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艱難的抉擇

蟲群第二波襲擊后一個月，或許不應該用「襲擊后」這個詞，因為襲擊這一個月來就沒有停止過。

愛德華茲空軍基地，這座全球最大的軍事基地此時完全如同一個在黑夜中蹣跚學步的幼童，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哪些可惡的壞人發現自己。

原本指示燈晝夜閃爍的長達11265米的世界最長飛機跑道已經陷入了無邊的沉寂，就連某些不得不進行的起飛行為都在一片黑暗中進行，飛行員抹黑起飛，沒有燈光指引，就連塔台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白天的時候他們可以以縱觀全局的視角為飛行員實時提供周邊的狀況，然而在這個最需要他們的夜晚，裡面卻空無一人。

就在剛剛，一直待在這個基地內兩個月的總統專機「空軍一號」呼嘯著劃過夜幕，飛離了這座已經由原本的4000多名常駐官兵短期內迅速增至18萬人的鋼鐵堡壘。

1個裝甲師，2個機械化師，一個裝甲騎兵團，還有一些已經被打散的根本不成建制的大量散兵部隊，這已經超過了原本建設基地時所設定的最大人口上限了。而在兩個小時路程外的洛杉磯，1個輕步兵師和2個炮兵旅曾經牢牢的駐紮在那裡，守衛著聚集在城內的數十萬民眾。只是那已經成為了永遠的曾經，就在日落之前，洛杉磯前線防禦司令部在蟲群圍城2天之後宣告淪陷，他們甚至連最後一句話都未來得及傳出便被蜂擁入城的無盡蟲海給撕成碎片，一架全球鷹將洛杉磯市的慘狀發送給了愛德華茲基地內的地下臨時司令部內，半小時后，總統、參謀聯席會議主席、國防部長以及白宮內閣的幕僚長隨同幾位肩上頂著四顆金閃閃的星星的將軍上了空軍一號，兩架C－130大力神運輸機將在稍後起飛，它們將帶走對美國至關重要的絕密科技裝備和一群處在人類技術前沿的科學家。

「這是事關合眾國能否復甦的力量，觸及上帝的力量！」這是總統下令帶走這些設備的原話，為此原本由倖存的各大基地以及航行在太平洋上的航母接力為空軍一號提供保護的計劃宣告破產，軍方不得不緊急調派了一個中隊的F－22為變的明顯無比的飛行團隊提供護航，至於目標增大後會不會被蟲族的空中部隊發現，眾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在一架架戰鬥機劃破夜幕的同時，基地內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正站在控制中心的大屏幕前，一群表情或堅毅或悲壯的中年軍官筆直的站在老者的身後，而在老人的肩膀上，赫然閃耀著5顆將星！

五星上將！自1981年最後一名五星上將去世后，他是美利堅合眾國在新世紀任命的第一名五星上將！這種最高級別的軍銜僅有在二戰那般大規模軍事行動以及戰爭時授予。

然而在他身後所站著的那群軍官中，卻不乏這僅僅是一個替死鬼的想法，畢竟最高領袖都已經逃走了，臨走前將他們的軍銜盡皆晉身一級，這明擺著是將死後追授的榮耀提前給了他們而已，然而在如今這整個國家都已經搖搖欲墜的環境下，軍銜又有什麼意義？反正都是送死而已。

身後人的想法老者並不是不知道，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被他自己死死壓制住了。美利堅必須要有一個人來統帥，也必須要有人帶走復甦的火種隱藏到歸來的那天。而自己不過是選擇了其中一個而已，既然都是為了國家，那選擇哪一個又有什麼分別？

老人握了握拳頭，他知道自己會指揮整座北美大陸的倖存的所有武裝力量，包括民兵，包括國民警衛隊。這個國家所有的人民都已經拿起了武器，儲存在各個州的軍火庫早已向所有國民開放。

老人突然笑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和1775年很像，不是么？

蟲群雖然向著這裡衝來，可他知道蟲群沖不到這裡，空軍一號帶走了美國最大的依仗，並且很快那個令這個國度得以贏得二戰最終勝利的龐然大物將自天而降。蟲群，將會被牢牢的釘死在洛杉磯，不得前進一步！

然而這代價也太慘重了點，老人寧願自己至死也看不到那隻巨獸被釋放的機會。

西太平洋，在一個中隊24架F－22猛禽戰鬥機的護航下，空軍一號和兩架大力神已經飛越了夏威夷群島。本來這座美麗的群島，美利堅合眾國唯一的海外州應該是總統團隊避險的最佳場所，只是僅有的一座國際機場根本滿足不了軍用飛機的大規模起降的要求，地理位置是絕佳，然而從軍事戰略角度考慮卻遠比不上合眾國的另一座海外明珠——關島。

在蟲群入侵之前，距離地面400公里的地球軌道上的國際空間站就已經發現了端倪，秦風猜測的沒錯，即便人類尚還不具備星際遠航的能力，但近百年來對於太空的探索積累的技術卻令整個地月系牢牢的處在人類的監視之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和參與國際空間站計劃的16個國家在蟲群尚未進入地月系之前便已知情，只是其中的過程曲折和伴隨著這個發現而展開的秘密行動卻不是秦風這些普通百姓所能知曉的了。

此時此刻的空軍一號就像一隻飄蕩在夜空中的飛鳥，無盡的權勢和威嚴似乎都離它遠去，只有周圍伴隨的戰鬥機還能帶給它一點昔日榮光的追憶。

然而飛機上的人們可不這樣認為，縱使整個美洲已是一片混亂，縱使億萬的人民已經葬身蟲海，縱使大地已再也沒有容納他們降落的地方，可他們手中還握著人類最強大的力量，而依舊巡曳在各大洋深處的彈道導彈核潛艇則牢牢的捍衛著他們使用這一力量的權力。

空軍一號機艙內，總統辦公室，一名金髮的白人保鏢緊緊的抱著一隻黑色的密碼箱，而在他身前的皮椅上，一名看面容只有五十多歲然而頭髮卻已灰白的瘦高男子正襟危坐著，即便他努力的挺直了脊樑，卻再也不復昔日大國領袖的風采。不僅是他，面前的長桌兩側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散發出一絲隱秘的頹唐的感覺，面對外星生物強大攻勢時那種弱小與無奈的感覺，這個國家已經一百多年沒有感受過了。

「就沒有一個人勸我下令？」總統微微抬起了頭，用沒有感情的目光逐一掃視了兩側坐著的政府高官和軍中將領們，不出他意料的，每一個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低下了頭，甚至有些將領乾脆就沒有抬頭看過。他們都知道總統問的話是什麼意思，然而在這個最需要表忠心的時刻，卻沒有人敢第一個表態。若是人類倖存，若是未來還會有史書留存的話，他們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屠殺兩個字擺放在一起。

總統的目光轉移到了長桌的盡頭，那裡坐著的是一名鷹派的將軍，然而即便是一向以強硬著稱的鐵血人物在這種壓力之下也不得不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

「好……你們都不想擔上責任……你們都逼我。」總統突然加大了音量：「可你們要知道！今天坐在這架飛機上的都逃不了！若是以後還有教科書的話，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會被清楚的標註在上面！要麼是英雄！要麼是屠夫！」

「主席先生。」總統將目光死死的鎖定在一直閉著眼睛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的身上，「你逃不掉的。」

「唉……」一聲彷彿抽幹了所有生機的嘆息，這名美國武裝力量的最高軍事長官站起了身，他整了整筆挺的軍裝，大步走向了會議桌的首位。

「總統先生，就讓我們當一回屠夫式的英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