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影隨形
我們點起蠟燭,就著這一點光亮上了樓,這大宅雖已修繕過,但畢竟年代久遠,木頭樓梯吱吱嘎嘎地彷彿不想承擔我們的踩踏,無數細小的灰塵從房梁落下,散播在燭光的四周,一個個安靜漆黑的房間都關著門,似乎不歡迎我們的打擾,此刻的秦家大院,靜謚、深沉卻又可怕。
我們打開二樓的房間,湘琴坐在梳妝台前,把蠟燭放下,燭光朦朦朧朧地充滿了整個房間,古色古香的床和梳台、屏風顯得格外地清幽,湘琴在燭光下也特別地嫻靜動人。
我頓時高興起來:「湘琴,你看咱倆像不像是深閨里的大家閨秀呀?」湘琴微笑坐在床邊:「本來最近我心裡一直是悶著的,但是不知怎麼了,從網上看到這座宅子時,就覺得特別地熟悉,心心念念地想來看看,現在住進來了,心也踏實了。我想今晚我能睡個好覺了。一尤,你先去洗洗吧,隔壁就是洗漱間。」
於是我收拾了一下,去了隔壁。隔壁的房間以前可能是間小小的廂房,後來被打理了出來,安了洗臉池和淋浴,我把蠟燭小心地放在洗臉池旁。青石几乎都是太陽能,但這古宅里卻不知安在何處,試著開了一下,花灑里噴出的都是冷水。還好,這裡放了兩個熱水瓶。
我把熱水小心地倒進洗臉池裡,兌好后,開始清洗頭髮。屋裡只有我嘩嘩地洗頭聲和蓮蓬頭滴滴噠噠滴水的聲音……我洗好頭髮,拿干毛巾擦乾,這時,吱呀一聲,聽見開門的聲音,我沒有回頭:「湘琴,你也來了?我才洗完頭呢。」
並沒有人回答我,我心裡一緊,轉頭回去,屋門不知何時打開了,風呼呼地吹了進來,把屋外的燈籠吹得左右亂晃。原來只是風……
我暗呼一口氣,關上屋門,拿起木梳開始梳頭,燭光的照射下,只見鏡中的我顯得格外地寂廖,我一下一下地梳理著長及腰際的頭髮,這頭長發,我留了很多年,每年只是會修剪一下發梢,平時也很注意護理,所以又長又柔順。
唉,出來一天了,宇傑也沒有給我打個電話,這男人真是!我恨恨一跺腳,哎呀,腳踝一痛,我馬上蹲下身子按著腳踝,我暗自笑自己用力太大,輕揉了幾下,準備起身。當我抬起頭時,卻突然睜大了眼睛,我驚恐地發現,微弱的燭光下,鏡中竟然出現一個梳著長發的女子身影!
她穿著紅色的嫁衣,手拿木梳,動作輕柔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漆黑的髮絲擋住她的臉,就是我夢裡的那個女子,我緊緊地捂住嘴,跌倒在地,我想逃,但是雙腳彷彿被灌了鉛一樣無法挪動,倒影里,女子緩緩地、一下一下,向我轉過頭來,我全身戰慄,尖叫起來:「啊!湘琴!你快來啊!」
砰地一聲,屋門被重重地打開,湘琴撲了進來:『一尤,你怎麼了?』我指著鏡子,語無倫次:「她來了!她……她跟著我來了!」
湘琴抬頭看去,疑惑地說:「誰來了?我一直在房間收拾衣服,沒有看到有人經過啊,這裡也只有我們兩個人啊!」我抬眼望去,鏡子里的那個女子已經失去了蹤影。
湘琴扶著驚魂未定的我回到房間,我怔怔地坐在床邊,湘琴拖過一把椅子,坐在我的身邊,她擔心地問:「一尤,你到底是怎麼了?從上火車開始,就開始疑神疑鬼的,我真的很擔心你。」
我緊緊地抱住膝蓋:「湘琴,你也覺得我是疑神疑鬼嗎?以前我是做夢,可是這次,我是真的看到她了,她就穿著紅嫁衣,一直看著我,我真的好害怕……嗚嗚……」說著,我忍不住哭出聲來。
湘琴走過來,遞給我一張紙巾,她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你大概和我一樣,神經衰弱,所以才會出現幻覺,沒事啊!我們早點睡覺吧,明天早上起來,就會好的啊,聽話。」
我哭著點點頭,待她洗漱完后,我們吹熄蠟燭,關好房門,準備睡覺,窗外格外安靜,連一聲蟬鳴都沒有,只有呼呼的風聲拍打著窗框。
大概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我們都沒有休息好,大概是古鎮的空氣實在是清新,大概是一天的車馬勞頓我們都累了,這個夜晚,有湘琴的陪伴,我很快就沉沉地進入了睡眠……
夜半時分,我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恍然不知身在何處,耳邊依稀傳來咦咦呀呀的京劇聲,伴隨著胡琴的聲響悠悠地飄進我的耳膜,我仔細地聽,彷彿是西廂記里崔鶯鶯的唱腔……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問曉來誰染得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千行。成就遲分別早,叫人惆悵,系不住駿馬兒,空有這柳絲長。驅香車,快與我把馬兒趕上,那疏林也與我掛住了斜陽,好叫我與張郎把知心話講。遠望那十里亭,痛斷人腸……
唱腔中帶著哭腔,聽得我格外難過……突然,我猛一回神,這可是在空無幾人的秦家大院,哪裡來的京劇聲??
我心裡一驚,急忙喊到:「湘琴,你快醒醒」,沒有人回應我,我心裡一慌,摸摸旁邊,我的身旁空無一人,床鋪都是冰冷的……
湘琴哪裡去了?我輕聲呼喊,沒有回答,倘若是在隔壁衛生間肯定早就聽到了。看了看手錶,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屋外的京劇聲若有若無地傳來,無邊的恐懼瀰漫開來,我心中惶然,但是我必須找到湘琴,這樣的深宅大院,半夜三更,她一個人會去哪裡?
我下床,打算一探究竟。我點起一枝蠟燭,打算出去尋她。
夜裡的秦家大宅神秘莫測,緊閉房門的一間間房屋彷彿一雙雙黑夜裡的眼睛,它們都在窺視著我,半夜了,感覺一絲寒冷,我裹緊衣服,一邊走一邊輕呼著湘琴的名字,除了咦咦呀呀飄來的京劇聲,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