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以賽亞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主教，主教的神情始終非常平靜，彷彿他在說的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無彈窗.】他的樣子不像是什麼會為信仰犧牲的狂熱信徒，但他確實做了一個只有狂熱信徒才會做的事情。這個人絲毫不畏懼死亡，他願意為他想做的這件事奉獻生命，但是這件事如此可怕。

「但是為什麼呢！」以賽亞終於忍不住大叫，「這樣做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無論是對魔界，人界，還是你自己。」

「統帥是這麼想的嗎？」奧古斯特主教帶著寬容的微笑看她，那神情好像是在看一個幼稚的孩子，「儘管格雷斯伯爵您是國王所選擇的統帥，但據我觀察，您似乎對魔族還懷有一定程度的憐憫……伯爵您還太年輕了，您似乎還沒弄明白，魔族並不是人類。他們暴虐，殘酷，喜怒不定，他們把人類當做是食物或是玩具，他們不相信光明神。為了能讓人類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我們必須消滅魔族。」

「為什麼不能只是把魔界之門關上呢？」以賽亞問，「要殺死所有魔族，這樣的事情實在太殘酷，也太可怕了。」

「就算是我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去關閉大門，魔界之門最後也總是要再度敞開的。」主教這樣說，「我忝居十二主教末席之位已經有很多年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思考，坐在這個位置上我到底能為人類做一點什麼，為光明神做一點什麼。但是一直以來，我始終只是在研究一些無用的東西，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得到了光明神的啟示，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消滅魔族。

現在我已經是一個老人，就算是有光明神的祝福照耀在我身上，我的時日也並不很多了。我只希望我的生命能給人類做出更多貢獻。」

「但是光明神是這麼殘酷的神明嗎？你借著神之名做這樣的事情，難道神明就不會顫慄嗎？」

聽到以賽亞這樣說光明神，奧古斯特主教的神色顯得有些不悅，但他的語氣仍然很溫和，始終保持著主教的氣度：

「光明神是仁慈的。」他這樣說，「所以他會原諒你的無知。光明神會護佑他的光明能照到的所有生靈……但是魔族，他們的世界不在光明神照耀的範圍之內，他們本來就是在黑暗裡誕生出來的蟲豸。你會因為殺死毒蛇而感到愧疚嗎？魔族的存在只是神靈留給人類的一種考驗。現在考驗就在眼前，而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助人類度過這考驗。」

以賽亞有一百種辦法可以反駁奧古斯特主教的說法，但她決定不再說話了。她明白無論和奧古斯特主教說什麼都沒有用。但她的表情顯然顯出不贊同的神色。對此，奧古斯特主教只是微笑而已：

「就算格雷斯伯爵不贊同我所做的事情，事情也已經發生了，現在除了關閉魔界之門以外別無他法。就請您下令帶著軍隊即刻回去吧，等到我們的軍隊全部離開，我就會用遠古留下來的咒文封閉魔界之門，時間緊迫，還請您迅速開始行動。」

以賽亞聽著奧古斯特主教的話，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對她說著，不，這太快了，這樣不行。

先不說史萊姆的消失會給魔界造成一場多麼大的災難……一旦魔界之門關閉，她就再也看不到艾略特了。

她太過痛苦，幾乎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忘記了要掩飾表情，奧古斯特主教看到她的神情，輕輕嘆了一口氣：

「昆廷二世陛下知道你可能不能接受這個方案，但是你要知道，你必須得接受。」

「這整件事……這所有計劃，國王陛下都知道嗎？」

「雖然我忠心侍奉的主人是光明神，但這樣重要的事情，我當然不能向世俗的國王隱瞞。這整個的計劃都是我和昆廷二世陛下在一起商議出來的，事實上，最開始的時候，是陛下先來找到我，向我詢問是否有什麼辦法可以永絕後患，讓我們可以永遠擺脫魔界帶給我們的困擾。」

以賽亞知道昆廷二世陛下一直在擔心著這些事情，但是她沒有想到國王會採用這樣的方式：

「然後……你就向陛下推薦了這個方法？」

奧古斯特主教點了點頭：

「陛下對我的想法表示滿意，但他同時也表示，如果不到戰事艱難的時候，不要輕易使用。在我們因為遇雨停留在這裡的那段時間，我收到了國王陛下的信，信中要求我儘快開始行動。加上那段時間雨水豐沛，我就知道是時候了。雨水會帶著藥水一起流淌，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很快就能流遍魔界全境。」

「你甚至沒跟作為指揮官的我商量一下！」

「是陛下不許我和您商量的。陛下說格雷斯伯爵的心腸太軟，恐怕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他要求我做完這件事之後再向你和盤托出。」

以賽亞睜大了眼睛。國王陛下他……全部都料到了？

只聽奧古斯特主教繼續說道：

「陛下給我下了密令，如果你反對這個計劃，我隨時可以剝奪你統帥的地位，取而代之。但是我不會這樣做，畢竟我是個神職人員，不是職業軍人。

開始的時候我不是很明白他為什麼明知道你的心腸太軟，仍然要選擇你作為軍隊的主帥。但是在魔界的這段時間裡我看到你的才能……國王陛下信賴你，或許他希望你能因此而成長起來，成為一個真正的將軍。

現在國王陛下快要死了，他病得很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死之前看到他的計劃成功……你真的忍心就這麼讓他失望？」

奧古斯特主教提到了國王，他似乎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打動她。他的計劃算不上成功，但他確實讓以賽亞回想起了國王那雙綠色的眼睛。

以賽亞對國王的感情，實在是……太複雜了。

他是她的君王，她家祖輩以來一直都效忠於他的家族，在她的家族鼎盛之時，她家也曾經出過幾位王后，除了君臣以外的關係，他們其實也是遠親。

他賞識她，提拔她，讓她登上和年齡不相符的高位。她本來應該對他感激涕零……

但同時他也在覬覦她，試圖將她拉入罪惡的關係之中。有的時候，以賽亞覺得他看著她就好像啊在看獵物，他漂亮的綠色眼睛讓她感到恐怖。

她尊重他，感激他，畏懼他，但她不喜歡他做事的方式，也不喜歡和他接近。知道他要死了，她有點傷心，她知道他想做一個偉大的國王，想在死前做一些偉大的事情，但這並不是他做這件事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下定了決心。

「我會把指揮官的權力暫時移交給貝內特伯爵，請他協助您完成後面的事。」她說，「明天一早，伯爵就會下令把軍隊帶回去，但是我要留在這裡……我必須幫助我的朋友。」

「你在這裡交了魔族的朋友嗎？」奧古斯特主教這樣問著，似乎並不顯得特別意外，「他們總是那麼擅長欺騙，他們會讓你覺得他們又和藹又溫柔，比人類好多了……但是到了最後你就會發現，他們也只不過是一些喜歡傷人心的傢伙，根本不值得為他們付出任何代價。」

以賽亞搖了搖頭：

「他不是這樣的，他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他，我不能把他拋下……我必須想辦法阻止魔界的毀滅。」

「如果你不能按時回到人界，魔界之門就會被關閉，到那時候你就再也回不來了，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

奧古斯特主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從這裡到魔界之門大概需要一周的路程。」他這樣說，「我只給你多留兩天，你可以用這些時間帶著你的朋友到人界來……不能再多拖了……九天之後，無論你回沒回來，我都會開始關閉魔界之門。」

以賽亞完全沒想到奧古斯特主教居然會給她多留出兩天的時間。她看著他，發現面前的這個老人臉上顯現出某種似乎悲憫的神情，她忽然意識到，這個老人或許實際上並不像他看起來顯得那麼偏激。

或許他也不希望魔族完全毀滅掉？以賽亞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看著他的眼神，然後覺得……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老人所做的一切背後，似乎有著許許多多的故事。以賽亞很想知道在他身上都發生過什麼，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再多說了，她必須馬上出發到魔界的王都去，她必須馬上去告訴艾略特發生了什麼事，和他一起想辦法……此時，她對著這個老人，深深地低下頭去：

「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