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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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事姓王名來福,生在一戶普通的貧農家中,十來歲便被父母送到了如意樓,一待就是二十多近三十年,才從一個跑堂小二一步步走到今天。一個沒有大才沒有機遇的人想要上位,就只能靠熬資歷,可以預見的是,這條路在最開始的時候,受盡白眼與欺辱是必然的。
王管事就經歷過這樣一段時期,沉重而漫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一度想要放棄,可最後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自從坐上管事的位置后,在如意樓里他需要奉承的就只剩下東家與大掌柜,東家是個和善的,他與大掌柜的交情又很好,而底下更多的人需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麼甩臉色了,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王管事氣得臉色鐵青,伸手指著沈姝,「你、你……」竟是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了,但是並不會妨礙他動手。
沈姝站在船頭上,離他很近,他只需要微微彎腰就可以打到她。而他也這麼做了,上前兩步,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可是他的手最終沒能碰到沈姝,因為在他用手指著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防備,而在注意到他抬腳的時候,她便後退了幾步,離開了他站在岸上能碰到的範圍。
「怎麼,王管事在酒樓里做事這麼多年,連買賣自願都不知道?賣東西價格多少,本來該是賣的人來定,結果呢,卻是你不問良叔他們同意直接給定下,這不叫買賣,叫強買強賣!良叔他們是為人實誠,但這不是你欺負他們的理由。」
「還有,說話歸說話,別一言不合就想著用蠻力來壓迫人,那是牲畜不是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幫你治一治這畜生的毛病。」
有些人平時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但是氣極了,嘴裡說出來的話就跟摻了毒似的。
沈姝就是這樣的人。
「賤人!罵誰是畜生呢!」王管事聞言更氣了,想也沒想就要跳到船上去,這時一直站在他旁邊的越良等人終於鼓起勇氣攔住了他。
「王管事,有話好好說!」
「沈姑娘她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別生氣!」
無法靠近沈姝,王管事渾身怒氣無處發泄,於是攔下他的越良等人就遭了秧,又打又踹,嘴裡還伴著低俗難聽的謾罵。
沈姝見此,又是錯愕又是憤怒。錯愕是因為越良他們的的反應,雖然在來之前就知道他們的性格溫和得有些過頭了,但是怎麼都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僅並未反抗,甚至連躲都沒躲,就這麼老老實實的挨著。憤怒則不用多說,是因為王管事的行為。
事已至此,沈姝已經不指望越良他們會反抗了,只能制止王管事的行為。至於如何阻止一個處於瘋狂狀態的人?相比好言相勸,以暴制暴是簡便快捷又有效的方法,
沈姝就喜歡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
對於施暴者,只需要讓他感覺到痛,他就會停止對受害者施加暴力轉而尋找給他帶來痛苦的人。
上輩子沈姝出門在外隨身攜帶的防身物品就那麼一兩樣,而來到南朝之後,因為安全保障幾乎為零,在技術條件無比艱難的條件下,她反而需要攜帶很多,傷害等級從低到高都有,根據不同情況可以施展不同的方針。
於是接下來碼頭上就出現了很可笑的一幕。
一個穿著體面的中年男人似發狂一般揮舞著手撲向前面的女人,卻被被幾個漁民打扮的人攔著動彈不得,只見他不時慘叫一聲,接下來便是一連串不堪入耳的謾罵,如此循環許久之後,他的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最後終於罵不動了。
吃夠了苦頭,知道沈姝不是善茬,也知道他目前相當於是人在屋檐下的處境,王管事終於識相的閉上嘴,安靜下來好好說話了。
他忍著心中的恨意,試圖跟沈姝講理,「沈姑娘是吧,都是明白人就不說什麼暗話,你們拿來的冰棍成本多少你知我知,不過是普通的水加了糖跟香料而已,這些東西需要多少錢就不用我說了吧,這麼低的成本造出來的東西,五文錢一根你們至少要賺一半還有多的錢,這已經不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們該知足了。」
沈姝聞言,不置可否,反問道,「王管事此前從越家人手中買回去的魚,價格很便宜對吧?一道菜除了主要的食材外,就只需要幾樣作料,這樣算起來成本也沒多少,既如此,下次我去酒樓光顧,點了多少菜,不按你們的定價,而是按成本的價格翻一倍給你們錢,你以為如何?」
王管事想也不想便諷刺道,「真是可笑!我如意樓中菜色皆是獨家秘制,除此之外再無別人能做出來,豈能按你說的來算!」
沈姝語氣依舊平和,「王管事知道這是哪裡嗎?這是沿海,不是北方,氣溫終年居高不下,沒有冬天,百年不見下一次雪,更勿論結冰,只有極少數的富貴人家能用得起冰窖,而將冰塊從遙遠的地方運過來成本幾何不需要我說你也知道吧?」
「同樣是物以稀為貴,你如意樓的菜色因為是獨門秘制,所以即便成本低廉價格也不能以常理度之,那為何良叔他們售賣的冰棍就只能賤賣?」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你如意樓的菜色再獨特,離了你家也還有別家,可是冰棍目前為止卻只有琉璃島能拿得出來,而不必花費巨額的費用。在這樣的前提下,你哪裡來的自信覺得你給出五文錢的價格良叔他們就要感恩戴德?」
王管事被堵的啞口無言,好不容易緩下來的臉色又變得鐵青,他試圖找理由來反駁沈姝,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最後只能惡意道,「琉璃島上的人不過是一群賤民,我肯要他們的東西就是格外開恩了!」
沈姝聞言,下意識的轉頭去看越良等人,只見他們忽然低下頭去,也不反駁。她忍不住心裡嘆口氣,再去看王管事,一臉趾高氣昂的樣子,她氣極反笑,「就沖你這句話,別說是五十文,你就是給五百文,我也不會賣給你,不僅如此,此後但凡是我琉璃島出來的東西,都不會賣給你!」
王管事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除了我,這碼頭上還有誰會買你們的東西!」說罷,直接拂袖而去。
待他走後,越良等人才抬起頭來,看向他離開的方向,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這才轉過頭來看著沈姝,滿臉擔憂道,「沈姑娘,如今把王管事得罪死了,他以後肯定不會再收我們的魚了,以後打了漁賣不出去可怎麼辦啊……」
沈姝安慰道,「良叔不必擔心,不過是一個酒樓的管事而已,又不是得罪了官府。我知道你們世代以打漁為生,但是就目前來說,這一行真的沒有什麼前途,而我既然向族長許諾過要幫大家過得更好,就會盡我所能去做,別的不說,至少不會讓大家過得比現在更差。」
「別想那麼多,現在要緊的事是先去找間醫館讓大夫看看你們有沒有哪裡受傷,之後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去賣東西。」
在沈姝的安慰下,越良等人雖然憂慮未消,但還是打起精神來,不過他們死活不願意去醫館,說是都好著呢,與其花那冤枉錢,不如換了糧食回去讓孩子們吃一頓飽的。
沈姝拗不過他們,只能放棄帶他們去醫館的想法,轉而帶著他們開始售賣冰棍。
不過銷售進行得並不順利。
沈姝初步把價格定為十文錢一根,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算不上便宜,但是咬咬牙也能買上。因為賣的不便宜,她準備先進行兩天免費品嘗的活動,之後再開始收費。
按理說免費的東西應該會有很多人願意嘗試,但事實卻是雖然有很多人在關注著他們,卻沒有人上前來,哪怕她讓越良等人送過去,也沒有人接。後來才有人告訴她,是如意樓的王管事發了話,不許買越家人的東西。
越良等人聽聞,神色惶恐不知所措,忍不住跟沈姝商量是不是去跟王管事賠禮道歉。
對此,沈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再一次安慰他們不用擔心,她會解決的。
沈姝相信這必然只是王管事一個人的意思,而她不喜歡連坐,所以帶著越良等人去了如意樓準備找大掌柜說清楚。而事實證明她還是把人想得太好了,他們一行人雖然如願見到了大掌柜,對方的態度卻並不比王管事好多少,要麼以四文錢一根的價格賣給如意樓,要麼就自己捂著等化成水。
大概是真的以為沈姝他們只有如意樓這一個選擇,大掌柜甚至還把價格又給壓低了一文錢。
越良等人幾乎都要當場答應了,卻被沈姝態度強硬的制止了。她帶著他們出了如意樓的大門,花了幾個錢找人打聽了一下,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意樓雖然是這一帶最大的酒樓,但是並非只有它一家,就在同一條街上的醉仙居論規模跟如意樓相差不大,同樣也有幾十年的歷史了,而且能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安穩的開上幾十年的店,背後的東家必然是有本事的。
沈姝的目標就是醉仙居。只要跟醉仙居合作,就不必擔心如意樓的打壓。
沈姝帶著越良等人去了醉仙居尋求合作,不過不是賣冰棍,而是賣冰塊。
沿海氣候終年炎熱,冰窖不僅是用一季,一年到頭幾乎都用得上。然而因為運輸成本高昂,只有極富貴的人家才用得起。只要把成本降低下來,讓一般的富貴人家都用得起,這就是一個利潤比冰棍大無數倍的高端市場。
這是在越東海問起賣冰棍的可行性之後不久沈姝就想到的,但是卻沒有立即提出來,因為以越家人的身份是接觸不到這個圈子,想要打開市場難度太大,所以她準備先靠冰棍來鋪路。只是如今出了王管事這個意外,她只能把計劃提前。
意料之中,醉仙居的掌柜的答應了合作,由琉璃島提供冰塊,醉仙居進行售賣,不過就價錢問題拉鋸了很久。因為是面向高端市場的東西,價格就不像冰棍那樣按幾文錢來算了,並且因為貨物交易量很大,價格哪怕降低一點,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沈姝跟大掌柜談判的時候,越良等人就在旁邊聽著,俱都是一臉恍惚不敢置信的表情。
大掌柜好幾次都想拿他們幾個的反應做文章壓價,但是沈姝輕飄飄一句這事只能她做主就堵死了所有的路。
大掌柜只能咬答應沈姝的條件。
不過因為沈姝還提了幾個特別要求,比如因為冰塊需要量過大,需要更多的人力來進行生產,所以不提供送貨□□,需要醉仙居的人自己去提貨,再一個是結賬的時候一部分錢要按市價折算成柴米油鹽等生活物資,由去取貨的船隻順路帶過去等,醉仙居的大掌柜雖然都答應了,但是要求冰塊價格再降低一點,沈姝也同意了。
合作談妥之後,沈姝便帶著越良等人回琉璃島了。
回程的途中,一路上越良等人始終保持著不可置信的心態,看向沈姝的目光,完全可以說是尊敬了,跟老族長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