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甘之如飴
回想起在長街上相遇的場景,卻讓自己無端想到若是母妃也會武,是不是那天便也能無需落得那番下場呢?
越是這樣想,便越是想要去靠近她,借著那一片海桐花去追憶記憶中的味道。
卻是撞進她清冷淡然的眸中,自己才恍然驚醒,母妃的眸光一直便是溫柔而又安然的,怎麼會有這樣的目光呢?
不過,與她說起話來卻是讓自己覺得有趣的很,幾乎從未見過能夠與自己爭口頭之風,還能落於不敗之地的女子。
忽得想起被她在長街上羞辱過的淮寧,在宮中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在皇後面前提起她。
也是了,淮寧從小便是皇後手心的寶貝,那日在長街上那般吃了虧,現在若是不想將她剝皮抽骨反倒是不可能的了。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自己竟莫名其妙地便多說了一句話,說完之後自己都覺得詫異,自己從來都不是愛去多管閑事的人,又或許說是自己最喜歡悠閑地看著別人落於難中的樣子。
心底輕笑一聲,罷了,看她的樣子早就應該知道了,自己反倒做了一件閑事。
「朝辭多謝夜王告知皇後娘娘恩澤福厚,朝辭定會記得去謝恩。」
自己忽得一怔,便覺得有些好笑,多少年了,自從自己成為夜王,多少人都是借著名頭想來巴結攀附,卻是讓自己好好看清了他們面目……
總想不出一分便得全部……只是可惜慕梓夜從來都不是予求予取的人……
卻不曾想,為了這樣一句不過自己閑來無事便說出的話,竟還能換來她一聲道謝。
真是難得…真是…合自己心意……
之後便是那日的宮宴,自己遠遠地看著,身著一襲白衣的四皇兄站在一襲紫衣的她面前,看起來是那麼的相配,相配地有些讓自己都有些嫉妒。
「若是本王說是呢?」
自己一怔,身後是四皇兄沉定的聲音,卻是在自己心裡泛起了一層波瀾。
看著那一片迷離繁華的宮殿,心中竟是有些茫然,似乎自己獨處一世一般的孤寂。
心中是微微的冷笑,第一次覺得慕梓夜是如此的懦弱,因為害怕失去,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便逃避,便躲開。
一瞬間,似乎有些懂了母妃所為了的情。
愛上便愛上了,就如那母妃最後的驚鴻一影,只要清晰地存在著她的生命里,即使飛蛾撲火,即使喪之此身,即使嘗盡情苦,那又如何?
…………
「情之一字是苦……」染朝辭聽得身後的慕梓夜輕笑了一聲。
感受到他微微的低頭,手中微涼,卻是他不知何時塞入自己手中的海桐花的玉墜。
晶亮剔透地如綻放在自己的手一般,還帶著慕梓夜手心的溫度,他微啞的聲音就如從手心中傳入自己心房的熱流一般,「即便嘗盡情苦,為你,我甘之如飴。」
「所以,給我一個機會吧。」腰間的手微微鬆開,就如他現在給自己回答的空間一般。
染朝辭握住那玉墜的手漸漸收緊,自己可以推開慕流淅,因為自己始終不會與他走同一條路,對他便只有愧疚與人情。
這樣的慕梓夜,自己以什麼理由,以什麼方式去推開……?
他…只是要一個機會……
空氣似乎也安靜下來,惟能聽見身後慕梓夜微斂的呼吸聲,染朝辭輕輕閉上眼,「得之幸也……」
慕梓夜微垂的眼睫一顫,抬眸,流光溢彩的眸中是滿溢的波光。
…………
「小姐……」流茵看著身後跟著的一大堆的人無奈地出聲。
自己只不過是與小姐來街上辦點事而已,因為與三皇子的婚事的消息,小姐在街上便已經夠受矚目的了,後面為什麼還會有一群人跟著?
而跟著的幻櫻望向身後的人,步伐整齊,而且也沒有絲毫躲躲避避的感覺,沒有任何的殺氣,和危險感,也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染朝辭。
卻見染朝辭只是淡淡地掃過一眼,便轉過了眸光。
「快看,快看,那就是染朝辭……」
「嘶,容貌很美啊,怎麼可能會是什麼傳言中的孽種呢?」
「還有還有,她身後跟隨的人那麼多,怎麼可能在府中不受寵!」
「這麼說也是,也就是皇命難違,為了將軍府,也真是忠孝之女啊……」
「就是,就是,對於這樣的女子,我們應該讚頌才對……」
………
流茵幾乎是困惑地看向那些七嘴八舌,明明之前還是滿口嘲諷,現在卻完全大變樣的人群,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染朝辭默然不做聲,目光掃過人群中那幾個尤為突出,正天花亂墜地將自己形容地幾乎要成為「天下第一孝女」的人。
如此好的口才,也不知是從那個說書館請來的人。
若是慕梓夜生在現代,不去做形象公關真是浪費了。
「小姐,你看。」流茵突然驚訝地出聲。
染朝辭停步,面前正是醉霄樓所開的新分店。
因為醉霄樓一次開了兩個分店,而且店內所招之人要經過鈴陌與水序瑟的考核,現在便有些缺少做事的人手。
而現在……
「您請,這邊來。」
「這位客人,您要什麼?」
…………
醉霄樓內,現在卻全是正在招呼客人的人,踏入其中,卻見鈴陌一臉無奈地看著面前的樣子,見到染朝辭卻是欲言又止。
因為醉霄樓內本就缺人手,而這些人是在幫忙,若是要他們走,不僅需要花費時間,到時候在醉霄樓內鬧起來,而且也會影響醉霄樓的生意。
「這位客人,請進。」
流茵默默地看著站在一旁,對著上前而來,笑靨如花招呼著人面無表情的染朝辭,無聲地悄然退後一步,小姐身上的氣息真的很冷。
「這…這位…客人…」上前而來招呼染朝辭的人忽得覺得身上一寒,卻還是十分敬業的開口。
卻不想面前的人卻轉身就走,唯獨留下凍得幾乎讓自己發抖的冰冷的氣息。
流茵非常降低存在感地跟在步伐不停地染朝辭身後,同時卻瞄了瞄依然跟在自己這群人身後的侍衛,又看了看側臉面無表情的染朝辭,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染朝辭在哪停下腳步,他們便也停下,染朝辭繼續走,他們便也繼續走。
染朝辭忽得停下腳步,「幻櫻。」
幻櫻一愣,頂著底氣壓挪了幾步走上前去,「小姐……」
「我不想再看見他們。」染朝辭聲音冰冷。
幻櫻微愣,眼眸中劃過一絲血腥的光芒,自己也不喜歡老是被人跟著,既然小姐也已經發話了,那便…手已經摸上了藏於腰間的雙刃……
「我的意思是讓他們沒有辦法再跟著我,懂嗎?」
目光落在幻櫻將要拔出雙刃的手上,染朝辭扔出一個藥瓶,聲音冷淡。
「屬下懂。」幻櫻被染朝辭清冷的目光瞅得心中一寒,心中淚奔著趕緊點頭。
目光冒火地望向不遠處因為她們停下所以同樣也停下的人,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會被小姐瞪嗎?!
捏緊手中的藥瓶,不就是放倒他們嗎?幻櫻冷冷地勾起唇角,葯昏和打昏也應該差不多了。
眾侍衛身上背後一寒……
……………
「小姐,您…在幹嘛?」
流茵看著向著那些已經昏倒的侍衛身上扔下一張紙條,身上氣息也變得柔和了些許的染朝辭,開口問道。
雖然自己不知道這些侍衛是何人…但,難道小姐還要給他們留信作為紀念?這可不是小姐會做的事。
染朝辭直接轉身,微微掃過自己留下的那張紙條,自己只不過是給某人一個警告,如果他再做這些事情,那自己便要做一個出爾反爾的人了。
「小姐,那是……」不過走了幾步,身後傳來流茵微訝的聲音。
染朝辭偏眸,便向著流茵目光停著的地方看去。
人流潮湧中,靠著街邊的一旁,避開人群,坐著輪椅身著一身白衣的男子安靜地坐在一旁。
他的墨發並沒有像其他人一般用玉冠挽起,只是簡單地用一根白帶輕挽著,如一片雲悄然地倒映在潑灑的烏墨上。
他的眼睛上纏繞著一塊白紗,遮掩去了大部分的面容,唯獨留下線條雖為有些消瘦,卻精緻光潔地不像話的下弧線。
他便是那般安靜地坐著,一襲白色的衣衫極為的簡約,穿在他身上卻是如沒有用任何繽紛辭藻雕飾的平易自然的詞句,清雅簡淡卻幽幽地漫布其香。
引來路人的一陣驚艷卻又極具可惜的目光。
三皇子慕雲庭因婚期將至,特此於宮外賜之三皇子府,以備婚事。
染朝辭看著那個穿著如普通人一般,身邊還尚且沒有一個侍衛跟隨的男子。
輕勾唇角冷笑,即使賜之府邸又如何?
不過是為了遵循宮中的規矩而已,那三皇子府內卻也不知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慕淵厭惡這個兒子還真是厭惡到了極點……
不過,自己不也是如此,如果慕淵沒有厭惡自己到極點,便也不會用慕雲庭來羞辱自己……
「走吧。」染朝辭轉身離去,卻沒有再去看那個獨自坐在街邊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