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六扇門
這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夢裡,師父對我和師妹說,待會你們兩個藏好,無論看見什麼,千萬不要出聲。
我聽著師父的話,我和師妹藏在了一堆草垛里。
然後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叫做殺氣的東西。
我看見了這樣一幕。
微風細雨中,一群穿著官服的人飄然而來。
他們手裡拿著刀,將師父團團圍住。
我細細地掃了一眼,發現他們有二十多人。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為首的,是一名錦衣女子。
她的錦袍上綉著一隻燕。
我想,以師父的武功,區區二十人根本微不足道。
因為師父是天下第一的殺手。
隨即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起了師父跟我說過的話。
師父說,江湖中,從來就不存在什麼絕世高手,能一個打十個,就已經十分罕見。一個殺百個,那不可能。
所以,我開始為師父擔心起來。
「是你?」師父望著那錦衣女子。
「是我。」錦衣女子輕輕點頭。
「你來了。」
「我來了。」
「你終究還是來了。」
「我終究還是來了。」
這是師父與那女子的全部對話。
從他們的對話我可以判斷,師父一定是熟識那女子的。而且,他們似乎有著一定的淵源。
霍然一聲響,二十多名官差一齊拔出了刀。
我想著,師父也該出劍了。
雖然師父說那種江湖高手其實並不存在,但我還是寧願相信,師父對付這些人,是綽綽有餘的。
如果他沒有受傷的話。
就在官府的人拔刀之際,我看到師父咳嗽一聲,嘴角緩緩顯出了血跡。
我知道,師父在此前已受了嚴重的傷。
我不知道師父的傷勢因何而來,但我想,定和這群官府的人脫不了干係。
想必,他們追捕師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直到今天,他們終於找到了獅安山。
出我意料,師父並沒有拔劍。
我這才想起,師父已經將他的劍送給了我。現在,他根本就沒有劍。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出劍。
「跟我走吧。」那錦衣女子輕輕說完,從腰間掏出了一隻弩,對準了師父。
我知道,弩,只有六扇門的人才有。
而弩這種武器,取人性命於瞬間,遠非天下任何一種劍法可以阻擋。
師妹激動地就要叫出聲,我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帶走了師父。而我,無能為力。
並非我怕死,並非我不敢衝出去,只是我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
師父,也不願我這樣做。
因為我是無名派的掌門,因為我還要保護師妹。
突然從夢中驚醒,我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看著師妹仍在熟睡,我又悄悄閉上了眼睛。
隨即一個塵封多年的名詞,又映入了我的腦海。
這個詞是,六扇門。
六扇門作為整個華夏帝國最高的偵查機構,權力直接凌駕於刑部之上。這個神秘的組織,集武林高手,捕快,偵探,線人,文士於一體,雷厲風行,獨成一家,辦案無數,是所有犯人的噩夢。
刑部辦不了的案,他們辦。衙門抓不了的人,他們抓。他們只辦大案,他們從不失手,他們維持著整個江湖與朝廷的秩序,他們是整個華夏帝國最讓人忌憚的勢力。他們是,六扇門。
師父,或許早已算到了這一天。他殺了不少人,六扇門自然不會放過他。
他知道自己躲不過。
我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不教我劍法。
我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不讓我殺人。
我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要送我《華夏律法》。
我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一再強調法不可碰。
我沉沉地睡去,我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師父說,我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我終於如釋負重,我想著,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我有一個師妹,春暖花開。
……
次日,天明。
微雨過後,空氣很好,我站在屋子前,心裡格外的舒暢。我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我將不同。
這是十八歲生日,師父給我最好的禮物。
只是我沒料到,師父死時,是我的生日。
師妹還在睡,我不知道師妹的心情好不好。如果不好,把我的好分一點給她。
我來到師父的房間,我知道他一定有東西留給我。
在只有我們倆知道的一個地點,我找到了師父的一封信。
在那個地點,我曾經偷過師父的錢。
我打開了信紙。
「風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為師可能已經不在了。不要怪師父的不辭而別,師父望著你們兩個,是說不出再見的。師父陪了你十八年,師父該離開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我們秦家,一直被人看不起,師父憑著一雙拳頭,打出了天下。我們無名派,一直受官府打壓,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師父唯一的夙願,就是看著你和萌兒健康成長,然後揚我無名。」
「不要去找師父,也不要去找你娘,走好自己的路。光大我無名派之日,不要忘了給師父添一柱香。路長,路短,緣深,緣淺,到此,剛剛好。」
……
看完這些文字,我已明白了師父的遺願。我知道無名派是師父一生的心血,我知道師父曾經為了一個誓言,將無名派做到了蒼州第一。
師父問那個老人,我現在有資格娶你女兒了嗎?那個老者搖了搖頭,說,還不夠。師父說,你等著,我會將無名派,做到天下第一。
後來無名派遭奸人所陷,淪落至今,師父也沒能娶到他最心愛的女人。
這些,都是我在那一張張信紙上看到的。
我終於明白,那天晚上師父為什麼要支開師妹。
就是為了寫這一封封遺書么?
我說,師父,你沒做到的,我替你來。
讀完這些信紙,我又知道了一個秘密,原來師父姓秦。
為了不讓師妹傷心,我將這些信燒的一乾二淨。
回到房間時,師妹已經在做早餐。
師妹一見我,就罵道:「臭師哥,你真懶,每次都起那麼晚,害得我每次都得給你做早飯。」
我說:「臭師妹,我明明起得比你早,是你眼瞎。」
師妹嘟著嘴道:「你怎麼能罵我?」
我說:「是你先罵的我。」
師妹反駁:「難道一條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
師妹還沒說完,就意識到了這個比喻的嚴重錯誤性。
我說:「師妹,就你這腦子,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我說:「師妹,幸福者做豬,不幸者做人,你是一個幸運的不幸者,起碼你的智商像豬。」
我說:「師妹,對不起我剛才說錯了,智商像豬,前提是得有智商。」
師妹暴怒,抓狂道:「師哥,你夠了!!」
我說:「師妹,你知道豬為什麼那麼笨嗎?」
師妹搖頭:「不知道。」
我說:「是的,豬也不知道。」
師妹無語。
我哈哈大笑:「我真是個慧眼識豬之人。」
師妹已然無奈:「師哥,你就知道欺負我。」
子曰,女人生氣時,哄而不逗則罔,逗而不哄則殆。
我說,師妹,我只是想哄你開心。
師妹說,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給你加個雞蛋。
我說,不要黃,只要清。
我們吃完早餐,師妹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我說,我帶你下山,去找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