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時衝動
這天夜裡,翻來覆去大半晚上都沒有睡著,後來終於迷迷糊糊的地閉上了眼睛,卻又被惡夢驚醒,夢裡面又出現了湘琴那間宿舍,洗手間里她流了一地的血,那個剛剛出生的孩紙渾身是血,被一根系帶倒掛在湘琴的身上,搖搖晃晃……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用力過度,腦袋一陣眩暈,眼前立刻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恢復過來。
「孫姐,你是沒睡著?還是醒了?」睡另一頭的鐘梅摸索地穿起外套。
我揉揉眼睛:「天色還早吧,我做惡夢了……」
「夢見什麼了?」鍾梅問道。
「夢見……唉,不提了,夢裡的事誰說得清。你怎麼?要下床了嗎?」我瞧見她摸黑找鞋,急忙問道。
鍾梅穿好鞋子,從柜子上找到一隻蠟燭點上,昏黃的燭光頓時灑滿了整個屋子,睡在地鋪上的鐘平和星河呼吸格外地平穩,他們並沒有被我們驚醒。
她拿起柜子上鍾平的手錶看了一眼:「才五點鐘……還早呢。」
她噗地一下吹熄了蠟燭,又躺回床上,把身子重新攏回被窩裡,她小小聲地說:「姐,你說這裡的……活死人每天該有多麼地絕望啊!」
「你怎麼,想起說這個。」我翻了個眼,盯著那漆黑如墨的窗戶。
鍾梅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的清晰:「我只是在想,每天得靠葯泡澡才能活著,看不見太陽,看不見希望,享受不了美食,連身體都是殘破不堪,這樣的生活還不如死了!姐,如果死,對他們倒也是解脫了。」
我驚訝一向驚恐得躲在一邊的小丫頭竟會說出這番話來,料想這些天的日子對於她來說,也是非常煎熬的了,先是男朋友失蹤,再是自己被綁架,然後摔進地坑,甚至是後來的種種詭異事件,再天真無邪的人也會改變吧。
「姐,你怎麼不說話?你說……我們會不會變成活死人啊?」鍾梅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
其實我心裡也隱隱擔心,活死人的來歷我至今也沒弄懂,我深吸一口氣對鍾梅說:「你放心吧,後天……後天我們就找機會出去!」
我躲了一會,越想越無法入睡,我現在身體還是很虛弱,稍微走幾步就累得喘不上氣來,鍾平的身體也沒完全恢復,這樣的我們逃出去的勝算是多少?
也許,李叔想針對的只會是我,也許他會放過星河他們?
我慢慢地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姐,你要上廁所嗎?」鍾梅疑惑地問道。
我搖搖頭:「不了,我不睡了。你先躺著吧,我去隔壁看看去。」
「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事情喊一聲。」她小聲地說。
我下床點了一隻蠟燭,小心地繞過鍾平他們,向門口走去,此時還不到六點,湘琴應該還在睡覺吧……
可是當我走到她門口時,才發現她屋裡的燭光是亮著的!她是醒了,還是一夜沒睡呢?
想著埋在坑中的陳斌,想到被刀捅死又埋起來的慘狀,我頓時毛骨悚然,站在漆黑一片的大宅子走廊里,更是平添恐怖,總感覺他似乎飄了回來,就在哪兒看著我!
我連門都沒敲,就徑直推開了她的房門!一眼就看見,湘琴趴在梳妝台上,似乎是睡著了,一旁的蠟燭已經是第二支的盡頭了……她這是等了一夜嗎?
我嘆了一口氣,找了一件衣服給她披在身上,就短短的這麼幾步,就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我坐在床邊,等她醒來,這會兒功夫,我仔細地打量起她來,蒼白的臉上有些黯淡,沒塗口紅的唇上感覺也沒什麼血色,她似乎在做夢,肩膀時不時地抽搐著,同時牽動的還是她坐下來后,明顯異常的肚子……
我盯著那肚子發起神來,忽然眼前一變,上衣的那一處忽然鼓起一個拳頭大小的包塊來!我疑是眼睛花了,急忙揉了揉眼睛,那包還在,而且越來越突出,肚皮那處似乎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扯著,看起來那東西就快要破皮而出了一般!
這玩意該不會出來了吧?我背上的寒毛馬上豎了起來,我正恐懼萬分的時候,忽然!屋裡傳來了咯咯地一笑!
「誰?誰在屋裡?」我猛地站起,驚叫出身!這一起身又是一陣炫暈!
梳妝台上的湘琴被我的聲音驚醒了過來,她也是嚇了一跳,迅速抬頭看到了我,那一瞬間的眼神非常複雜!有糾結、心軟又夾雜著憎恨……
憎恨?她為何恨我?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已經迅速收斂了目光:「你有何事?」
我緊緊地盯著她:「湘琴,你有辦法讓我們離開嗎?」
我開門見山的話讓她一愣:「離開?為何要離開?這裡不好嗎?」
她的反應讓我胸口一悶:「你是為了陳斌,是嗎?」
「呵呵,我知道你看見他了,不管是怎麼樣,那些事已經過去了。至少現在,他……是我孩子的爸爸。」她的聲音冰冷得看不清任何情緒。
我急了起來:「你現在想怎樣,我不管。至少你讓我們離開,我們本是為了找你而來,與這地坑沒有一絲關聯,你何必讓我們一同埋葬在這裡?」
「你這話說得可笑得很!你們現在既有人身自由,又沒缺吃少用,談何埋葬?」她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地說。
「你!」我的臉漲紅起來,她說的埋葬兩個字讓我迅速想到了陳斌,我頓時口不擇言地說:「陳斌一夜沒回吧?」
她愣了起來:「你……你怎麼知道?」
開弓已無回頭箭,我一橫,說道:「你再也等不到他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滿意地看到她的臉由紅轉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盛滿了憤怒:「你瞎說什麼!要死的是你們,怎麼會是他?」
我凄然一笑:「呵呵,可是事與願違,我們還好好地活的,他卻死了!昨天傍晚,他去了街上,與那李叔爭執起來,李叔動手殺死了他,現在他的屍體還埋在白事店旁邊的院子里呢!你如果不信,自己去看吧!」
我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我承認我說這些話時,是帶著些許諷刺的,可是當看到她的臉色慢慢變得發青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我的衝動!
她站在那裡,獃獃地立了一分鐘,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身子卻止不住地發抖起來!看起來搖搖欲墜,幾乎馬上就要跌倒下來!
我後悔極了,我不應該告訴她的!就算說,也不是這樣的方式,我急走兩步,過去拉著她。
她猛地一揮手,讓本來就虛弱不堪的我摔到了地上,這一摔,我感覺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頭頂上竄,眼前一黑,差點就暈倒過去!
我極力地控制著自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恢復了意識:「對不起,湘琴……」
她飛快地打斷我:「你對不起我什麼?你是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秦胭脂?」
我一時語塞,獃獃地望著她。
她苦笑一聲:「你聽說過蝴蝶效應嗎?蝴蝶微微振動了一下翅膀,改變了周圍一星半點的風向,從何引起了一片樹葉的墜落,樹葉墜落引發了某一點超聲波,再震動了某一塊有裂紋的小石頭,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就可以引起整個森林的毀滅。你難道就不是那隻蝴蝶嗎?」
她這話戳中了我的心臟,其實,我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想過,為什麼這些事會與我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也許我天生就是不祥的人,本是暗自想想的話被湘琴親口說了出來,活像一根根尖刺扎在身上一樣疼痛!
「我……湘琴……」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站在那兒好一會兒,忽然說:「你回去吧,我沒功夫跟你說這些。我們的事留著以後再說吧!」
說完,她背轉身,不再搭理我。我嘆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間。
我走出門口后,那強忍了許久的眼淚才洶湧地奪眶而出,從小長大最要好的朋友竟然這麼恨我,這麼久以來,一直支撐著我的信念幾乎完全坍塌了!
我強撐著走回了屋子,他們還在睡著,蠟燭也落在了湘琴屋裡,鍾梅似乎在跟我說什麼,我沒說話,摸黑走到床上,外套也沒脫就躺了下去,躺在被子里默默地抽泣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忽然亮了起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響了起來,然後,一雙手輕輕揭開了被子。
「一尤,你怎麼了?你哭了?」星河驚訝地拍拍我。
我吸了吸鼻子坐起來,抽出包里的紙巾擦了擦臉,然後對著他們說:「我一時失口,告訴湘琴陳斌的事了,她已經,去鎮上了……」
鍾平愣了一會兒:「既然說了就說了罷,你在哭啥?」
「我……我也不知道。」我耷拉著頭,坐在床頭。竟不知怎麼回答起來,就這麼小小的一間屋子,我們四人擠著,似乎也沒有什麼空間可以讓我難過的。
星河清了清嗓子:「管他那麼多,反正早晚得知道,一會兒吃了早飯以後,我們就去白事店,我就不信我還對付不了那個老頭的……」
他還沒說完,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