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萬年的鴻溝

范老師面上有些掛不住，從沒有一個人像鍾葵這般讓他勞心勞力，不管是諄諄教導還是嚴厲訓斥，范老師還沒找到一個能夠讓鍾葵百分百服從的方法。

鍾葵飽含逆反的眼神望著范老師，讓他心中產生了幾分動搖，可是他還是板著臉，「很晚了，你休息吧。」

范老師轉身離去，等不及鍾葵反應，門被大力關上的同時，鍾葵無力的躺倒在床上，委屈和不甘的情緒席捲了她。

鍾葵此時不知道，范老師的內心也是波濤洶湧，千萬年來，只有一個女孩走進了了他的生活，這個女孩那麼年輕，才只有十八歲，她的年歲在他范某某眼裡，不過是一眨眼，那麼輕的年歲就面對的了死亡，他范某某一開始集齊排斥她的到來，可是陰差陽錯卻答應做了她的監護人。

這也是他第一次做監護人，說來也巧，這千萬年來久違的多個第一次，都是拜鍾葵所賜，范某某對這種感覺覺得陌生，偶爾覺得新奇，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就這個一眨眼年歲的年輕女孩，竟然這麼會找麻煩，一個麻煩比一個麻煩大，招惹的人一個比一個棘手。

就算是這樣，范某某還是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對待鍾葵，他決定負起責任。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鍾葵卻叫囂著不需要自己管？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新世紀年輕女孩的特性？

原諒范某某的古板，畢竟這是一個在地府生存了千萬年的餓死鬼，在他的記憶里，女孩應該是乖順的，小巧的，而不是任性的跋扈的。

范某某走在路上，回想著鍾葵說的話，那張眼含淚水卻不肯流下的臉，那張倔強的臉，真是沒有一個人比鍾葵更難管教了，范某某越想越氣憤，這種感覺真的是久違了，千年來，范某某從未生過氣，甚至連情緒波動都沒有。

不得不承認，鍾葵的出現是個意外，要想把這個意外解決，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讓她完成自己的遺願，然後投胎離開地府。

范某某皺眉，突然對自己的想法有些排斥，讓她去投胎？然後十八層只剩下自己？沒有人為了討好他給他做飯，沒有人會穿著睡衣肆無忌憚在客廳里跳舞，更沒有人在早上對他說早安。

范某某十分疑惑，他討厭這種情緒，堵在他的心上，好像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走在回大學的路上，一個人影站在他前方沖他打招呼，范某某抬起頭，看見秦廣站在他面前，對著他揮手。

「你還沒回去？」范某某主動打招呼，秦廣點點頭，「是啊，小葵怎麼樣了？」

什麼時候秦廣第一句話提到的是鍾葵？好像已經很久了，自從那日在十八層見到鍾葵，秦廣總是把小葵小葵掛在嘴邊，好像他們很早就認識。

「她很好。」范某某不想多說，誰知秦廣卻沒有離去的意思，反而跟著范某某往大學里走，范某某沒有說話，秦廣也沒有說話，兩個人肩並肩無聲的走在大學里，景象十分奇怪。

就在進教學樓之前，秦廣攔住了范某某，「范教授，我想和你談談，只是談談，有時間么？」

范某某疑惑的皺眉，怎麼會有時間呢？自從鍾葵出事，他不僅要照顧鍾葵，還要做實驗，他恨不得不睡覺，秦廣居然還問他有沒有時間？

可是范某某回答的卻是，「好，去我辦公室吧。」

秦廣愉悅的點點頭，跟著范某某走，「范教授，這幾天你回家了嗎？」

「嗯。」

「啊？我都沒注意到，我還以為這幾天你都在醫院照顧小葵呢。」秦廣不好意思的笑笑，范某某更加疑惑，為什麼他會這麼想？

打開辦公室的門，秦廣拘謹的坐在沙發上，范某某倒來一杯開水，秦廣馬上就捧在手上，頓時放鬆下來。

這點還是沒變，范某某坐在沙發對面的椅子上，受傷捧著一沓子資料，一邊說道，「有什麼要說的？」

「哦哦。」秦廣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下來，「范教授，我很擔心小葵，那個劫持她的犯人至今失蹤，所以我想、我想是不是可以用一些極端的手段找到他。」

「極端的辦法？」范某某皺眉，秦廣點點頭，「是的，你有什麼想法么？」

范某某搖搖頭，「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胡天不會再出現了。」

秦廣好像很疑惑，表情變換，讓人難以捉摸，「怎麼會沒有必要呢，小葵被劫持波及了，犯人一天沒找到，小葵就不安全。」

「胡天的目標不是鍾葵，劫持她只是意外。」范某某冷聲陳述事實，秦廣驚訝的張大嘴，「雖然說是意外，但是……我、我覺得捉到犯人才比較妥當吧？」

范某某翻看著手中的資料，似乎對秦廣所說並不在意，這讓秦廣有些生氣，「范教授，就算你本事通天，也不能自大到可以全天候的保護小葵吧？」

「我說了，沒有必要，胡天不會再出現了。」

「范教授，你這樣的態度請恕我不能苟同，小葵是你的學生，你是她的監護人，你這樣無所謂的辦事態度不覺得有些過分么？」秦廣竟然生氣了，那被劉海擋住眼睛的臉，本來應當是內向易緊張的啊，如今的秦廣，面部表情何其豐富，范某某疑惑了。

「秦廣，你是在質疑我？」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你對小葵不是很關心。」秦廣結巴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臉憋得通紅。

范某某放下資料，坐直身子，覺得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不關心鍾葵，你更關心她了？」

秦廣抿唇，十分不悅，「我沒這麼說。」

范某某冷笑，「秦廣，既然你這麼替鍾葵打抱不平，覺得我范某做的不好，不如由你來做她的監護人好了。」

「你！范教授，你明知十殿閻王是無法做監護人的！」要不然我早就做了，還會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嗎！

秦廣是個直性子，不會轉彎抹角，所以情緒都寫在臉上，范某某此時看著秦廣快要氣炸了的表情，竟然莫名覺得很爽。

「既然如此，就不要教別人怎麼做。」

秦廣聽了這話，覺得受了冒犯，頓時覺得十分不值。多年來，都是秦廣在他和十殿閻王間居中調停，而在十殿閻王中，只有秦廣和范某某交好，所以他們才能上下比鄰而居而沒有衝突。

「范教授，我不是你的學生，你對我這樣的態度，會不會太無禮了！」秦廣也動了氣，范某某輕笑，「呵呵，態度？說到態度，秦廣，你為何對鍾葵如此在意？她到底對你說了、做了什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葵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我只是很擔心她。」秦廣有些閃躲，范某某看出他的隱瞞，頓時覺得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可憐的靈魂？地府不止千萬，你為何偏偏對她這麼關心？」范某某探究的看著秦廣，秦廣在范某某的眼神下越來越緊張，倏地站起來，慌張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覺得小葵很好，她讓我很快樂，我、我很喜歡她。」

「喜歡？」范某某重複了這兩個字，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秦廣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秦廣，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的年紀長了她何止千歲，她的祖宗還沒出生的時候，你就位列十殿閻王之一了，你說你喜歡她？」范某某說的這番話何其刻薄，指責秦廣的同時，也像是在刺痛自己。

這指責像是當頭棒喝，秦廣無力的坐下，雙手扶在腦袋上，「不，我喜歡她，我會放在心裡，我不奢望她也喜歡我，我、我沒有要求一個結果。」

「就算你想，你也要不到一個結果。」范某某清冷的聲音像是判官下的生死令，「鍾葵註定是要重入輪迴的，她不是我們，她有獲得救贖的機會，她值得更好的人生，秦廣，你的喜歡不是好運，而是噩夢。」

「我、我知道。」秦廣帶著哭腔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把這份感情埋藏在心裡，只要讓我看到她在地府能過得開心快樂，我就滿足了。」

范某某此時卻驚訝了，秦廣是十殿閻王，他要得到一個人何其容易，大不了以權謀私，把鍾葵的靈魂強行留在地府，永生永世的陪著他，可是他卻還是願意看著鍾葵轉世投胎，完全的忘了他？

一個大大的問號橫在范某某心中，秦廣突然笑了起來，「范教授，多謝你罵醒我。我差點就要害了小葵了，我該向你學習，不要讓自己的私心耽誤了小葵。」

范某某皺眉，覺得秦廣越說自己越迷糊了。

「范教授，之前我一直難以忘懷對小葵的喜歡，千萬年來，小葵是唯一讓我覺得可以親近又不會緊張的女孩子，所以我一時忘形了，才會對你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以後我還是會一直關注著小葵，但是會保持距離，希望范教授你可以為我保密。」秦廣一番剖白的話，竟然讓范某某鬆了一口氣。

「好。」范某某點點頭，神思飄了很遠。

等到范某某回過神來，辦公室只剩下了自己，門打開著，秦廣已經走了。

鍾葵此時含著眼淚睡著了，並暗自下定決心，范老師要是再束縛她管著她，就算機會渺茫，她也要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