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03章
??成親以後,謝長寧雖然在沈姝房裡宿了近一月之久,然而與她同房的次數卻屈指可數。等從建安出發前往柳州府以後,謝長寧便沒再碰過她,甚至不曾踏足她房裡一步。
沈姝留給謝長寧的印象只有四個字:孤僻無趣。新婚那夜,他在笑鬧聲中挑起蓋頭,見到的是一張五官秀麗卻沒有任何錶情的臉,一雙眼中神色木然,不見一絲新嫁娘該有的歡喜與忐忑。屋內的笑鬧聲如被扼住喉嚨一般,一瞬間安靜下來,彷彿落針可聞。
幾息之後,才有零散的恭賀祝福聲響起,來鬧洞房的人說過話后,接連借故離開了。
謝長寧並非那種十分看重面子的人,雖然因此一事在親眷面前落了臉,心中卻未過多怪罪沈姝,只當她年歲小不知事,簡單安慰了兩句后,便轉身去門去待客了。
沈姝而今虛歲十七,按理說也是大姑娘一個了,但是同年近而立的謝長寧比起來,還真就是小姑娘一個。
當天夜裡,喝過合巹酒之後,兩人便洗漱睡下了。謝長寧采了紅丸,整個過程中沈姝都是沉默的,即便身體因疼痛而綳得緊緊的,卻是未呼一聲痛。
謝長寧憐惜她年幼,之後有好幾日不曾碰她,待她將養好后,才又與她同房。然而沈姝的反應卻與初/夜時別無二致,謝長寧沒了興緻,便草草完事了。他對於房事一向不怎麼熱衷,屋裡幾個姨娘卻都是溫婉可人的,兩相比較,真真是把沈姝襯得一無是處,幾次之後,他便不再去她屋裡了。
在全州府邸安定下來之後,因蕙姐兒生了病,沈姝需日夜照看著,而謝長寧新上任,亦是忙得不可開交,是以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除了每日晚膳時能見上一面,幾乎連話都說不上兩句。
今日若不是有蕙姐兒從中牽線搭橋,謝長寧也不會想起來沈姝房中,卻不想他看在蕙姐兒的面子上過來了,沈姝卻是一點不配合,先是未等他來便歇下了,繼而是耍小性子落了他面子。
謝長寧素有雅量,輕易不動怒,但是男人在某些方面卻是經不得刺激的,沈姝卻偏偏踩了上來,這便勾起了他的怒火。
在謝長寧看來,女人都是麵皮子薄的,即便沈姝素來性子孤僻,也繞不過開這一點。是以他認為用言語威脅沈姝后,她即便心中不願,也只得咬牙受著不敢聲張。他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他算錯了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點:沈姝的性子根本就不是他所猜測的那樣。
穿越過來佔據了原主的身體,沈姝倒是不介意替原主履行為人繼母的職責,可是為人繼室的某些方面想都不要想!她有自己的底線,給人當后媽也就算了,好歹還能安慰自己就當是做保姆了,陪人滾床單就沒得洗了,她怎麼也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反正姓謝的此次還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妾侍,不愁沒地方解決生理需求。
沈姝一邊觀望情況一邊給自己謀划退路,雖然到目前為止幾乎沒什麼進展。
兩世為人沈姝都沒什麼孩子緣,謝長寧五個孩子,除了周姨娘生下的一對龍鳳胎外,其餘三個沒了親媽,蕙姐兒跟禎哥兒是沈瑜嫡出,還有一個庶出的硯哥兒,這三個孩子都由她帶著。
三個孩子也都跟她不親,蕙姐兒跟禎哥兒大概是討厭她的,硯哥兒是既不喜歡也不討厭。
換了別人大概會覺得棘手,沈姝對於這樣的現狀卻是樂見其成的。她覺得她這一輩子都會保持水土不服的狀況,也不想融入這個朝代,在這樣的前提下,最好不要有什麼感情上的牽絆,阿貓阿狗養久了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幾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接觸得越少,影響也就越小。
沈姝盤算得很好,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出了蕙姐兒這個意外,不知圖謀什麼,一門心思的把她跟謝長寧綁在一起。
因為蕙姐兒的摻和,謝長寧答應今晚留下來陪沈姝。而沈姝是真的一點也不想要謝長寧陪,但架不住她身邊的伺候的丫鬟十分歡喜,在她們看來,主子得寵,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呢。由於原主在丫鬟面前就沒什麼威嚴,沈姝接受身體后也對調/教下人沒什麼興趣,於是這些個伺候的丫鬟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她交代讓落了鎖休息,最後不僅沒能把謝長寧攔在院外,甚至讓人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房門,摸上了她的床。
沈姝從睡夢中醒來,想也沒想的甩下謝長寧跑側間睡了,一邊走著一邊想,她是不是該炒了這些不聽話的員工?但想想還是算了,大環境不同,衡量的標準也不能一成不變,這次就當是教訓,下次能靠自己還是盡量靠自己吧。
沈姝剛在側間的床上躺下,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下一刻身上的被褥便被人掀開,進而有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穿過她腋下與腿窩,將她打橫抱起,伴隨著一句低聲的警告,「若是不想把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招來,你就給我閉嘴。」
是謝長寧,他不知發生瘋,又要將她抱回正房去。
閉嘴?想得美!
沈姝冷笑,諷刺道,「你就這麼饑渴嗎?」
謝長寧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疾行的步伐一下子停住,整個身體也僵住了片刻,他此刻真是恨不得把人丟地上算了,但是理智佔據了上風,他到底沒這麼做,只是加快了步伐來到床前,將人扔了上去。
床上鋪的褥子挺厚的,再加上又落到了被子上,沈姝倒是沒覺得疼。她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也沒想要逃跑,微微仰起頭與謝長寧對視。
屋子裡沒掌燈,唯一的光源便是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月光,完全談不上明亮,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如此沈姝自然看不見謝長的臉色,不過想也知道不會好看。
沈姝不躲不跑,是因為她知道沒用,如果謝長寧鐵了心硬來,以她如今這具身體,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本,至於呼救,更是不可能,哪怕她覺得沒什麼好丟臉的,外面伺候的丫鬟們也不會幫她,因為這是封建社會父權社會,女人根本沒什麼人權。
如果註定要發生什麼,她也只能忍著,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討回來的。
好在事情發展還沒到最壞的一步,謝長寧只是將她抱了回來,並未有進一步的動作,他甚至還站在床邊,模糊的剪影顯示他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姝。
他大概是覺得這樣就能嚇住沈姝。
事實證明沈姝根本不買他的帳,見他半天不說話,她乾脆翻身躺到床里側,拉過被子蓋上睡覺了,只留給他一句話,「實在想要的話,你大可以去周姨娘那邊,何必在我這裡自找沒趣。」
謝長寧到底還是沒去找周姨娘,一是因為如今已經夜深了,二則是他答應過蕙姐兒。人無信不立,為人父,便要做好表率。
沈姝聽到遠去的腳步聲,撇嘴,也不知道謝長寧圖什麼,把她抱回來結果自己去了側間,還不如一開始就別過去,要知道這邊的床比那邊軟多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天還不亮,謝長寧便起身了,叫來丫鬟伺候著洗漱之後,穿上公服便去了衙門。他走後沒多久,沈姝便被丫鬟叫醒了,問了時間,不過卯時三刻。
這不是她平日里的起床時間,更何況她夜以繼日照顧了蕙姐兒這麼長時間,如今蕙姐兒好轉了,她也算是能歇一歇了。
「可是有什麼事?」沈姝心平氣和的問道。她不希望因為自己錯怪而把氣撒在別人頭上。
可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
丫鬟把她叫起來以後,並未端來熱水讓她洗漱,跟在身邊伺候的江媽媽過來便是一番名為勸告實為訓斥的話,「夫人,老奴斗膽說上幾句,您這樣的性子是要不得的。大爺看在姑娘的面子上留下來陪您,您先是欲將人拒之門外,奴婢等請了大爺進去,您卻又把人推到了側間。您這般落了大爺的面子,若是讓他因此對您心生惡感,以後的日子可該怎麼過啊!」
沈姝聽著江媽媽的話,等她說完了,這才開口道,「你們覺得江媽媽這話有理嗎?」她將屋裡伺候的人的表情打量了一遍,雖然沒有明確的答覆,但是她們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即便沈姝不怎麼會看人臉色,但是贊同與不贊同還是分得清的。
從來到這個朝代后,對於身邊的人,沈姝是把她們當員工來看而不是下人,若非必要,她甚至很少使喚她們。不同的成長環境造成三觀上的差異,對於她們的思想觀念,沈姝雖然無法理解,但不會強制要求她們變得跟她一樣。
尊重是相互的,然而沈姝尊重她們的生活方式,卻沒換來相應的尊重,就因為她拒絕跟姓謝的滾床單,江媽媽就可以讓丫鬟把她叫醒然後訓斥一頓,還美其名曰為她好。這種情況放上輩子,就算這人是頂頭上司,沈姝也會毫不猶豫的讓他滾,更何況江媽媽他們只是手下員工。要不是如今身處的環境不同了,沈姝保證會立刻讓她們收拾東西走人。
然而開除不合適,不代表她就要忍下這口氣,該有的口頭警告還是要有的。
沈姝冷了臉,對媽媽道,「江媽媽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家的傭人,身契又在誰手中?」原主大概是個不管事的,以至於手裡攥著身契,下人們卻還是這麼囂張。沈姝原本也懶得管,但是如今看來卻是不管不行了。
江媽媽聽了她這話,頓時氣得臉色絳紫,呼吸急促起來,「夫人,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老奴這可都是為了您好!」
沈姝冷笑,「你為了我好,也要看我願不願意。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謝長寧會不會厭惡我我不知道,但是我要發買幾個人,卻沒人管得著。」
「都出去吧。」沈姝說完,便倒回床上繼續睡。
江媽媽臉上青白交錯,到底沒敢再頂嘴,陰沉著臉出去了,伺候的丫鬟也跟著離開了。
沈姝這個回籠覺睡得差不多到快午時,因為早上的事兒,丫鬟們沒敢進來叫醒她,還是蕙姐兒找來了,她們才硬著頭皮推門進來。
蕙姐兒不是真正的孩童,重生之前見慣了人情冷暖,一眼便看出了東院這邊氣氛不對,她便想起上輩子這個時候,沈姝因為性子淡漠不怎麼管事,導致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個個張揚跋扈,根本不把主子放在眼裡,怠慢之事常有發生。
思及此,蕙姐兒氣得不行,冷了臉視線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母親她性子淡泊,卻不表示你們就可以放肆,我謝家可要不起不知輕重的僕從。」
這便是在直白的警告了。蕙姐兒是謝長寧的嫡長女,又得他寵愛,即便只是一個孩子,她的話也比沈姝有震懾力。謝府僕人眾多,發買幾個大小姐不喜歡的,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
蕙姐兒會這麼說,是因為她以為丫鬟婆子不把沈姝放在眼裡。雖然這是事實沒錯,但是就這個時間點,丫鬟們還真是冤得很,她們哪裡是不把沈姝放在眼裡,分明是被她嚇住了。
見丫鬟去叫沈姝起床了,蕙姐兒便帶著禎哥兒到屋裡坐著等。禎哥兒如今虛歲五歲,比蕙姐兒要小三歲,也算是到了開始知事的年紀。
在此之前,蕙姐兒一直同他灌輸沈姝不好的想法,曲解與惡意揣測沈姝的想法,導致禎哥兒對沈姝的印象十分的差。今日蕙姐兒忽然帶著他來給沈姝請安,且還要同她一起用膳,這叫禎哥兒有些想不通,從踏入東院院門開始,他便緊緊拽著蕙姐兒的袖子,烏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不解。
蕙姐兒自然知道禎哥兒心中的疑惑,她卻什麼也不說,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從前是她想錯了,並且將錯的想法灌輸給禎哥兒,好在他如今年紀尚小,心智未全,她可以慢慢的改變他對沈姝的看法。
這一世,她只求一家人和和美美,歲月靜好。
沈姝沒讓姐弟兩人多等,梳洗之後並未仔細裝扮,只用兩支玉簪挽了發,素麵朝天便出來了。
見她來了,蕙姐兒忙拉著禎哥兒給她請安。禎哥兒似有些怕沈姝,半個身子藏到了蕙姐兒身後,只探出半個頭,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小心翼翼的打量她。
「禎哥兒,快叫母親。」蕙姐兒將他拉出來,同他說道。
沈姝穿越過來一個多月,在昨天之前,蕙姐兒都不曾開口喚過她一聲母親,禎哥兒自然也不例外。沈姝對此也不在乎,見禎哥兒一個勁兒的想躲回蕙姐兒身後,便柔聲道,「無事,他現在還小,等他長大了就好了。」
蕙姐兒聽了這話忍不住心底酸澀,沈姝不知道,她卻是很清楚,上輩子直到死,沈姝也沒能聽到他們姐弟兩人喚她一聲母親。不過禎哥兒的事也不能急於一時,只能慢慢來,她道,「母親放心,我會教導禎哥兒的。」
沈姝聞言,心底頗有些複雜,她真是越來越弄不懂蕙姐兒到底是怎麼想的了,不過不管她怎麼想的,謝長寧的事是真的不能再來一回了,沈姝便與她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只是以後不必再像昨日那般為難你父親了,愛去哪裡是他的自由,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你應該知道的。」
同樣是不考慮她自身想法的為她好,對於顧客跟員工的態度自然是不一樣的,她希望在她擔任后媽這一職位期間,能跟幾個孩子和平的相處,不求友好,只求互不干涉。
沈姝自認為表述得清楚明白同時又不失委婉,然而蕙姐兒的腦迴路卻跟她的不一樣,聽了她的話,反而腦補出了一系列苦情的戲碼,忙寬慰沈姝道,「周氏即便替父親生下了一對龍鳳胎,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奴才,母親無需在意她。」
上輩子父親死後,大房也跟著沒落了,周姨娘因為生了一雙龍鳳胎深受老祖宗喜愛,倒是又過了幾年好日子。那段時間裡,嫻姐兒與屹哥兒以庶出之身,沒少在他們姐弟兩人面前逞威風,沈姝能照料他們姐弟兩人冷暖,卻給不了他們地位,只是勸他們韜光養晦。
那個時候蕙姐兒怎麼聽得進去她的話,只覺得她是懦弱無能,一番嘲諷之後,削尖了心思往老祖宗面前爭寵,為此沒少做錯事,反倒鬧了不少笑話,最後被迫嫁了一個紈絝子弟。
回憶起痛苦的上輩子,蕙姐兒不覺間冷了臉色。
正在這時,忽然有丫鬟挑了帘子進來道,「夫人,周姨娘過來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