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沉睡

「那只是因為我現在比你強大。」沈明輕輕拍了拍無明的臉頰，嘆息著搖了搖頭，「我不能留你繼續在神殿里，你不懂你錯了何處，你也不懂你到底有沒有做錯，是我沒有教導好你。」

「不要。」無明抱住沈明的大腿，神色哀求，「不要趕我走，我是父上你唯一的孩子了，我是為了父上不寂寞才產生的，如果我走了父上怎麼辦，父上寂寞了怎麼辦，我是不懂什麼對錯，但是我改，父上你說的我都改，我聽你的話，你說什麼我都聽，你說什麼我都做，不要讓我離開你，求求你，父上。」

「我不能留下你。」沈明撇開無明，閉上了眼睛有些無奈的朝著殿內走去，無明拉著沈明的衣服不願放開，但隨著沈明越走越遠終於手上的衣角也只能從手中流出。

「父上！」無明嘶叫著，跪在神殿之中眼睜睜的看著沈明離去，半響才無力的跪坐在撫上，神色一半迷茫一半哀求。

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他知道不應該殺了他的四個哥哥，但是為什麼不能殺了他們呢。

無明跪在神殿整整三天，他想了三天，還是沒能想明白，因為他們也是父上的孩子，所有他就不能殺了他們嗎？可是對父上來說，難道他不是最重要的嗎？

沈明進了後殿就腦仁發疼，他知道無明瘋起來不是人，卻是沒想到連殘殺手足的事都幹得出來，腦袋疼。

你說他又不能殺了無明，他也打不過無明，能把人怎麼樣？關著？罵著？懲罰著？

偏偏系統現在還沒個聲，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而且看著這破孩子在殿里跪了三天他腦仁就更疼了，終於還是他先出來了。

「知錯了嗎？」沈明問道。

「我錯了，父上會原諒我嗎？」無明微微轉動眼睛看向沈明，神色格外的恍惚。

「去無極寒山吧。」沈明走上前，伸手放在無明的頭頂之上，「去那裡悔過，直到天河乾枯，直到寒山融化十里春風，你也知道自己錯了，不然你將永遠留在無極寒山上。」

「不要！」無明看向沈明，握住了沈明的手，像是最後的希望一般，「我不要被軟禁起來，我不要離開父上，如果我不在父上身邊了，如果我不在父上身邊了，那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思，那我存在還有什麼意思！」

無明永遠都知道自己是因為創世神的寂寞才被創造出來的，他要做的就是陪伴在創世神身側，他本就應該愛著創世神，創世神也該最寵愛他。

如果他離開了創世神，如果創世神不再要他了，那我存在的意義何在！

「去吧。」沈明撫上無明的臉頰，吐出一口氣，「你永遠是我的孩子。」

無明睜大了眼睛，終於忍不住撕心裂肺

「不——！！」

……

「滴答——」

「滴答——」

無明動了動眼珠，看向旁邊一點一點緩慢的水珠落下，帶著絲絲的寒氣。

他無力的跪在無極寒山的冰洞裡面，他所能活動的空間很少，這是一個完全被封印起來的冰洞，四周都是寒冰，他逃無可逃，準確的說他根本就不想逃離。

父上不要我了，父上是不要了我嗎？無明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是因為父上才存在的，如果父上不要他了，那他存在的意義又有什麼意思。

「父上……」無明動了動嘴唇，喃喃的喊道。

「父上……父上……父上……」無明只是不斷的呼喚著，他知道父上聽不見，他也知道就算他叫上一萬聲，一千萬聲，一千億聲父上都不會回答他，所以他只能喃喃著，彷彿這樣就能在寂靜的空間里得到一絲安慰。

□□靜了，這裡□□靜了，安靜得他快忍受不住了。

父上你為什麼不要我了，父上你真的不要我了嗎，父上……

無明的神色開始扭曲起來，他的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對於他而言，父上就是他的一切，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留住父上的目光，只是為了讓父上看到他，他的眼裡滿滿的全是父上，為什麼父上不可以眼裡也同樣裝滿他呢。

「噗通——」心臟跳動的聲音。

無明驚恐的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胸膛心臟處，原來他的心臟還在跳動，奇怪，為什麼一想到父上心臟就這麼難受痛苦呢，彷彿有隻無形的手活生生的撕裂了心臟一般。

「父上……」他想要念出這個名字取得安慰，然而卻發現得到藉慰的同時伴隨著的是更多的痛苦，他要的藉慰越多，他的心就越痛，只要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就已經開始抽痛了。

為什麼，是父上你給我的心臟下了法術嗎，不讓我想起你，連剩下的，唯一的念想都不肯留給我嗎。

為什麼越想越痛，為什麼越是念起你的名字就越痛苦，為什麼腦海里浮現出你模樣都已經無法承受，為什麼你的一切都無法去想念，為什麼我的心臟會這麼的痛呢，父上，我的心不是你給我的嗎，它壞掉了嗎？

無明記起他剛剛被創造出來的時候，他是在神界的蓮池裡面被創造出來的，神蓮孕育了他整整一千年，他出生之時已是神體，雖然是孩提模樣不過實力卻是完全可以跟他的那四個哥哥持平。

他是父上最精心的孩子啊，父上花了一千年的時間創造他出來，那四個哥哥也不過百年時間罷了，他是父上每日取天地精氣日月精華所灌溉，他是父上每日撫摸神蓮輸送神力，他是父上守了整整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才出生的。

他出生之時便看到了父上的笑容，那是讓他無法捨棄永遠追求著的東西。

「該給你一顆怎樣的心呢？」這是父上看向他時說的第一句話，然後想了想從神蓮之中取出蓮子，化作一縷金光進入他的體內。

「噗通——」那是無明第一次聽到心跳的聲音，也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存在』著。

「你是我最小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上。」

「父……上？」當時的他只能發出稚嫩的，甚至是模糊的聲音出來，從出生的第一眼他的眼裡就裝滿了父上，直到現在依舊如此。

父上教他走路，教他說話，教他穿衣，教他修鍊，教他識字，教他撫琴……父上盡心盡責的教導著他，但即便如此父上陪伴他的時間依舊很少，每天只有一個時辰陪伴在他身側，他只能一個人在神池之中玩樂，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如此珍惜那一個時辰。

那是他跟父上最珍貴的時間，當他從孩提成長為少年之時也是父上陪伴在身側的。

「噗通——」那也是心臟跳動的聲音，他們坐在冥樹下撫琴，父上沉沉睡去，他挨在父上身邊沒有一絲睡意，只是看著父上而已，然後就是心跳的聲音，他從孩提成為了少年，他伸手輕輕把父上額間的碎發撫到耳邊，然後似乎做了什麼大不了的事紅了臉緊緊的靠在父上身側。

唯有心臟跳動的聲音提醒著他，這是真的，他『存在』著，父上『存在』著，他們在一起。

「啊——！！」無明抬起頭嘶叫著，聲音無比的痛苦，他緊緊的捂著胸膛，似乎難以承受這股痛苦。

過了許久許久無明才閉上眼睛，一隻手捂住心臟似乎有些掙扎，「我的心臟……壞掉了。」

無明發現他好像聽不到心臟跳動的聲音了，是因為太痛，所以痛得已經麻木沒有一絲知覺了嗎。

真奇怪，他的心是神蓮的蓮子幻化而來，他本就是神蓮孕育，他的心應該是這世上最適合他的心才對，怎麼會突然就壞掉了呢，啊，是父上你把他弄壞的吧。

無明無悲無喜的右手做爪狀，然後微微眯了眯眼睛直接將手伸出了胸膛之中將那顆已經『壞掉』了的心臟給挖出來。

血肉攪動的聲音，不過他的心是神蓮的蓮子因此挖出來也不過只是一顆不停跳動著發著金光的種子。

明明在跳動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呢，無明側了側頭，然後一手狠狠用力「啪」的一聲就將心臟給捏碎了，只留下縷縷金光消散在空氣之中，他的髮絲也寒冰纏上染上了絲絲銀光。

他現在沒有心臟了，終於也不痛了，真舒服，無明的眼角開始泛起一絲又一絲的魔氣，髮絲卻一點又一點被銀色的寒冰吞噬。

不過我沒有了心臟修為就沒辦法再上一層了，父上啊，你把你的心給我吧，我的心壞掉了，你把你的給我吧，你的心肯定不會痛，也肯定不會壞，這樣我就可以永遠永遠的用你的心而不會再這樣被痛的壞掉了。

「父上，我來找你了。」無明輕聲說道，神色微微掙扎終於還是沒入了無盡的平靜之中。

「啪啦啪啦啪啦——」周圍的寒冰紛紛開始被融化碎裂，無明坐在最中心眼裡沒有一絲神采。

媽呀——

沈明是被噩夢給驚醒的，他夢到自己無明把自己給幹掉了，果然劇情的發展他還是會死在無明手裡嗎？

不可能啊，按理來說創世神這麼牛叉的存在竟然會被自己的兒子乾死，心情複雜。

【叮！恢復好了嗎。】

『系統，你醒來了，還好嗎？』沈明隱約感覺到系統還是很虛弱，不過比之前還是要穩定一些。

【無明從無極寒山逃了出來，他要來找你了。】

『我會被他殺死嗎？』現在的沈明已經不怕死了，只不過不確定劇情的話他不敢隨意就死。

【不，你要消除他的魔氣，他是神，哪怕是邪神也依舊是神，然後將他永遠的封印在無量蒼穹之下，然後你會用盡所有的神力消失在這個世上，但這只是表面，你會墜入輪迴之中，然後轉世，那就是另一段要補的劇情了。】

「聽起來好像要做很多的事。」

【不，很簡單，我會一直在你身後，不要害怕，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

「……謝謝。」

【永遠不用跟我說這兩個字，不要再跟我道謝了。】

「因為我感覺我欠你很多，好像又沒什麼可以幫你的，還不了。」

【你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沈明抿了抿嘴，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咚咚咚——」直到一陣震耳欲聾的鐘聲響起，沈明下意識的朝著神殿外看去。

是祭天種，無明來了。

『我要怎麼才能消除無明身上的魔氣呢。』

【用你的神力，你的神力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沈明點了點頭，有些遲疑的站了起來然後朝著殿外走去。

一打開大殿的殿門卻是發現外面一片的陰氣沉沉，巨大的灰暗籠罩著神界，神殿前的廣場上一股濃郁的黑氣不停在逼近。

「呵，父上，我回來了。」無明拖著一把大刀從黑氣裡面走出來，他的雙眼全部變成了墨黑色，頭髮變成銀色，身上散發出濃郁的魔氣，胸膛之處大開著，露出上面猙獰的疤痕出來，俊美的臉孔越發妖孽，卻也讓人毛骨悚然。

「父上，我的心壞掉了，你能把你的給我嗎。」無明拖著大刀繼續朝著沈明走去，他每走一步黑氣就向前蔓延一步，一點一點黑色的氣息吞噬著白色光芒的神殿。

「原本罰你去無極寒山是思過，沒想到你竟然一念入魔。」沈明看著這樣的無明神色也很複雜。

「我不是魔，我是神，我是父上你親手創造出來的神啊。」無明看著沈明神色微微自嘲，然後臉色似乎有些痛苦，「是父上你把我逼成這樣的，我只是想永遠的陪伴在父上身邊，我只是想要父上你看著我，你看著我而已。」

無明丟下了刀，捂著臉似乎在哭泣，然而很快卻又抬起頭鋒利的看向沈明，臉色再也不見一點悲傷，「父上你給我的心是壞掉的，它壞掉了。」

無明扯著胸膛上的衣服，把胸膛上的傷疤完全的露出給沈明看，「你瞧，他壞掉了就沒了，父上你把你的心給我好不好，我想要一顆不會痛的心。」

「荒謬！」沈明看向無明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起，只能訓斥一聲。

「父上。」無明叫著，然後伸出手朝著沈明抓去。

沈明想要閃躲，卻知道自己不能閃躲，他運用神力驅逐無明的魔氣，驅魔是要念南無的吧，應該可以的吧。

「……南無阿彌陀佛。」沈明輕聲念叨，從他為中心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從他身上散發出去，不斷的驅逐著無明身上的魔氣。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沈明看向無明，身形絲毫不動，他看到無明伸出手朝著自己過來，身上的魔氣在他的喃喃之下逐漸被驅逐，黑色的世界逐漸顯出白色的人影出來。

「南無阿彌陀佛……唔！」沈明睜大了眼睛，不斷的催動著自己身上的神力，不停的念叨著，過了好一會這才低下頭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手，看向無明的目光依舊堅定又無謂。

「南無、南無、南無。」

金光的光圈一層又一層的籠罩著無明，直到天邊劃過一絲鳥鳴無明才反應回來。

「父……父上？」無明看著自己滿手金色的血液，回過神時難以置信。

「我是創世神，創世神是沒有心臟的。」沈明看著無明看著空蕩蕩的雙手說道，然後嘆息了一口氣，創世神還有個好處就是不會死，所以不會痛死。

「你入了魔，我只能驅除你體內的魔氣，你心境上的魔氣我驅除不了，我要把你封印在無量蒼穹之下永生永世，直到該被破開的一日封印才能解開，在此之前你只能永生永世的被封印在其中。」

無明猛的抬起頭看向沈明，伸手緊緊抓住沈明的衣服，有些無力的垂了下來。

「殺了我吧，父上，殺了我吧。」無明喃喃說道，「我不要心臟了，只有心臟在胸膛之中就會痛苦，只要我活著我就痛苦，殺了我吧。」

「我怎麼捨得殺了你。」沈明放下手在無明的頭頂上，然後嘆息了一口氣，「不會痛苦的，你會等到有人將你從封印之中解救出來，可能他不是一個很好的人，可能他會有很多心事，可能他不會照顧好你，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這是你現在欠他的，懂嗎？」

「為什麼不殺了我。」無明看向沈明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與其讓我這般痛苦的活著，為什麼不殺了我。」

「那好，我把你所有痛苦的記憶全部抽取出來，我給你一顆不會再痛的心，沒關係，等時間過去，等到未來，你就自由了。」無明將全部神力在無明周圍設下一道又一道的符咒，最後將神池之中的一顆靈石化作心臟進入無明體內。

『除非你動了情這顆石心才會化作真正的血肉心臟與你融合在一起，不然在此之前你的心便永遠不會再痛。』這是沈明下的最後一道神諭。

看到無明進入無量蒼穹之後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神力，他閉關修鍊而來的神力消耗得乾乾淨淨一絲不剩，他最後的一絲神力抹去了無明胸膛之上的疤痕，他再也支撐不住了。

「系統，我快要消失了吧。」

【是的，作為創世神你走完了最後的劇情，你將會化作光芒消失在這裡，但卻是為了下一次的轉生。】

『我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十萬年。】沉重，又無奈的聲音。

『果然創世神的身份太消耗神力了，連轉生一次都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是的，這十萬年你會一點一點開始拼湊起來，然後組成完整的靈魂轉身，這就是創世神的代價，擁有最強的力量，同時想要活下去也需要更多的時間。】

『那你呢？』

【我會一直等著你出現，十萬年也好，一百萬年也好，我等著，你總會出現的，時間也總會過去的。】

沈明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卻發現他根本什麼能說的都沒。

抬起手，他的手已經開始消散了，金色的光點不停的散開，然後點點消失。

十萬年啊……

他的十萬年是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但系統卻每分每秒都在無奈的度過，如果能夠贏過時間就好了，最後意識消散的時候沈明這麼想到。

對了，還有無明，被抹去了記憶封印在無量蒼穹之下也得經歷十萬年，不，也許更長的時間，難怪蘇醒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記不起以前的事了，已經處於時間之外的人怎麼可能還想得起呢。

……再見。

「……父上……？」無明眨了眨眼睛，奇怪，他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稱呼？

他只記得他被創世神封印進了無量蒼穹之下，第一個一千年他被封印在寒池之中的棺材之中無法動彈，第二個一千年他終於掙脫出了棺材然後從寒池中跑了出來，第三個一千年他在無量蒼穹之下數著第一千一百一十一次雪花，第四個一千年他又進入了寒池然後用棺材把自己封印了起來……

然後過了很長的時間，又似乎只是一覺的時間，不，準確的說他已經忘記了時間，這裡只有無邊無際的寂靜跟寒冷。

這個稱呼是誰的？我又是誰呢？無明側了側頭，俊美的面孔之上滑過一絲不解。

為什麼他會在這兒呢，啊，他是被創世神封印在這兒的，創世神？創世神？

無明伸手撫上自己的胸膛之上，奇怪，為什麼這裡一點感覺都沒，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會有點感覺的才對啊。

創世神是誰？他把我封印到了這裡，他把我隔離在了時間之外，他是……誰？

「噗通——」無明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是……他是……誰？

無明想了整整一千年，把所有能夠想起的事都想了一遍，確定自己再也想不出什麼東西后終於把這些全部都封存在了記憶裡面，然後讓自己永遠的沉睡下去。

一萬年都出不去那就沉睡兩萬年，兩萬年還是出不去就三萬年，總等得到出去的一天吧。

創世神，把我封印在了這裡，但是，創世神是誰？

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並且至今都還在不停遺忘著的事……

好像是……非常重要的事……

「父……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