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離別
?(貓撲中文)這是什麼?奧羅拉越看越疑惑,快速翻到最後一頁,終於看到了一張紙條,幼稚的字體寫得很工整:「羅拉,聽阿姨說你一直對曼紐爾的遺物被拍賣耿耿於懷,等我們有錢了,就想辦法一起贖回來,讓紙條上畫的東西都成為真的。」署名是你親愛的安東尼奧。
奧羅拉的手指劃過「你親愛的」幾個字,心臟傳來陣陣抽痛。她想象著那個情景,在她不在家的時候,安東尼奧獨自坐在陳舊的書桌前,認真的、一筆一畫地寫下這個美麗的願望。
心湖好像泛起了圈圈漣漪,惆悵卻霎那間流遍四肢百骸,好像永遠不會消散。
好半晌,奧羅拉忽然醒悟過來似的,連衣服都沒換,就把椅子一推,打開房門飛奔出去。
如果她為了不確定的未來不去把握當下的話,難道要等到橫生變故再來後悔嗎?承認吧,奧羅拉,疼痛是沒有長短之分的,只有深淺。你很痛,是因為你早已種下情根。這痛並不會因為時間而讓你少痛上一分,依然是難言的辛酸與悵惘。
「羅拉,你不吃飯跑到哪兒去啊?」莎拉在她背後喊道。
「一會兒回來吃!」奧羅拉腳步都沒停,最後一個字幾乎消散在風中。
「這孩子,風風火火的。」莎拉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將門關上了。
奧羅拉奔跑在灑滿晨光的街道上,心情也越發飛揚,好像什麼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她深吸一口氣,滿身的輕鬆。
安東尼奧長大的地方離她家只有三四百米,如果不是他們把她的床單弄髒了,也許他們永遠也不會相遇。人生的機遇就是這樣,也許在這一個路口錯過然後在下一個路口重逢,也許永遠不會再次相遇。
奧羅拉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黑皮膚的青年,看到她臉一下子紅了,吃驚地長大嘴巴:「你……你找誰?」
「安東尼奧在嗎?」奧羅拉微微一笑,頭已經忍不住向裡面探去。
「他……他不在,」青年結結巴巴地說,「他去西班牙了,說是要去踢足球。有人出錢帶他去的。」
奧羅拉的心咯噔一下,急切地問道:「什麼時候走的?」
「有一個多小時了吧,現在應該在機場……」
他話音未落,奧羅拉轉過身拔腿就跑。
「等一下!」青年喊道。
奧羅拉不耐煩地轉過頭。
青年摸了下劇烈跳動的心臟,顫聲說:「我可以開車送你!會……會快一點!」
「你有車?」奧羅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一直覺得安東尼奧家裡很窮,沒想到還有車,真是意外之喜。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追得上。
青年指了指牆角的摩托,破得好像一碰就要散架似的。
看到奧羅拉懷疑的眼神,青年的臉更紅了:「雖……雖然破了點,但是開得很快!比汽車還快!也很安全!已經騎了二十年了!」
「那謝謝了。」奧羅拉跟著青年走到車旁,坐在他身後,雙手虛虛地攏住青年的腰。
「呼」地一聲,摩托車在土路上疾馳而過,排出的黑煙和黃沙混雜在一起,幾乎叫人睜不開眼睛。兩個人都沒有帶安全帽,一開口就吃了一嘴的泥土:「我叫托……托雷亞,是安東尼奧的表哥。你呢?」
「我是奧羅拉·加西亞,他的……」一個詞在唇邊婉轉而過,最後說出口的還是,「朋友。沙子太大,我們還是別說話了!」事實上,奧羅拉不放心他的車技,想讓他專心開車。
托雷亞心裡有些遺憾,也不知道安東尼奧這小子啥時候認識的美女,也不先給他介紹介紹。他倒是沒想過兩人會是一對,因為安東尼奧這個月剛過了十六歲生日,還沒發育的身板還沒這個美女高呢!
大約開了一個半小時,奧羅拉的手腳都被顛軟了,但是看到面前的這個簡陋的機場,她的心裡一陣興奮。隱隱約約又有一些緊張。
她該怎麼開口呢?
臭小子,看在你的誠意的份上,我決定就給你一個機會!不行,好像太凶了!利歐,我也喜歡你,我們給彼此一個機會吧!不行,奧羅拉搖搖通紅的腦袋,太肉麻了!安東尼奧,我們不要做感情的懦夫……好像下一秒就要唱結尾曲的連續劇台詞。
這個時候,奧羅拉突然想到,安東尼奧怎麼會去西班牙?他哪來的錢?
難道,奧羅拉手腳冰涼,他答應那個布蘭卡了嗎?是他的真心?還是因為自己的刺激?
「怎……怎麼不進去啊?」托雷亞站在她身後,半彎膝蓋,結巴地說。
「算了,我們走吧。」奧羅拉想象著那個他拒絕她的情景,突然不敢進去了。原來被人放棄的感覺是這樣的,所有的驕傲好像瞬間被打入塵埃,厚厚地壓著心臟。很失落,很疼痛。
「不要啊,我都看見利歐了。」托雷亞鼓起勇氣,突然拉起奧羅拉的衣袖,帶著她跑向安檢的閘門。
奧羅拉半推半就地被他拉著跑起來,心底還有一絲隱約的渴盼。如果是他另有際遇呢?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想到安東尼奧提出請她幫忙聯絡球員的時的樣子又生出一份不確定來。
他還那樣年輕,利用各種關係汲汲於名利也是正常的。自己真有這樣的魅力?讓他放棄優渥的條件的遠大的夢想嗎?
會的吧!奧羅拉安慰自己,她想到他說要照顧她時那雙碧綠的只映著她的身影的眼睛,想到他向她乞求食物的時候愧疚難當,想到她彈他額頭時他無奈又縱容的神情……
原來他們認識的時間這樣短,記憶已這樣長。
願未來也永遠能給對方溫暖與慰藉。她這樣想著。
直到她看見那個身影。
依舊穿著潔白的連衣裙。一頭大波浪的金髮,手攬著安東尼奧的胳膊,在他耳邊說些什麼,安東尼奧笑了,碧綠色的眼睛像看著自己一樣溫和地看著她。
美夢如陽光下的泡沫一樣霎那間粉碎,映照出那個跳樑小丑般醜陋的自己。原來人家是有備胎的,撩撩自己罷了,她竟這樣當真!明知道年輕沒有定性,還幻想著未來,幻想著永恆……
那個自己呢?那個獨立的討厭愛情的自己呢?快回來!
奧羅拉嗚咽了一下,很快抬起頭閉上了眼睛。
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扭過身對托雷亞說話的時候還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他都進去了,也說不了話,還是回去吧,別打擾他登機了。」
托雷亞紅著臉點點頭,兩人並肩走出大門。他們都沒有看到,這個時候安東尼奧推開了布蘭卡,科林的身影從兩人的縫隙間露了出來。
科林拍了拍安東尼奧的肩膀:「你小子真是不解風情,這麼一大美女居然用推的。」
安東尼奧冷漠地推著行李箱走了,沒說一句話,背影寂寥得很。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怎麼男孩的心也是?」科林困惑地說,「明明前兩天見我還是一言不合就臉紅的羞澀派,今天就變成冰山野獸少年了。」
布蘭卡噗嗤笑了:「您的心不也是?這麼多人愛慕您,您去偏偏喜歡上那個不可能的?」
科林笑眯眯地看向她:「小丫頭不懂愛情,眼光還是不錯的,這個的確是個好苗子。」
「你懂什麼?連個寡婦都搞不定也敢來教訓我?」布蘭卡不屑地說,「我的愛情就是,愛他就上他!上膩了就滾蛋!」
「嘖嘖,也不害臊,」科林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倒是和某人很像。」如果奧羅拉也長在那樣優越的環境下,也會養成這樣自信到爆炸的性格吧!而不是像現在,跟個烏龜似的,表面硬氣,遇事只知道往殼裡縮。
兩人一路互相調侃著,只有安東尼奧一直閉著眼睛半靠在座椅上,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剎那,強烈的失重感讓他緊張得滿手是汗,耳朵傳來嗡鳴聲,顛簸間好像下一秒的飛機就會突然墜落,安東尼奧不由地緊緊抓住腰間的安全帶,好像這樣就能帶來一些安全感。
飛機上的廣播說是遇到了氣流,只一遍遍讓乘客系好安全帶,空乘人員也停止服務了。
科林和布蘭卡習以為常,依然自如地說著話,只有他想著如果這一秒死去要留下什麼話。
腦海中閃過很多情景。
小時候父親在花園裡除草,母親給他講上帝是如何造了通天塔;
七歲發生車禍時,母親緊緊攬著他的溫暖懷抱還有親人的鮮血流過臉頰時濕熱又恐懼的感覺……
最後一個畫面是在格林街的盡頭,奧羅拉將手裡的麵包和牛奶遞給他,笑顏如七月里燦爛的陽光。
讓他怦然心動。
他想,他不能就此死去。他還沒有對她說,他真的喜歡她,如果他能夠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她願不願意等待?
他會成為這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也許很多人愛她美麗的容顏,可是他喜歡的是她苦難過後依然虔誠的靈魂。
飛機在思索中漸漸平穩下來。
安東尼奧站起身,看向機場的那一片草坪。藍天白雲,微風拂過臉頰帶來濕潤的空氣。
他終於來到了這裡,來到了馬德里,來到了拉法布里卡。
他夢想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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