按照原先的設置運轉,山魈的動作定格了,本應該一起定格的人影卻詭異地往後退了數丈。
杜平舟臉色一沉,用力一拉,起皺的空間瞬間破開一個口子,畫面連同人影一起消失了。
「混蛋!」他一聲怒吼,將小球拋了出去,「咔嚓」一聲小球被看不見的力量攪碎,瞬間化為漫天金色的光點。
怎麼會這樣,杜平舟憤怒地握緊雙拳,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周圍景色全數褪去,杜平舟失魂落魄地站在黑暗裡,金光落在他身上,像水滴一樣滲透進他的身體。
明明只差最後一點就能看清兇手的臉,為什麼總是在最後關頭被他溜走!
杜平舟緩緩閉上眼睛,突然跪倒在地,金色的光點好像失去了方向,開始在黑暗中四處亂竄。
另一邊,珠瑪雙手撐著地板,緩緩睜開了眼睛,低頭安靜地看著杜平舟。如果仔細看,能發現此時她的眼珠不再渾濁,臉上的屍斑也都消失了。盯著杜平舟看了一會兒后,她慢慢坐了起來,看了看胸前碎裂的石頭,釋然地笑了。
而此時,追著應澤進入另一個空間的巴扎感覺到了什麼,巨大的身體忽然一顫,緊接著瘋了一樣往回趕。
「站住!」應澤擋住了他的去路,一臉寒霜地看著巴扎,「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他手指著身後的一堵牆,這是整個空間里唯一的物體,三米多高的牆全是由人的屍骨磊成。森森白骨的最頂端隱約能看見幾具新鮮的屍體。
去路被擋住,巴扎二話不說,揚起他巨大的拳頭,朝應澤砸下去。
一隻成年巨型山魈的拳頭可不是鬧著玩的,應澤不敢輕視,當即往旁邊讓了一步,鐵榔頭似的拳頭擦著他的腳邊落下,帶起的拳風竟然撕裂了他的褲腿。
巴扎並沒有戀戰,成功逼退應澤之後他強有力的後腿一蹬,頓時躍出三四米遠,幾個跳躍之後一頭撞向人骨磊成的牆,牆面盪起波紋后,他消失了。
應澤心生疑惑,連忙追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從原本消失的地方出來,應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杜平舟。
他腦子「嗡」的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朝那邊跑去。這一時刻,巴扎和他表情和動作詭異地同步了,兩人分別奔向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的那個人。
「杜平舟!」應澤將人從地上抱起來,他接觸到杜平舟身體的一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他不敢相信地俯下身,耳朵緊貼在杜平舟胸口凝神屏氣。
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杜平舟的心跳完全停止了!
「玲瓏球,對!一定是玲瓏球不在才會這樣!」應澤單手就將杜平舟抱在了懷裡,想帶著他重新進入之前那個空間尋找消失了的玲瓏球。可上天似乎還嫌做得不夠,不用他強行破開入口,玲瓏球自己飛了回來,圍在杜平舟身邊打轉,就像之前找不到方向的金光一樣,無法進入他的身體。
應澤趕忙將人放到地上,抓住玲瓏球,小心地放在杜平舟的心口。等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反應,又忙放在他手心。可惜的是,玲瓏球依然沒有進入杜平舟身體的意思。應澤徹底慌了,他緊緊將杜平舟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對方冰涼的身體。
「不,不會這樣的,之前玲瓏球離開你的身體不也沒事嗎,等會兒一定能醒來!」應澤低聲念叨著,覺得這樣還不夠,索性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把杜平舟裹得嚴嚴實實。
他們這邊亂作一團,巴扎那頭也沒好到哪兒去。
巴扎手抖得幾乎捧不住那塊碎掉的石頭,「阿媽……阿媽!」他悲慟地跪在珠瑪跟前,伸出手小心地觸碰她的臉頰。
珠瑪竟然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巴扎見狀喜極而泣,小心地湊近:「阿媽,你別動,我把天啟石給你!」說著就要破開自己的肚子,取出杜平舟在憶境里看到他吞下的那顆寶石。
珠瑪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手上,對他搖了搖頭。
巴扎反握住她的手,雖然他樣貌與人差別很大,但傳遞出來的悲傷卻是一樣的。
「很高興能有你這個兒子……」珠瑪十分虛弱,聲音很小,「阿媽早該去侍奉山神了,去晚了,山神要怪罪的。」
巴紮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跌落,看著珠瑪的眼神滿是不舍。
珠瑪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她的眼神如當年一樣溫暖:「巴扎,我的孩子……別再錯下去了,問問你的心你知道阿媽希望你怎麼做……」
「不,不要離開我。」巴扎痛苦地閉上眼睛,聲音因為哽咽而顫抖,「對不起,阿媽,對不起!」
施術者劇烈的情緒波動會影響整個術的穩定,此時這個由巴扎一手撐起的空間開始崩塌。最先出現損壞的是珠瑪的身體,她的胸口逐漸暈開血花,皮肉似乎正在被怪物啃咬,一塊一塊憑空消失。
巴扎見狀抖得更厲害了,那些曾經犯下不可饒恕的罪不管他用了多少辦法都沒法抹去,他能操控空間讓時間倒流,卻不能改變自己傷害阿媽的事實。
珠瑪臉上依然維持著微笑,她摸摸巴扎的臉:「阿媽不怪你,阿媽希望在山神那兒還能遇到你。」
「我犯了罪,山神不會收我的。」巴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哭得臉上的毛髮都濕透了。
他們周圍的空間持續崩塌,露出小樓原本破舊的樣子。應澤抱著杜平舟從三樓一躍而下,在離開小院的時候看見角落裡人骨磊成的牆,最上面的部分,有幾個熟悉的人昏迷不醒地陷在其中。
「巴扎,阿媽等你。」這是珠瑪留給巴扎最後的一句話,說完她便隨著崩塌的空間消失了。
巴扎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連哭都忘了。那個人告訴他,利用天啟石就能永遠把阿媽留在身邊。對阿媽的愧疚和思念讓他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可現在他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毀了……
應澤手足無措地抱著杜平舟,他完全不能接受人死了這件事。杜平舟本來就跟常人不一樣,現在他只不過是體溫更低一點而已,在格爾木,出現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過一會兒他一定還會再醒過來,就像他們第一次遇險時候一樣。
「吼——」巴扎忽然出現在應澤身後,失去珠瑪已經讓他理智全無,他只知道是這兩個人的出現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害死珠瑪的就是他們倆!
殺死他們,為珠瑪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