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得饒人處且饒人

午間休息，陸子嫣在舞蹈室席地而坐，周圍攤了一地的報紙，她手握著一把細長的黑柄剪刀，仔細地在一張一張的報紙上，東一處，西一處地剪著豆腐塊。剪完后，又小心地粘在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從前，她只看江城日報，現在，每天都會買來三、四份不同的報紙，瀏覽后，把認為有價值的文章或者新聞剪貼起來，那是她專門為林遠杭準備的「靈感」之源。這方法頗為有效，為「小林樂畫」帶來不少新的啟發和社會視點。林遠杭嘆子嫣腦子真靈光，看似簡單的積累方法，卻顯蕙質蘭心。

子嫣剛忙完手頭的活，小嫂子趙苗來了。

「陸老師。」趙苗怯怯地。

趙苗的老家在湖北農村，二十二三歲，摸樣十分俊俏，膚色卻顯黝黑，雖然已經來舞蹈室四個多月，卻一直話語不多。她男人比她大十二歲，老實寬厚，在附近的集市上賣米賣菜，幾年起早貪黑下來，竟也有了不少積蓄，回老家娶了年輕漂亮的媳婦趙苗，帶到城裡，說什麼也要讓媳婦做一回城裡女人。怎麼才能有點城裡女人的味兒？從哪兒開始？就從學氣質開始。於是，趙苗來了嫣然舞蹈室。

「今天來得早啊。」子嫣看看牆上的時鐘，不到一點半。「吃午飯了嗎？」

「吃了。」

子嫣溫和地招呼她，「來了幾個月了，還是這麼害羞，過來坐。」

趙苗卻沒動腳，咬了咬嘴唇，口沒開，臉倒先紅了。

「怎麼了？」子嫣關心地問，「有什麼事1⑹ｋ小說手機站wap.⑴⑹ｋxs.CоМ整理嗎？」

「陸老師，我對不住你。」

子嫣納悶，卻笑道，「你有什麼對不住我的？來，過來坐著聊，別站著，你這麼拘謹，讓我也很難受。」

趙苗這才挨近了子嫣，也在一塊棉墊子上，席地而坐。

「陸老師，上次……上次……上次舞蹈室的廁所堵了，是……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

子嫣從斷斷續續中總算弄明白了趙苗的話，「你是說上次衛生巾的事吧，哎喲，我的妹妹，早過去的事了，我壓根都忘了！那也不算事啊！」

「怎麼不算事，你對我那麼好，我卻讓你花了冤枉錢……我，我心裡一直都過意不去。」趙苗的脖子根都差點紅了。

「那算什麼呀！」子嫣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可別告訴我，你今天是專程來跟我說這事的，我可不陪你聊天啦！」

「不是不是。」趙苗慌忙低頭在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子嫣。

子嫣攤開一看，是一戶一戶的房子，每條地址的旁邊，附著詳細地信息，房間的樓層，面積，租金和電話。

子嫣看著二十幾條信息，武昌，漢口，漢陽都有，不禁道，「這麼多房源信息，哪兒弄的？」

「聽說陸老師的舞蹈室要搬家，在找合適的房子，我叫我男人找的，他騎自行車，也不費什麼勁。農村人，不怕跑路的。這些，都是我和他覺得還不錯的，而且大多數是跟房東談過的。」趙苗的臉又紅了，「我總覺得欠了陸老師的，想有機會可以為陸老師做點什麼……」

「你男人到處跑，怎麼做生意？」

「我幫他守攤子唄。」

子嫣被觸動了，甚至覺得鼻子都有點酸，舞蹈室那麼多學員，唯獨就是趙苗有心，純樸的農村姑娘，自己的一點過錯，受人滴水之恩，便默記在心。「謝謝你，趙苗，你真好，也幫我謝謝你男人，這信息真及時，我會馬上去看房子的。」

「哪裡是我好，是陸老師好，待人和善，從來都不低眼看我。」趙苗終於笑了，十分動人。

真是得饒人處且饒人，有時候，人的良知和文化、地域沒多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