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投羅網

第9章 自投羅網

第二天是星期六,犯人不用去工廠幹活,但是早上六點半,他們依然要到負四層的公共大廳集合,統一去食堂吃早飯。

這一天,四號牢房從六個人變成了四個人。徐三寶被尉遲良傷得不輕,雖然不至於丟掉性命,卻也需要卧床治療幾天。尉遲良就不用說了,自從昨天晚上被鍾昕關到禁閉室以後,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去理會過他。

要說這地下監獄里的犯人,不少都有過關禁閉的經驗。一旦犯了錯誤,少則被關上三五天,多則十天半個月。那種被囚禁在黑暗中的痛苦難以言表。孤獨、壓抑、恐懼、絕望的情緒簡直能把人逼瘋掉。

就在其他犯人幸福地享受早餐的時刻,尉遲良剛從飢餓中醒來。

過去幾天,他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突如其來的絕境,甚至還在鬼門關里轉悠過兩圈兒,所以關禁閉對他來說無非就是換一張更硬的床睡覺而已。只要還活著,他就沒理由放棄希望。畢竟在身體垮掉之前,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的精神先被摧毀。

禁閉室里漆黑一片,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會讓人產生一種喪失視力的錯覺。十幾個小時沒上過廁所,尉遲良早就憋了一大泡尿,膀胱脹得難受。他摸索著從床上爬起來,像個瞎子似的扶著牆壁慢慢地朝房間的角落走去。他記得昨天被人關進來的時候,隱約看到那裡有一個簡陋的便池。

他解開褲子準備放水,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與此同時,房間里亮起了一盞昏黃的小燈。他轉過頭來,發現鍾昕正一臉愕然地看著他,不由得問了一句,「怎麼,你沒見過別人撒尿嗎?」

「我記得我昨天離開的時候把你銬在床上了……」

「哦,你說手銬啊。」尉遲良恍然大悟般地笑了一下,朝鐵床的方向努了努嘴說,「那東西戴在手腕上實在不舒服,被我撬開了。」

「你用什麼東西撬開的?」鍾昕仍舊是滿臉的疑惑。

「這怎麼能告訴你呢。」尉遲良一邊故作神秘地回答一邊繫上了褲子。之後,他在水池邊胡亂洗了把臉,感覺整個人霎時間清醒了不少。

他坐回到床上,拿起那副被打開的手銬在面前晃了晃說:「你把這東西收回去吧。我都已經被關禁閉了,你沒必要再讓我承受額外的折磨了吧?」

鍾昕皺著眉頭接過手銬,仔細檢查了一番,沒發現手銬有被暴力破壞的痕迹,內心更是多了一份不解。想了一下,他懷疑地問道:「你是不是從工廠里偷偷帶了什麼東西出來?比如穿珠子用的針?」

「當然沒有啊。」尉遲良失口否認道,「工廠完工時,獄警對每個小組的工具數量檢查得很嚴,出了差錯不可能不被發現的。」

「那你……」

「行啦!」尉遲良笑著擺了擺手,「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從工廠偷任何東西,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昨天的記錄。我們小組是倒數第三個完工的,馮管教當時檢查得相當仔細呢。」

「你果然很不簡單。」鍾昕由衷地讚歎了一句,不再繼續追問手銬的問題,反倒是露出一副頗為感興趣的表情,「說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來到這座地下監獄?」

「我?」尉遲良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不是被你們抓回來的嗎?」

「是嗎?」鍾昕用一種極其不信任的口吻反問道。「那你給我講講,你被警方通緝以後,為什麼會跑到這座山林里來躲避追捕?為什麼能夠找到地下監獄的入口?」對,鍾昕用的是「找到」這個詞,因為尉遲良跟其他的犯人不同,不是他們從全國各地秘密抓捕抓回來的,而是自己闖入他們的視線當中的。

「這個問題,我前天已經跟監獄長解釋過了。」

「我要聽你親自敘述一遍。」

「好吧,如果你不嫌我啰嗦,我可以再給你講一遍。」尉遲良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不是很願意提起這段不光彩的經歷。「我從警方的監視中僥倖逃脫后,先是跑到雲南邊陲地區躲了一年多的時間。在那期間,我依靠一些小買賣維持生計,具體做了些什麼,我不用細說,你也應該明白。大約在五個月前,當地警方收到了某個線人的情報,對我活動的那一帶地區進行了大規模的緝毒行動。

「我怕暴露自己是連環殺人犯的身份,連夜逃離了警方的包圍圈。再三考慮之後,我又返回了省內,最終選擇在四川省的涼山州落腳。我想警方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不可能專程跑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來找我。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我基本上就是在這附近活動的。

「2015年9月3號那天,我原本是跟村裡的居民租借了行頭出來打獵的。村民囑咐過我不要獨自一人來這片林子閑逛,說這裡地形複雜,非常容易迷路,還說附近經常有野獸出沒什麼的。可是我這個人好奇心實在太旺盛了,完全沒把村民的忠告放在心上。

「結果我不但在林子遇到了熊,逃命的時候跑得昏天暗地,把身上的裝備全丟了。更慘的是,我竟然陰差陽錯地發現了地下監獄的入口。最開始,監獄的警衛把我當成了不懷好意的入侵者,險些把我給殺了。後來估計是有人認出了我的身份,順便就把我給關進來了。其實我也很冤枉啊,逃了快兩年都平安無事,最後竟然在出門打獵的時候被你們抓了,這說起來是不是挺有戲劇性的呢?」

「照你這麼說,你被我們抓到根本就是一個偶然?」鍾昕半信半疑地問道,他對尉遲良所描述的這段經曆始終不能全盤接受。

「很多案件都是在偶然的情況下破獲的,天底下偶然的事情太多了,為什麼我就不能偶然落一次網呢?」

「好,既然你堅持這樣認為這是一個偶然,那就請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座監獄里竟然有人想暗中保護你的性命?如果你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罪犯,保護你的目的何在?意義何在?」

「我靠,你腦子沒病吧?我還想知道為什麼呢。」尉遲良被這個問題弄得哭笑不得,既委屈又無奈地說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你的boss才對啊!」話音剛落,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表情怪異地看著鍾昕說道:「哦,我知道了,原來那個人什麼都沒告訴你啊。你只是奉命保護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惡魔,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讓你很不爽,甚至感覺到屈辱。所以你試圖從我身上尋找答案。但是很遺憾,我現在也完全被蒙在鼓裡,回答不了你更多的問題。除非……」

「除非什麼?」

尉遲良得意地笑了笑,「我昨天就跟你說過,你欠我一個解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怎麼樣,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了嗎?我說不定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推測出你想要的答案。」

「我不會告訴你的。」鍾昕仍然不為所動,想了一下又隨即改口道,「想讓我告訴你那個人是誰也不是不可以,你先跟我說實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尉遲良感到很無奈,「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懷疑我,但我真的只一名普通的罪犯而已。也許這座監獄里有人基於某種目的想要利用我,或者還有別的什麼企圖,但那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既然你能夠理解那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你應該能體會到我的心情才對。而且跟你比起來,我更有種被人愚弄的感覺。」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嗎?」鍾昕微微有些詫異,也許只差那麼一點兒,他就要相信尉遲良的話了。但理智的思維一直在心底提醒他,面前這個人是他見過的最陰險狡猾的罪犯,對待這個人絕對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

「我目前只能說這麼多,接下來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尉遲良聳了下肩膀,表示無能為力。

鍾昕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小子果然打算跟自己周旋到底。他借著昏暗的燈光緊緊地盯著尉遲良的臉,後者只是笑眯眯地回望著他,看似天真無邪的表情下卻不知隱藏了多少心機。

兩個人許久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絞盡腦汁揣摩著彼此的想法。到底哪些話才是真的?到底怎麼樣才能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兩個人明明都有一肚子的疑惑,明明把雙方所知道的信息匯聚到一起就能拼出一個清晰完整的答案,但這兩個人卻誰都不肯讓步。

僵持了很久,鍾昕率先打破沉默道:「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再糾纏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無論你在耍什麼把戲,我一定會想辦法調查清楚的。」

「隨你便吧。」尉遲良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就先這樣。」鍾昕轉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補充了一句,「一會兒有人來給你送早飯,你老實點兒,千萬別再給我惹出什麼亂子來。」

「你放心吧,我也不想再折騰了。累了。」尉遲良說著一頭栽倒在床上,無力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

門關了,燈熄了,黑暗中,沒有人看到他疲憊而又凄苦的表情。也沒有人聽到他低沉如夢囈般的呢喃:「秦宇,你還活著嗎?那個在暗中保護我的人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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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級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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