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極度深寒

秦陌捏著靈殳，在冰面上小心地探測著前方的路面，就像是一個瞎子。三個人漸漸分開，視野內再也見不到人。岸邊終於圍滿了人，一聽說蕭家二少爺親自來視察，都想來看「領導」的表率，相信有了這一出，勞工們又能重新回到崗位上。可是他們什麼也看不見，星淚湖太大不說，不知何時起冰面上出現了霧氣，不多時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這情況可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

默默走在冰面上，遠離了人群，隔絕了視線，就像這天地間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不知過了多久，秦陌走出了一條鮮紅的路，站在了一塊安全地帶稍作休息，可是雙腳突然就陷進兩個窟窿，像是為這雙腳量體定做的一樣，不大不小，一時間無法拔出來。

好在雙腳還是踩在了更深的冰層上，按理說以幽雪國這氣候，冰凍三尺也不為過。可正當秦陌用武器準備撬開窟窿時，周圍的冰面卻開始極速融化，這他媽，又是霧天溫度也沒升高，冰層怎麼會開始融了？只是還沒等他想明白，腳下的冰陡然裂成無數小塊，無處借力的他墜入了冰涼的湖水中。

極度深寒，透徹心扉，秦陌在慌亂中不斷刨著，希望儘快摸到冰面，可是他頭頂的冰層竟然沒有開口，不但沒有開口，還在逐漸變厚！這驚得秦陌忘記了冰冷，連忙睜開雙眼。果然，頭頂的大片水都開始結冰，將他往下壓，一想到這湖中有怪獸就驚恐萬狀，本來走在冰面上就戰戰兢兢，這突然掉下來，魂都嚇掉一半，感覺自己像是掉進深海的一滴血，很快就會被某種東西嗅到。

離奇的是，這厚冰之下的死湖並不是黑暗無光，當秦陌睜開雙眼時，周圍是成千上萬泛著藍光的細絲，猶如垂柳在水中由上至下，連接著那冰層和幽暗之淵。冰面不斷下壓，原本還折射著外面的微光，隨著深度的增加，再也見不到半點光亮。

在水裡呆久了后，反倒沒有冰面上那麼寒冷，畢竟是水就不會低於零度。現在得想辦法脫身才行，可無論他怎麼破開上方的冰，都會立刻結起新的冰層，沉重的冰山將他往深淵壓，這一幕讓他想起了在青虛的那個晚上，也是差點溺水而亡，想到這裡，秦陌停止了向上掙扎，而是打開腰間的乾坤袋，拚命地搜索起來。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空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起初還是幽幽藍光的湖水，此刻怎麼變成了暗紅，不經意間朝下一看，好像有個圓形的龐然大物，透著陣陣腥紅的光澤，外面是更大一圈白色，大得無邊無際，看上去就像一顆眼球！不，那就是眼球，眼白還有根根血絲，與紅色的眼珠一起將這死湖深處映成一片暗紅，如臨地獄。

原本還較為輕鬆地憋著氣的秦陌，陡然嗆了一大口水，雖然沒什麼怪味，但一想到被下面這麼一個噁心的東西浸潤多年的死水，就讓他的胃跟著思緒翻江倒海，更要命的是，自己還在不斷得下沉，不偏不倚得往那眼珠的正中央沉去。眼看自己的視野就快要完全被那紅色佔據，秦陌終於找到了，那是一株即將枯萎的蓮花，自從上次在青虛丘宮中將它取出，又在瑤光大師的房中拿出來片刻后，就再也沒碰過它。

寧願遭受幻象也不想和湖底的這「大眼睛」融為一體，秦陌決定試一試，可是它長期在暗無天日的乾坤袋裡，雖然這雙生鬼蓮也長在沒有光的地方，但是根莖沒有水火滋養，這次拿出來一看竟然奄奄一息快要枯萎。

「這次你若救我一命我就給你加個裝滿水的花盆。」秦陌在水中默念道，也不知它能否感受到，這株枯萎的植物可能是他唯一的生機。

手中一束紅光乍起，瞬間射穿陰頹的湖底空間，比紅色巨眼耀眼百倍的紅光填滿了整片湖，秦陌清楚得看到，那萎垂下來快要凋零的花瓣漸漸挺立而舒展，在湖水的滋養下煥然一新，花瓣周圍的空間開始波動起來，那是生的火焰！

轉瞬之間，湖水變得暖和，秦陌不敢怠慢，立刻將鬼蓮舉過頭頂，冰層隨即融化，不再凝結。冰涼的湖水在頃刻間變得滾燙，秦陌深知，如果再不加快游上去，這整片星淚湖都有可能變成火海。就在即將到達湖面時，秦陌埋頭看了一眼這紅得通透的湖底，那一隻佔據著整片湖底的眼睛竟然活生生得眨了一下！

「秦老弟你?」

當秦陌從溫泉般的水中飛出來時，蕭珞正又驚又喜得看著他，看著這個渾身濕透還冒著白氣的人。

秦陌看了一眼面前兩人，臉上都帶著震驚和難以置信，他悄悄收起手中的鬼蓮，心神卻還停留在湖下那片壓抑的空間，現在總算明白了「大眼睛」是怎麼一回事，好在自己神智還算清醒，眼睛也沒瞎，竟還有一絲死裡逃生的喜出望外，貪婪地把這冰天雪地的世界看了個遍。

「我來的時候，吉賽爾說看見你掉進了湖中，可是冰變得又厚又堅硬，我正要出手你就自己出來了，沒出什麼事吧？」蕭珞捏了捏自己的拳頭，那格鬥家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秦陌緩了口氣，一邊給兩人講湖裡的事情一邊往岸邊走去。

「這麼說是那大眼睛通過操控冰來把你帶下去？這也太可怕了，今後我要是能管理蕭家，一定要廢止這個地方的產業。」

終於弄明白了，那星淚湖上的冰藍草，其實是大眼睛的誘餌，依照秦陌推斷，那些藍色絲狀物一定是大眼睛感受外界的觸鬚什麼的，一旦有獵物觸碰冰藍草，便有可能被大眼睛拖下去。

「二少爺想得美好，若放棄星淚湖，蕭家的經濟拿什麼和蘇家抗衡？」吉賽爾說。

蕭珞側臉看了他一陣說:「我從未想過要對抗蘇家或是超越蘇家，我希望蕭家在我的領導下能與蘇家冰釋前嫌，和睦相處。」

蕭家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多嘴，不過看在吉賽爾深得父親信任的份上蕭珞沒有發火。在秦陌看來，蕭珞的這個願望是可望不可即的，先不說蕭蘇兩家能不能握手言和，就是蕭家以後的家主是誰，還說不準，在秦陌的觀念里，這位置應該是首先傳給長子吧。不過若是蕭珞真能有那一天，那真是這底層勞動者的幸事。

三人在岸上人的簇擁下朝山上走去，對於湖中的事，他們隻字未提，只是說吉賽爾已經加固了所有高風險的冰面。這片山嶺可謂藏珍納奇，山兔、野鹿、雪貂、棕熊等野生動物應有盡有，林海蔥茂，冰峰雪嶺，常年居住在這裡的人以打獵為生，享受著大自然得天獨厚的恩賜。

蕭家的駐紮地是在山頂，與這座山上的土著民相處得還算融洽，蕭家營地規模宏大，大大小小的十二座營寨霸佔了整個山頂，守衛們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對內可管理勞工作業，對外可禦敵侵襲。

無日谷，地如其名，一天之中幾乎沒有陽光的峽谷，就在此山與落神雪山之間。俯仰之際，一陣強烈的落差感隨之而來，這片大峽谷鑲嵌在世界最高山的底部，無數的鐵架高台沿兩山之壁搭建，密密麻麻的人在谷底來來往往作業，貨物從山洞中運出，又被魔法操控的機械鐵臂升到不同工作台，耀眼的色光從各處湧現，峽谷間遊盪著勞工們敲打琢磨礦石的聲音，蕭家的工業規模化不是秦陌第一次看到了，工程如此浩大的雪山礦場，每年的產值能占蕭家總產業的百分之七十，總算領悟到一方巨擘是怎樣形成的了。

領導下來視察，當然要吃好的，體現勞動人民的生活是幸福多彩的，不過就算蕭珞不來，這裡的人也吃得不錯，畢竟蕭家不差那幾個錢。只是今晚的場面特別盛大，聽說還要舉辦篝火晚會，一時間，好像人們都忘記了蕭珞此行的目的，不是慶祝而是哀悼。蕭珞對秦陌所承諾的美食如約而至，這承諾對他來說真是廉價，而秦陌也在房間休息時兌現了自己廉價的承諾，找來一個裝滿水的花盆放入乾坤袋，將鬼蓮養在其中。

篝火晚會開始了，總算是能吃到美味了，蕭家營地邀來附近的山民同享這別樣的盛會，為逝者超度，為生者祈福。人們席地而坐，面前的地上擺著裝滿各種肉食的大盤，烤雞腿、烤乳豬、烤全羊、鹵牛肉、鹵鴨舌、鹵排骨、麻辣兔頭、清蒸熊掌、紅燒鹿肉，看得秦陌直吞口水，迫不及待地弄得滿手是油，天冷了多吃點，養傷時多補點。

篝火晚會無非就是一群人喝酒吃肉，圍著火焰跳舞，對秦陌來說只要有好吃的就行，可喧鬧過後，似是還有節目，還是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的，由山民的孩子組成的合唱團，當他們走上來時，所有人都安靜了，好像都不願污染了孩子們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