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者不一般
這日一早,紙鳶和往常一樣,迷迷糊糊從床鋪上爬起來,拿著葫蘆就往外頭奔去。將仟冥山以及四周的矮山走了個遍才終於接了一葫蘆晨露,看著只剩下葫蘆口一點空隙,紙鳶打了個噴嚏,突然感覺天旋地轉,站定腳之後,頓悟,今日姥姥上天界喝茶去了。紙鳶定在原地,看著這葫蘆嘆氣,姥姥不在,也就懶得煮茶,可要知道,這晨露可要溫火慢慢加熱,再倒茶葉才能有一小茶壺來。直接倒掉吧,也就白費這一大早上功夫了,紙鳶撅嘴心下一橫,往嘴裡一倒便喝掉半葫蘆,而後跑到那幾株荸薺處,對晨露施了法澆在荸薺上。都說法術養生靈,她此階段花一點小小的法力,這荸薺也應當長得更好。
「你這是幹什麼?」
這聲音來得突然,紙鳶驚得將手裡的葫蘆直接被扔出去,晨露直接灑在沼澤里,回頭看去竟是奕諾,瞧這語氣,一點也不懂得尊師重道。紙鳶深深吸氣,這小崽子真沒眼神,大早上的沒瞧見她在勞作嗎?於是兩手叉腰,「小徒兒你說啥,為師沒有聽清。」
奕諾一抬手,那丟掉的葫蘆自己飛了回來,紙鳶不曉得他是何意,拿著那葫蘆看了又看,瞧這態度,倨傲無禮,「師傅一大早便沒了蹤影,徒兒怕師傅有事,這才來看看。不過師傅似乎興緻很好,在這兒打理花草,徒兒便不打擾了。」
說罷,拿著那葫蘆轉身翩翩而去,兩袖清風。等他沒了影兒,紙鳶狠狠跺腳,真是氣煞她也,「瞧你那寒顫樣兒,一個破葫蘆都沒見過似的,為師還要你擔心嗎?」紙鳶轉了個圈,憤憤地望著奕諾離開的方向,實在忍不住,「那可是我最喜的葫蘆,太可氣了!」
古人云,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就是個鬧心的小徒兒嘛,忍忍必能城大器。仟冥山靈氣不弱,那和尚廟雖然建在這裡斷了部分仙氣,山南仍如往日那般靈氣縈繞,紙鳶坐在一棵古樹樹枝上默默鬱悶,這幾日真是一波三折,以後恐怕都沒什麼清靜日子了。
「姑娘!」
紙鳶早發覺有凡人靠近,本心情不好懶得搭理,那凡人卻跑到這兒來了,聽著背後的聲音倒是像謙遜有禮的樣子,紙鳶眉頭一展,仟冥山並非什麼風景獨特的地方,上下雖然就是官道,來往的人雖然多,還有個廟宇在這裡,可上仟冥山的人還是少之又少,而大部分又是誤打誤撞走錯了道的,再不濟也應該去山北,走廟宇的正門,至少那些和尚走了百年,也有些道可尋,不至於太難走。這山南卻是樹木叢生,倒是偶爾會有路過一兩個小妖,莫非今日倒遇到了花前月下風流韻事,這等好戲倒是難得一遇。
紙鳶想著接下來莫不該是段子里說的年齡女子說話了,可能是逃婚的情人,跑到這兒來避避。她可沒聽過凡間女子是什麼樣兒的,倒是見過幾個妖媚迷惑人心的樹精。此時卻遲遲沒聽得其他人動靜。忍不住偷偷回頭瞟一眼,雖然心裡還有些恐怕看見不該看見的激動。
「姑娘。」卻見一藍袍青年站在青松之下,眉眼俊朗,皮膚白皙,雙目狹長有神,身量頎長。若非有些從枝叢間穿過的狼狽相,發間還夾了幾片樹葉,倒還算的上賞心悅目了。
這些倒說不上什麼怪異的地方,紙鳶卻有些心驚,因那藍袍青年面向著自己,而自己背後少了那戲中女兒,他儼然是在問自己。
紙鳶猛然回頭,伸手胡亂摸了摸臉,這人瞧著不像是個修行的人,就連她都能看出來此人沒什麼修為。那小和尚常年在仟冥山,悟了不少道,又吸收了山中的靈氣,心思又純凈,能看見還能說得過去,莫非她法力果然弱到連凡人也能看見嗎?暗自打了個響指,不遠處的一株蘭花便使勁一晃,法力沒差呀!
「姑娘可聽得在下說話?」背後藍袍青年又再問話,紙鳶坐不住了。
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便轉身從樹上跳下去,枝丫的高度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這一動作卻像是嚇著了藍袍青年,「你在和我說話?」
藍袍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唐突,姑娘莫怪。」說著又退後一步,說道,「姑娘可知從哪裡可以到最近的山路?」
除了小和尚,紙鳶沒有和其他的凡人打過交道,害怕這人是個捉妖的神巫,故意匿藏的修為,來引她上鉤,只得沉著回答,「仟冥山還沒開路,你原路返回罷,不然從這裡到前面,估計你要一天的時間才下得去。」
藍袍青年只輕輕一笑,目光悠長深邃,瞧了她幾眼,「原來此山名為仟冥山,怪不得感覺十分靈氣,原來是未曾開路。」
「你眼力倒是甚好,」這都看得見,紙鳶暗自內傷,她當年修得人形之後過了百年才辨別的出靈氣,「說來凡人可看不見的這些的,山帶有靈氣,本是億萬年聚天地之靈氣才有的造化,靈氣隨著萬物修行消逝,開不開路又有何關係,只不叫那市井俗氣過分侵害便是好的。我聽聞凡間有一種人,身為凡人卻介於妖、神之間修行,不過這類向來是以此為生,捉妖懸賞的。還有一類人便是自小受靈力熏陶,收天地眷顧,開了天眼的。你能看見這些,還能跟我說話,你是哪一類?」紙鳶可是想開路的很,若是以後成了山鬼,甚至以後成了山神,凡人的供奉,可是修鍊的好捷徑。
「姑娘這話倒是有些意思,莫非,姑娘是一般凡人看不見的那一類?」
紙鳶語塞,真是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忍不住後退兩步,要是這人深藏不漏,她可打不過。
那人輕聲一笑,紙鳶一個激靈,感覺起了疙瘩,無端慎得慌,就聽見那人繼續道,「玩笑罷了,在下寧俞,既不是神巫,也未曾開眼。這山中我記得有個和尚廟,姑娘可否指路?」
紙鳶伸手隨便指了個方向,看著寧俞走遠才皺緊了眉頭,他是凡人之身沒錯,竟也看得見她。紙鳶捏了捏下巴,就地拍拍衣裙坐了下來,那寧俞莫不是哪位上仙甚至哪位上神在歷劫,故其實是開了眼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紙鳶咂咂嘴,如若如此,那便應該多拉近拉近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