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夢回到謝橋
聞海光壓住心底的不快與酸澀,一層層撥開麥草走過去。悠揚的大提琴聲是她辨識有人的方向,旋律哀轉凄美,又動人流長,她微微回憶了一下,才發現是《入殮師》里那首《Memory》。
有點感傷惆悵,卻意猶未盡的一首大提琴音樂,聞海光順著音樂聲走過去,就看見了那個魂牽夢縈迴憶里的身影。
他背對著她,穿著一件黑色外套,拉大提琴的人居然是他。
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成了他的背景,微風吹起她的長發,他坐在凳子上,她站在他身後,兩個人只有五米左右的距離,隔著層層麥草,還有那首淡淡憂傷的大提琴音樂。
感懷他人逝去的音樂,笑中有淚,散發著親切又自然的人情味,有種惆悵迷惘,卻越聽越大徹大悟。
他在迷茫什麼?在感懷什麼?又大徹大悟了什麼?
聞海光覺得鼻子發酸,一是這麼久來,他沒有和她聯繫過一次,而再次見到他,即便是望著他的背影,也有種恍如隔世,與日俱增的思念。
她慢慢撥開麥草走上前去,很輕很緩,他拉奏大提琴的動作並沒有停止。聞海光紅了眼眶,幾乎是屏住呼吸,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肩膀。
聞海光還沒說話,大提琴聲音戛然而止,晏林晗冷淡的聲音就從前面傳來。
「不是讓你不要再來了?」
聞海光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他單手扯住她的手臂往旁邊一拉,她環住他肩膀的雙臂就被扯下,力氣大得她蹙起眉頭。
她紅著眼睛對上他由冷漠到發怔,再震驚不可置信的雙眸,兩個人就這樣不說話盯著對方。
聞海光委屈勁一股腦就上來了,他還是生氣了,他還是不想見到她,還這麼用力地扯開她!
她見他不說話,本來獨自一人前來各種艱難心酸都忍了,不過是為了見他一眼,瞧著他這麼冷淡的反應,她覺得自己真是又蠢又傻,平白無故為什麼要往槍口上撞。
「因為我不知道你這麼不待見我。」
她本來以為自己毫無表情,沒想到說出的話都哽了,想著自己現在肯定紅鼻子紅眼睛的,真丟人,咬著唇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甩手就走了。
晏林晗望著她的背影足足愣了兩秒,終於反應過來什麼情況,扔下大提琴抬步就追了上去。
聞海光此刻後悔死了,疾步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逆風的方向吹得她的頭髮糊一臉,因為淚水的緣故亂七八糟地粘在臉上,她現在的模樣肯定很狼狽又很醜。
她才剛跑了幾步,就被身後更快更急的腳步追上,大力扯過她的手腕,一順風的方向吹開了她的髮絲,他是手抓回她又挽回她的長發,捧著她的臉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風漸起,四周是麥田嘩嘩的聲音,金色的麥浪在日光下搖晃著耀眼的光芒,俊美挺拔的男人和嬌小清秀的女人在麥田中擁吻,耳邊似乎還有大提琴悠揚的旋律,所有的感動與回憶都凝結在這一刻,只屬於他們。
聞海光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晏林晗,前一面冰冷淡漠,下一秒卻可以這樣急切似火,她呼吸減弱,雙腿發軟,只能依靠他禁錮住她腰間的手臂勉強站著。
晏林晗最後放開聞海光時,她已經站不穩。他低笑一聲,眼神熾熱,灼灼地盯著她,彷彿要確認,現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就是他心上的那個小姑娘。
聞海光臉上還掛著淚痕,面紅耳赤地瞪他,好半會說不出話來。
他頂著聞海光的額頭,緊緊地擁住她,滿眼柔情地鎖住她,看得聞海光心都要化了。
「你別這樣看我啊……」她實在禁不住一個禁慾系的大帥哥這麼近,這麼黏地盯著她看,剛想偏頭,就被他低頭又啃住了嘴唇。
如此反覆數次,她只有一移開視線,或者一偏頭,只有她有微微躲開他的趨勢,或者不看他,他就一言不合直接親上去。
額頭,眼睛,鼻子,臉頰,嘴唇,那般纏綣柔情,彷彿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空氣中是麥草清新的味道,還有他的氣息,已經完全籠罩住她,無法自拔。
聞海光的手撐在他的胸膛前,他扣緊她的腰防止她下滑,她羞憤地把頭埋進他懷裡,耳邊是他低低的笑聲。
「混蛋,全是你的口水……」
聞海光用手背揩臉,那熟悉的氣息漸近,她立馬抬手捂臉,委屈撒嬌道:「別親了……待會我沒法出去見人了。」
某人卻是一本正經,道貌岸然的樣子,捧著她的臉湊近左瞧右瞧,「我幫你看看哪裡還有口水,替你擦擦。」
滿嘴胡話,誰信!聞海光掀起眼皮去瞪他,就見他還真是用手在她臉上抹。
她半分好奇,下一秒就見一絲狡黠滑過他的眼底,聞海光一驚,身子還沒動,他就扣住她的後腦勺又吻了下去。
……
「待會你先走吧,我等會再走。」聞海光想起剛才那些人就在不遠處,總覺得兩個人偷偷在這裡感覺怪怪的。
「你怎麼會在佛羅倫薩?」晏林晗盯著她,不給她絲毫逃避的空間。
聞海光不太願回答,小聲道:「就買了機票,坐了飛機,就來了唄。」
「你來這裡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這不是明擺著嗎!聞海光不想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揚起臉瞎扯:「來旅遊,周氏要參加國際展,我來陶冶性情,為了寫微電影劇本!」
晏林晗食指和拇指一用力挑起她的下巴,他的樣子完全沒有剛才的柔情和炙熱,而是很嚴肅,很冷淡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突然跑過來會很危險?你都做好計劃了嗎?知道路線了嗎?找好酒店了嗎?熱血上頭就一股腦往外跑,要是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和家裡人交代?」
「可我現在不是沒事嗎?」聞海光悶聲道。
晏林晗看了她一會,才緩緩說:「跟你說,你從來都不聽,這麼多年了,做事還是這麼莽撞。」
「那我想你,就過來了,可不可以!」
聞海光生氣地喊了出來,不料咬了下舌頭,淡淡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她吃痛,那股氣悶在心口極度不舒服,憋著一口氣扔下一句:「你還要拍戲,我不打擾你了。」甩手就走掉。
這回他並沒有像剛才那樣馬上追上來。聞海光心涼了,鼻子的酸澀勁又湧上來,她大步往外走,沒有回頭。
原來聚在一起聊天的工作人員已經走了幾個,不遠處搭棚擺道具的人已經開始忙碌起來,顯然是要開拍了。
聞海光被一個正在收拾的人叫住,一個相貌普通的男青年,他問她有沒有看見有人在那邊。
她本來不想回應,想了想,正準備說,餘光就瞥見晏林晗從那頭走了出來,肩上還扛著大提琴。
他目光只看她,腳步不停叫朝她走過來。
那男青年見晏林晗出來馬上出聲喊他:「晏哥,導演剛才找你,叫你過去一下。」
晏林晗停了下來,把大提琴交給那男青年,又囑咐了他幾句,轉身就朝聞海光走過去。
聞海光一怔,抬腿就小跑離開。難不成他還想在這麼多人面前過來找她不成?
「聞海光!你跑什麼?」晏林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別管我!」她的聲音哀怨又煩惱。
晏林晗喉嚨里溢出一絲笑,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中,幾步就追上了她,掐著腰一把把人扛在肩上,就往外面走去。
留下一群表情豐富,在麥田中凌亂的眾人。
聞海光不敢大叫,現在只求他能走快一點。路上還聽見有人和他打招呼,她全程捂住臉,羞憤欲死。
最後還是被他扛回了車上,人一放,保姆車門一關,四周的聲音全部隔離。
「你要不要這麼不講理啊晏林晗!」聞海光氣得想要大叫,抓起車上的一件衣服就朝他扔過去。
晏林晗單手輕鬆接過,往旁邊一扔,放倒她的座椅,欺身而下。
「你、你幹嘛!」她眼露驚慌,推不動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想要更加不講理一點。」
他盯著她,直起上身就開始脫黑色外套。聞海光瞪大眼睛看著他十分自然地脫掉那件外衣,裡面是灰色圓領打底單衣,身材健碩,性感異常。
保姆車內很溫暖,聞海光卻覺得空氣中有些微微的燥熱。他抓住單衣下擺,正準備往上扯,她急了抬手就要阻止他的動作,卻被他抓起手帶著她往他身上替他脫。
「你流氓啊晏林晗,今天吃錯藥了!」聞海光皺起一張小臉手腳並用去打他。
晏林晗的單手抓起她兩隻手腕就往頭頂扣,另外一隻手剛碰到她的腰間的皮膚,她心跳就漏了一拍。
聞海光臉紅透了,眼波似水,泫然欲泣,「你想做什麼啊……」這裡人這麼多,還是在車上,他到底怎麼想的!
卻沒想到,他並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兩兩對視,這麼多日夜的思念,盡在眼底。
「我想你,寶貝。」
晏林晗沉默了兩秒,突然輕輕開口。聞海光一顫,他一拉她的手腕帶起她,就張開雙臂緊緊擁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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