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勿念心安
「唔…」慕梓夜輕吟一聲,似是絲毫看不出染朝辭眼中的對自己的忍耐。
看著染朝辭摁在自己肩上的手,表情有些驚訝,「縣主可是將軍府的小姐,若是與本王出宮……」
慕梓夜的表情極為認真,但捏著染朝辭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卻是極為的不「認真」,「若是被別人看見了,會不會以為縣主要成夜王妃了呢?」
…………
慕梓夜看著染朝辭若有所思地鬆開摁住自己肩頭的手,眨了眨眼。
「夜王殿下所說是極有道理的,」染朝辭輕輕點頭,卻是極為認可慕梓夜所說的話,「本縣主若是與殿下半夜出去,確實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看來這樣確實不好……」染朝辭嘆了口氣,「本縣主還是想想其他辦法為好。」
慕梓夜眸中微訝,卻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難道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不如……」慕梓夜微訝間,面前的女子倏忽靠近,清冷的眼眸望進一片媚然笑意的瞳孔之中。
「夜王殿下被刺客劫持為人質,這個辦法如何?」
耳旁的聲音淺笑著還帶著幾分商量詢問的意思,可是已經橫在脖子上的微寒的刀刃卻是滿滿的威脅之意。
「而且…」染朝辭的刀刃在慕梓夜潔白如玉的脖子上輕輕劃過。
像是在挑逗一般,眼中微含些笑意,卻是不達眼底,「我們的夜王殿下,到時候在千萬士兵眼下,到底是會犧牲自身來捉住刺客,還是貪生怕死,放走刺客呢?」
「啊,本王是要出宮,不過卻是缺了一個小童,縣主可願屈尊?」
慕梓夜挑著紅潤的唇角,媚眸中有著十分的「誠意」地說道。
「為京城最風流瀟洒的夜王殿下服務,是在下的榮幸。」
染朝辭「很好說話」地放下了手中的刀,滿意地開口間,臉上也是一片「恭敬崇拜」之色。
在宮殿內的一幕染朝辭沒有看到,只不過是因為今天慕雲庭告訴染朝辭的消息便是宮中的「刺客」被捉住了。
可是自己便是刺客,哪來的另一個刺客?
但是,就算宮中的「刺客」被捉住了,自己也不可能出宮,只不過是宮中的戒嚴不像之前那般警戒,所以,染朝辭才能從慕雲庭的院子里出來,隱藏至這個偏僻一些的宮殿中。
而且能夠隨意進出宮門,辦成這種事情的,也就只有慕流淅和慕梓夜兩個人了……
所以染朝辭才會不易容便出現在慕梓夜面前。
看著一臉像一隻耷著耳朵達到自己目的的狐狸一般的慕梓夜,染朝辭卻是有些淺淡的笑意。
自己知道慕梓夜不過也只是想要佔著口頭上的便宜,不然,也不會幫自己,那個「刺客」,應該便是夜王府中的暗衛了……
「月光正好,本王真想一睹縣主風姿啊。」
慕梓夜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一套小童的衣服給了染朝辭,聽著身後染朝辭悉悉簌簌換著衣服的聲音,語氣妖嬈讚歎卻還是依舊沒有回頭。
「一刻鐘后,本王會讓夜王府的馬車從東門進來,小朝辭,你可要快些啊。」
因為不能同時出宮門,所以慕梓夜便要先出宮門,而染朝辭則得翻過宮牆靠近東門,繞進夜王府的馬車中才能出宮了。
因為宮中的「刺客」已經被捕,調來宮中的高級將領也被調回原位,對於染朝辭來說,黑暗中的宮殿卻是染朝辭最好的發揮地。
宮中一角,茂密的樹叢中,幽暗的光線下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正看著宮中守在前方的一列侍衛身上。
一眨眼的瞬間,身影便已經落在了侍衛頭上的樹頂上。
「唉,這宮中的刺客不是被抓了嗎?為什麼宮中還需要這麼多人來值班呢?」
一個侍衛見沒有其他將領來,許是無聊了,便輕聲問道。
「嘿,這還不知道,之前那個刺客可是殺了不少人啊,」一個侍衛探著頭靠過去說道,「而且還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皇上肯定是因為怕再出現這種事情,傷害宮中貴人所以還需要我們唄。」
「唉,如果將軍將我派至其他地方多好。」那個侍衛繼續嘆了口氣說道。
「這話什麼意思?」
「這都不知道!」那個侍衛瞟了一眼周圍的宮院,眼露不屑與惋惜,「這裡是離冷宮最近的地方,裡面也都是一些宮中的罪人,保護他們能有什麼建樹?」
……
因為他們兩輕聲說著話,其他侍衛雖不言語,但耳朵卻已經束著聽起他們兩人說話來了。
染朝辭一個轉身便落在宮牆之下,沿著暗影向牆上掠去,淡淡勾唇,只要翻過這座宮院后便是東門了……
「大哥,聽說這冷宮當中不是還有一個三皇子嗎?你可知道他為何也會在冷宮中?」
染朝辭身形一頓,向著周圍望了一圈,似乎這便是之前自己被困與此地,最後逃向慕雲庭的那個宮院。
慕雲庭…染朝辭腦中不禁回想起那個在桃花樹下,清雅靈韻恍若如仙人般的坐著輪椅般的男子,想起在冷宮中那兩天從未有過的悠閑愜意的生活……
明明不過是前兩天發生過的事情,現在想起來竟感覺如夢一般……
染朝辭搖了搖頭,卻還是順著黑影向著宮牆之上謹慎地爬去。
慕雲庭是世間那道最為純凈,不染纖塵的光,而自己卻是一步步踏著黑暗,融於黑暗之中的人,用最狠辣的心計去報復所有想要傷害自己人,用鮮血用滋養心中的黑暗,冷血……
陰差陽錯之間才會有這樣的交集,以後…卻再也也不會有了。
「那個三皇子?這麼說起來也真是可憐,明明是個皇子,不受寵,天生殘廢且不說,好像是只要是稍微寒冷一點,吹了一點風便會引發舊疾…」
那侍衛看了看今天暗沉無星的天空,嘆了口氣,「看起來,今天那三皇子也不好過了吧……」
…………
院中,稍稍昏暗的月光下,一襲月白色衣衫的坐著輪椅的男子卻在桃花樹下,涼風之中,卷落了幾片承受不了寒露的重量,所以飄然落下的花瓣。
空中嬌柔打著旋兒的花瓣帶著冰涼的寒意,擦著男子在皎潔的月光下愈發顯得清雅出塵般的面容,最後落在男子手邊。
捻起手旁帶著寒意的花瓣,似乎似在提醒自己秋風寒涼一般。
「咳……」慕雲庭輕咳一聲,胸口處像是灌了冷風一般陰涼,喉間卻是火燒般的灼熱。
卻不禁想起兩天前的此時,一個女子也是聽見自己的咳嗽聲后,強行將自己推入房內。
拂上心中處,卻又是一片空虛,鬆開手中的花瓣,這種日子卻是不會再有了……
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一件披風便被披在身上。
「不用。」慕雲庭將身上的披風拉下,前兩天也是這般,在自己不願讓她一個女子守在桌邊時,她也是如此將披風披至自己身上。
慕雲庭微微垂眸,佛曰,勿念心則安,有些事情印刻在心中便好,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心心念念卻也不如放下,執念,只會讓自己難過……
身上扯下的披風又被披在了身上,「無妨,我不冷。」慕雲庭淡淡道,卻依舊將身上的披風拉下,不過是咳嗽,自己已經習慣了。
身上的披風帶著一種強制性的力量被拉至身上,慕雲庭淡淡皺眉,以為是默,便想出聲讓他回去。
「我看三皇子殿下身體腦子都更正常,卻不知三皇子殿下是不懂愛護身體,還是天生竟喜歡自殘?」
身上的披風一種可以算得上粗暴,而且發泄的力量蓋上,熟悉的屬於女子的清香因為靠近滿貫在鼻間,但,耳邊卻是有些微微嘲諷,帶著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心中像是被波浪一陣一陣地拍打著,直接湧上胸膛,心口,腦中,像是被一種無可言說的情緒佔領著,她,回來了?
慕雲庭的手在輪椅上微微緊握起,心中的情緒湧上喉間,卻化作了一句似試探又是小心翼翼的話,「姑娘…是在擔心我嗎?」
擔心他?染朝辭微怔,自己明明在即將在僅此一步便能踏出宮門,坐上慕梓夜的馬車出宮脫離險境。
為什麼會在聽到侍衛的話后,竟會不自覺地回來呢?
難道真的如他所說,自己在擔心他?
手心不禁有些握緊,染朝辭沒有說話,慕雲庭也沒有追問,院中惟有花瓣沉默凋落的聲音。
「抱歉,唐突了。」慕雲庭開口,猶如以往一般溫和輕柔,聲音卻是有些乾澀。
「無妨。」染朝辭淡淡道,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聽見那個侍衛說慕雲庭有舊疾后,便會回來,而且看著他吹著冷風的的樣子還會有些奇異的憤怒。
自己能做的不過也就是這些了,染朝辭掃過一眼一身沉浸在月光中的慕雲庭,目光微涼,便轉身踏著步子準備離開。
「姑娘,」慕雲庭聽著染朝辭離開的腳步聲,竟有些急地開口,「我,可否知道姑娘的姓名?」
院中是一片寂靜,涼風幽幽,慕雲庭澀然一笑,心中竟有些深深的無奈。
若是能看見的話,回憶中也還能再有一道更為鮮活的身影,現在卻連在心中能夠反覆回味的絲毫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