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塊抽獎

「哎呀這破蘋果，怎麼盡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呀！」包麗芝急壞了趕緊重啟，可iPad就是一閉眼一蹬腿，什麼反應都沒有。她氣得直跳腳，：「有觀眾都打賞到三十塊啦，哎呀白白逃掉了一頓飯錢。」旁人圍著幫她看，楊曉菲雖然也遺憾打賞飛走了，不過她內心深處還是鬆了一口氣。

幾個人合力，鼓搗好一會兒屏幕才亮起來，但直播間的人也跑得只剩下二三十個，打賞的任務也自動取消。本來這就是快速消費，誰有功夫等她磨洋工。包麗芝鬱悶得要命今天真不順，旁邊一個男生討好她：「荔枝，片場失意賭場得意，去買張彩票嘛。」

「買什麼彩票，對了我看看網購發貨了沒有，總不能一天都這麼衰。」包麗芝打開一個頁面。楊曉菲渾身打了個激靈，這不就是她家開的尋寶網嗎？

包大廚看到尋寶網主頁上花花綠綠的大轉盤，哄侄女開心叫她試試手氣，沒準能中獎。包麗芝撅起嘴：「叔叔那都是騙人的，我就沒見誰中過除了積分以外的獎品。」楊曉菲也湊過去看。

他們說的是尋寶網上的「一塊抽獎」大轉盤。那還真的是營銷手段，花一塊錢餘額就能玩一次，七個獎格里有各種好處，比如數碼產品、一年會員、百元購物卡等等，中獎率百分百。最差的也有兩百積分，在她家網購的時候能抵用兩塊錢，是只賺不賠的遊戲，所以每天去簽到玩玩的人還不少。

「這些都是騙人的，電商的心像墨水一樣黑，獎品都是鏡花水月，我這麼明智的人從來不玩。」包麗芝看自己的快遞已經發貨，關了界面說。本來楊曉菲應該低調點，可看到自家的購物網站，忍不住開口：「其實獎品真的有，只是概率問題，你投錢多自然贏面就高。」

「喲你好像知道裡面的道道呀，那要投多少錢才算多，我有一陣子每天都投一塊錢，連玩三十天中的都是積分！」包麗芝反駁，一個男生抱著看戲心態笑說：「眼見為實，楊貴妃說有獎，荔枝你要證明電商騙人，那再試一塊錢就好了嘛。」

「不玩，我這輩子不碰這個。」包大廚為了讓侄女開心，掏出一塊錢給她：「算我充值的，試試我的運氣，贏了算你的。」包麗芝這才說好，讓他點一下屏幕。眾人眼睛都隨著尋寶轉盤運動，指針不出所料停在了兩百積分的格子上。她嘆口氣：「果然嘛我們家的人都沒有中獎運。」

其他幾個男生也紛紛拿出一塊錢來試試看。結局也差不多，那指針轉啊轉，眼看要停在百元購物卡的格子上，最後晃晃悠悠地往旁邊一挪，啪嗒又是積分。

「所以我說這種東西都是系統做好，騙你們貪小便宜。想憑一塊錢去中個成百上千，你當網站是傻子？」那個搶劫犯男生很老成地說。

看他們抽中的全是積分，楊曉菲心想本來就是啊，尋寶網就是她家開的，這些花樣會不懂嗎。系統都算好了，要想拿百元購物卡，至少要投個百來元才能拿到……不過她可沒有裝逼到去承認是尋寶網家的大小姐，就憑這副打扮，他們會當她是神經病。

「楊貴妃，你要不要也來試試？」一個男生說。「對呀，你說這電商真的會給獎品，不如來試試看嘛，沒準中個頭獎！」還有人起鬨。

中什麼中，我看你是中二病。楊曉菲肥大的工裝褲袋裡就只剩下那一個鋼鏰了。此時尋寶網的抽獎界面發出忽悠聲音：「一塊抽獎一塊抽獎，一塊錢你買不了吃虧，一塊錢你買不了上當，價值一萬元的數碼產品、百元購物卡等著你啊！！！」

俗話說吃人嘴短，她都幫自家網站說話了，不參加實在說不過去，反正這一塊錢什麼都買不了。被他們催促著，乾脆一狠心，「啪」地這個鋼鏰拍在桌上。旁人心說你這廠妹裝B也大發啦，這架勢跟拍出一輛豪車鑰匙有一拼啊。

「好，你來按。」包麗芝把iPad遞給她，楊曉菲隨便一點的那一瞬間，覺得真是太諷刺，堂堂尋寶網家的大小姐還玩這個虛花樣。

指針和前面一樣轉動，慢慢要往兩百積分上靠攏。「我就說沒戲，這些奸商擺出獎品都是騙人的。」一個男生斷言。楊曉菲壓根不去看。

「等等等等，指針怎麼不停下！」突然包麗芝喊起來，他們湊上去一看，天哪真是活見鬼！

那指針極慢極慢地轉到積分上，卻沒有停下來，又往旁邊挪動了一格。「啪嗒」停在價值一萬元的數碼產品上！

哇一聲眾人瞬間沸騰起來，「真是活久了什麼都看得見，嗚嗚嗚尋寶網我不該罵你，親愛的也讓我中一回吧。」這眼見的天降福運讓他們下巴都快驚掉了，包麗芝放下iPad，眼睛瞪得很大過來和楊曉菲握手：「沾沾喜氣，沾沾喜氣。」楊曉菲自己都驚訝得不得了，被他們羨慕不可思議的目光圍繞著。自家開的尋寶網也認主人嗎，真是活生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好運氣簡直像做夢，那個包大廚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一萬元的獎品，美女你還幫尋寶網說好話，不會是他家的托兒吧？」

「什麼托兒，這是我們親眼所見的好不好。」眾人激動地鬨笑。「快填寫地址，它會發快遞的。」包麗芝也很激動，這是在她名下轉出來的大獎呀。唰唰點出領獎界面。尋寶網的倉庫各地都有，這倒不用擔心會被熟人發現，楊曉菲填下醫院病房地址，自己的名字也隨手寫了一個「楊貴妃」。「美女你怎麼不仔細看看，價值一萬元的數碼產品是什麼？」

「普通攝像機、普通單反，不外乎這兩種，也有可能拿個iPad或者手機來糊弄，反正他說的是價值一萬元。」楊曉菲很順口地說，「不是吧你一個廠妹，好像對尋寶網的伎倆很了解？」她趕緊笑：「我瞎猜的而已。」

橫豎獎品價值一萬元，去二手市場賣個幾千不成問題。「原來你哥哥受傷住院，你才到外面拚命找工作，運氣真是好到爆。」包麗芝滿臉羨慕至極，語氣中多少有點小遺憾，要是她再多花幾塊錢，沒準這獎品就是她的了？

「有空我也請你吃頓飯吧，謝謝你給我抽獎的機會。」楊曉菲客客氣氣地說，包麗芝這才高興些，嗯嗯答應。等楊曉菲走後，一個男生才對她說：「荔枝你還真是正氣凜然，雖然她給了你錢，但設備賬號都是你的啊……你要真獨吞了這一萬元的大禮，這個廠妹能拿你怎麼辦？」

「虧你說得出來這混賬話，」包麗芝踹了他一腳：「廠妹怎麼啦，前面她還見義勇為幫我搶包呢！」她看看時間：「不跟你們多說啦，視頻拍完你們慢慢剪，我要回去準備『霜雪之峰』工作室的面試了，下星期天如果順利的話能見到何女神呢，哎哎緊張啊！」

楊曉菲帶著身無分文卻又快樂的心情回到醫院，她真沒想到會有這般運氣，難道尋寶網有靈氣認識主人嗎？她越想越高興，把這事兒跟哥哥楊逸明說了。

「我們連一塊錢都沒有了嗎？」楊逸明本能地捉到關鍵詞，楊曉菲趕緊安慰他：「哥哥你別急，快遞明天就會到了，然後我把那數碼產品二手賣掉，錢不是問題。」他這才鬆口氣，此時護士進來說熄燈規則，看到她：「咦，你出去半天，臉盆牙刷都沒有帶來？」

「那個……」楊曉菲尷尬得要命，同一間房的病友都往這兒看，誰這麼窮連這都不肯買？「哦我去水房直接洗就好了，我們沒有用臉盆牙刷的習慣。」楊逸明趕緊幫妹妹打圓場，旁人的表情極為怪異：這兄妹倆長得都挺漂亮，生活方式跟原始人似的。

這天夜裡楊曉菲第一次嘗到真正盲流的滋味，她到醫院急診室的走廊里，靠在廁所旁邊的長椅上度過一夜。期間好幾次有人拍醒她：「喂，你怎麼睡在這裡？」她不得不一次次睡眼朦朧地解釋：「我哥在住院部，我要陪夜但是男病房不方便，所以在這裡湊合一下。」別人才不說什麼，她低頭窩著胳膊肘，中了破獎高興什麼，想想是誰害你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楊曉菲你要堅強些，只要活著尋寶網百分之十的股份就永遠是你的，總有一天你能東山再起把家業全部奪回來，不怕，不怕，不怕！

次日等待快遞的時間真難熬，楊曉菲幾乎隔一分鐘就到走廊上看快遞來了沒有，楊逸明為了讓她安心些：「妹妹別著急，看一會兒視頻時間就過得快了。」旁邊的病友大叔拿著PAD招呼她：「小姑娘你也來看嘛，這節目很靈的。」原來他在看真人秀節目《花樣美人》第一季，去各種外景地拍攝，好幾個名人明星都參與其中。

楊曉菲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剛想去看門外又突然轉回目光，脫口而出：「咦，這個女星真美，就算戴著遮陽帽和太陽眼鏡，在其他一眾人里也特別顯眼。」

「我就說吧你也會喜歡，這是我的女神何令霜啊，當過模特拍過古裝拿過獎項，才二十五歲就開工作室自己當老闆，嘖嘖嘖都是名人就她最出挑！」大叔得意地拍拍屏幕，滿臉笑開了花，楊逸明的臉色不知怎麼的有點怪異，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哦，我也聽說過她，不過我平時不追星也不怎麼看劇，她原來這麼火。我們昨天在海關的時候，還看到很多粉絲在那裡尖叫。」楊曉菲笑起來。

「楊貴妃的快遞，楊貴妃是哪個？」突然門口喊了一聲，楊曉菲噌一下跳起來奔出去拿，聽到這個名字別人都看她，這漂亮廠妹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興沖沖簽收快遞，「哥哥你看獎品來了。」楊曉菲掂量一下沉甸甸的盒子，心頭一喜。楊逸明也很激動，聽說是尋寶網的大獎，旁邊大叔病友也愛湊熱鬧，借她小剪子割開玻璃膠。

「嘶啦」印著尋寶網三個大字的紙箱子帶著好聽的爽感翻開，裡面白乎乎的塑料泡沫露出端倪。「小心點這體積很有可能是攝像機，別摔壞了！」楊曉菲激動得要命，其他病友也圍過來看，問是什麼牌子的數碼產品，哪裡中的獎？

「尋寶網，這購物網站可好可好可好了，我就是在上面花了一塊錢抽中的。」楊曉菲得意地說，眾人都嘖嘖羨慕，圍上來的人更多了。她把東西拿出來，拆開兩瓣白色塑料泡沫，滿心歡喜地能看到一台攝像機。

「是攝像機嗎？」楊逸明激動地問。

就在拆開的瞬間，楊曉菲臉上的笑容瞬時跌入冰窖。塑料泡沫下出現的是……一塊和攝像機同樣大小的石頭。

「哈哈哈哈哈！」圍觀者爆發出一陣大笑，那個大叔笑得眼淚也流出來了：「小姑娘，這就是尋寶網的大獎啊，叔叔幫你去外面撿個一大堆的不要錢！」

「就知道這種電商都是騙人的啦，什麼數碼產品，哈哈哈哈笑死人啦！」其他人也笑。還有人趕緊幫面無表情的楊曉菲出主意：「美女你別急呀，我們都是證人幫你作證，告他媽的尋寶網去，竟敢拿石頭冒充大獎，反了天了還。」

楊曉菲這輩子沒有被人這麼惡劣地耍過，而且這次耍她的居然是自家的企業。那酸爽的滋味就不用多提，她抑制不住熊熊燃燒的怒火，錢沒了面子沒了獎品也沒了！真想把這堆爛東西踩個稀巴爛出一口惡氣！

「咚」她狠狠一腳踢在紙箱上，楊逸明趕緊勸：「妹妹別著急，興許倉庫搞錯了，還是有人掉包？把送快遞的叫回來問他。」楊逸明已經開口藉手機，旁人也很願意幫忙。楊曉菲實在難掩失望心情，埋頭蹲下身子，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低頭把垃圾丟回紙箱。

突然她聽見什麼，大石頭中間莫名聽見「沙沙」的聲響，仔細一看，真是見了活鬼！一整塊大石頭居然能像鑽戒盒那樣地中間翻開，中間風化了一個深凹洞，那裡面躺著一枚……藍牙耳機。

眾人也嚇了一大跳，怎麼把耳機塞進去的呀？

楊曉菲倒吸一口冷氣。它在石頭窩裡平平靜靜地躺著，乾淨的黑色外殼邊緣潤過一道光，似乎在笑說：「你好，我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