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直播的荔枝

好在不是什麼性侵，那裡有一男一女在爭搶一隻包，矮個子女生滿頭短捲髮，穿著短裙模樣挺時髦，看到有人來了就喊：「來幫幫我，這個壞人要搶我的包！」壯男則拚命搶，還不忘出口威脅探頭探腦的楊曉菲：「少管閑事啊你，死女人把包給我！」原來剛才那男的是膽小鬼，看到女的被搶溜得比兔子還快。

「不給不給就不給，美女你來幫幫我啊！」捲髮女生的力氣明顯不如那壯男，手扯著包帶，被他幾乎要拖著走，兩人拉扯叫罵。此時楊曉菲電光火石地想到：現在不都有拾金不昧給百分之五的報酬的嗎，我要是幫她搶回包，那她多少會……

作為一個普通女生，她看到這種場景不會上去硬拼，而是會選擇報警。可現在對錢的渴望讓她戰勝了膽怯，「別害怕，我來幫你！」楊曉菲疾步奔過去，把包拎帶往回扯：「你居然敢搶女孩子的東西，真不要臉，我已經報警，你逃不掉的！」幾番拉扯之後，那壯男爆了兩句粗口居然撒手跑了，大概是報警二字嚇到了他。

「你沒事吧，看看有沒有被他弄壞。」楊曉菲喘著氣，她心撲通跳得好厲害，把包塞回女生手裡。捲髮女生卻急著問：「你不會真的報警了吧？」

「沒有，我嚇唬他的。」

捲髮女生好像鬆了一口氣，朝她甜蜜一笑：「沒真的報警就好。謝謝你，你好勇敢。剛才有個男人看到，他都不來幫我，還是女生知道心疼女生。」楊曉菲笑得很尷尬，揉揉后怕到發抖的手。不怪她有功利心，換了誰身上只剩一個鋼鏰，明後天就得餓死，膽子自然會大很多。

捲髮女生說了幾聲謝謝，卻也沒有什麼實際行動。楊曉菲還在想怎麼開這個口：「你……」

可是捲髮女生沒注意她的小心思，伸手往哪裡招呼了一聲：「好啦你們出來吧，今天我們可以收工啦。」「好嘞總算拍完了，這活活蹲一天哪。」牆後面轉出幾個男生，一個扛著攝像機，一個舉著收音棒，還有一個……不就是剛才搶包的壯男嗎？

「這是怎麼回事？」楊曉菲奇問。捲髮女生趕緊笑著解釋：「我們是附近濱海大學社會和公共關係學的學生，這次呢是做社會試驗研究，拍攝搶包的視頻，要看看遇見的人他/她會作何反應，是見義勇為，還是拔腿就跑。今天我們等了十個人，只有三個人上來幫我，其中一個就是你。哎呀真是太感謝啦。」

「那他不是搶匪，只是你們同學之間自己拍視頻？」楊曉菲失望地指一指那壯男，他們笑著承認。她長長地嘆口氣，搞什麼嘛，難怪她不想報警呢，現在別說是失主給點報酬了，自己又白費體力，算什麼呀。「看你的模樣也像大學生，你也是濱海大學的嗎？」捲髮女生一歪頭很嬌俏地問。

「並不是，我是來找工作的。」楊曉菲訕訕回答，此時她的胃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旁人都善意鬨笑，她臉一紅轉身就走。「哎哎你別急著走啊，原來你餓著肚子還來見義勇為，真是個勇敢的姑娘，比那些見了就逃的男人強多啦。如果社會上像你這樣的人多一些就好了。」捲髮女生跑上來很熱情地再謝謝她。楊曉菲腹誹：像我這樣的盲流是挺多的，這回偷渡來了七八個黑工呢。

眼看著天色漸晚，那個扮演搶劫犯的壯男打趣：「荔枝，雖然是拍攝，但這位美女也對你見義勇為了，不請人家上食堂吃一頓？你那飯卡可是無限量刷的啊。」捲髮女生揮揮手：「少來，我請客還要你做好人啦，」她轉臉笑著問楊小菲，「我請你吃頓飯怎麼樣，要不是你勇敢，我們的研究論文就沒寫頭了，去濱海大學的北食堂吧，我請客！」

楊曉菲一直養尊處優，什麼時候被人施捨過飯？她礙於面子不想答應，可此時胃裡又咕嚕叫喚起來。捲髮女生也不說破，笑著再邀請：「美女你乾脆好事做到底嘛，幫我用掉一點飯卡額度，幫幫忙啦。」

她挺會說話的，楊曉菲有點高興就答應了。捲髮女生好像對她一見如故，很自來熟地邊走邊自我介紹：「我姓包，叫包麗芝。他們都叫我荔枝，你叫什麼呀？」

「我叫楊曉菲。」她照實說。旁邊扛器材的壯男哈哈笑：「哎呀真是一騎紅塵妃子笑，楊貴妃遇上包荔枝！」幾個人打趣著起鬨，包麗芝和他們打打鬧鬧，楊曉菲邊走邊羨慕，這些大學生真是幸福啊……唉我和他們的年齡一樣，從富二代變成女盲流，說出來估計也沒人相信。

在北食堂他們點完了小鍋菜，嘻嘻哈哈佔據了一張位置最好的桌子，原來包麗芝的姑父是食堂廚師長，「以權謀私」給侄女辦了刷不完的食堂卡。表面上看真讓人羨慕，可是嘛，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

很快他們的酸辣粉、鐵盤漢堡飯等美食端上來了，楊曉菲拿到的是放了菜心、蛋餃、午餐肉的砂鍋餛飩。她在黑工船上吃了兩天壓縮餅乾，到濱海之後都沒來得及吃午飯，這個簡單的砂鍋簡直比山珍海味更誘人。不過她就算再餓，也有習慣約束吃相，她盛起餛飩細細地吹著，再慢慢喝口湯，一副淑女/優雅姿態。

旁人都以為她應該狼吞虎咽才是，看著她的吃相，他們彼此做個眼神交流，這個美麗的廠妹餓成這樣還裝優雅啊。包麗芝本來在拿著小鏡子補妝，也不禁看著她好像有點好奇。楊曉菲把一隻餛飩吃下肚去，才說話：「你不吃飯嗎……」突然覺得不對，「我是不是誤吃了你的晚餐？」

「沒有的事你隨便吃吧，別跟我客氣，」包麗芝趕緊搖手，又對其他同學說，「喂，待會兒我要賺錢了，你們可別像上次那樣發出怪叫啊，觀眾們還當我在動物園呢。」男生們鬨笑：「我們吃飯，荔枝你慢慢發財。」

楊曉菲有點搞不懂了，在食堂怎麼賺錢？「哎喲今天來了一位大美女食客，真是讓我們蓬蓽生輝，三鮮砂鍋餛飩味道怎麼樣，不夠再加菜，千萬別客氣啊。」一個胖墩墩的廚師親自端著托盤過來，他就是包麗芝的姑父包大廚。

「包大廚特別喜歡研究食堂新菜，那賣相和味道真是一言難盡。荔枝她拿了刷不完的飯卡，當然第一號試驗品也非她莫屬啦。不過虧得她頭腦靈活，居然想出這麼個賺錢法。」一個男生告訴楊曉菲。

原來包麗芝在網上開了個奇特的減肥直播間，每天放一道奪人眼球的食堂菜給觀眾看，那些人都是些想減肥又管不住嘴的愛美人士。她就天天拿食堂菜「噁心」她們的食慾，看了這個誰下得了飯啊？還別說在一眾美食主播里，她倒也獨樹一幟。

包麗芝坐到背靠牆的一面，她拿出iPad來滑動一陣，架在桌子上面朝自己，這樣拍攝的時候也能看到主播的模樣，可以隨時調整不怕後面有人干擾。「開始了嗎？」包大廚的腦袋伸過去，「姑父你的臉會掉粉的……好了好了，你看有兩百多號人等著我呢，到三百我就開始，希望今天打賞的人多一點。」

「好啦直播開始，親愛的美人兒吃晚飯了嗎，哈哈肯定沒有哦。你萌猜猜看今天荔枝吃什麼食堂菜啊，先說好猜對的美人兒有紅包喲~」包麗芝一臉賣萌的樣子開始說話。其他幾個男生一邊吃飯一邊憋著笑，楊曉菲知道直播這回事，不過看到真人現場還是第一次。

「今天食堂的這道美食嘛，不會像上次一樣那麼噁心啦，就算難看一點味道也是很贊的，保證你們看了之後減肥成功啦~」包麗芝把蓋子掀開，就算沒看到屏幕，楊曉菲都能感覺到那彈幕的爆裂聲。她看到那是一盤屎黃/色的東西，好像有團狀和塊狀，勉為其難能用焦黃冒泡來形容吧。遠遠望一眼都不禁皺起眉頭，這什麼鬼。

「嘖嘖嘖，美人兒你萌猜得都不對，再猜啊，誰猜對我給誰發紅包，這是什麼美食啦啦啦~」包麗芝握著小拳頭一臉賣萌和得意，「不是焦掉的蜂蜜啦，不是番薯不是芋頭不是咖喱土豆，是葷的，再猜再猜！」

楊曉菲也有點好奇，端著砂鍋餛飩移位子過去，包大廚也笑得花枝亂顫。「謝謝美妞的打賞，不過很可惜你沒有猜對呢……哇哇哇有個美人兒猜對啦好厲害，等會兒給你發紅包哈。」楊曉菲湊過去看，那屏幕上正好飛出一條白色的字：「是油炸過的豬大腸啦，太噁心了還在冒泡簡直就像一坨屎，我先去吐一會兒。」

突然這人又蹦出一條彈幕：「哇哇哇大美女！」包大廚把楊曉菲一拉：「喂，你湊到鏡頭裡幹什麼？」

包麗芝搖搖手：「沒事啦只拍到半張臉，各位想減肥的美人兒要不要看我試吃啊？」可此時又飄過幾條彈幕：「荔枝你先別吃啦，剛才那個亂入的美女好漂亮，雖然只有半秒鐘半張臉，嗷嗷嗷！」

「天哪這不是減肥直播間嘛，弄這麼秀色可餐OTL」

「荔枝你不厚道啊，那是你的女伴哇23333」

「什麼美女我一晃神沒看清，荔枝你再把她叫出來露個全臉好不好啦~」楊曉菲被拉到一邊，她可不知道自己露的一小臉，炸裂的彈幕比那油炸肥膩豬大腸的威力更大。

「哇！」很快包麗芝又驚呼一聲，轉臉訝異地看楊曉菲，「有觀眾打賞十塊錢要看你的臉誒，美女你居然是個魅力發動機！」不一會兒有人提價到了二十，包麗芝好快活，示意她別急著過來，離開拍攝角度舉起兩隻手攤開巴掌，意思是天降財運五五開。

這誤打誤撞真的能分成嗎？楊曉菲微微有點心動了，但轉念一想：露臉上直播是個大問題，楊俊傑現在把控尋寶網，他經常泡在網上搞電商產業，萬一誰截圖傳出去被他看見……

一想到楊俊傑的臉就覺得偽善和反胃，包麗芝叫她趕緊過來呀。幾個男生也來勁了把她攛掇過去，楊曉菲好尷尬地被推到鏡頭前，「不要不要」伸手遮掩自己的臉。就在此刻，iPad屏幕一下子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