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第二章

城外和城裡的差別不大,至少在江菱眼裡看來,沒有天壤之別。

她跟隨熙熙攘攘的人.流到了城外,很快便看見了一片桃林,緊接著又看到了一片杏子林。眼下正是深秋,枝頭上的杏子和桃子都落了大半,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小蔫果子掛在枝頭,勉強可以果腹。

江菱顧不得其他,將枝頭上的幾個小果子都摘了下來,在河裡清洗乾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古時的河流沒有什麼污染,飲起來清甜清甜的,連蔫蔫的小果子也分外甘甜。

她不敢吃得太快,胃部餓得太久,進食過快反倒會傷胃。零零星星五六個小果子下肚,她便結束了這一次的進食,轉而走到城門外的茶肆里,向鋪子的主人討要兩塊炭火。

想要在野外過夜,沒有火是不行的。

鋪子的主人嫌惡地瞥了她一眼,丟了兩塊炭火出來,連看都沒看她兩眼。她低頭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禁不住啞然失笑。自己現在的樣子,倒是免去了被劫色的可能。

帶著兩塊炭火回到野外,江菱很快便收攏了一小堆柴火,畢畢剝剝地燃燒了起來。

在末世生活得久了,人人都養出了一身野外生存的本事,江菱自然也是如此。這個世界安全無虞,沒有喪屍,沒有無處不在的核塵土,即便是荒郊野外,對她來說也是天堂。

江菱撥了撥火堆,又揀了兩根尖尖的樹枝,到野外叉了兩條大魚。

這件本事,也是江菱在末世里磨練出來的。不過那時候,她叉的不是魚,是喪屍魚。

有些笨拙地開膛破肚、清洗魚腹、叉起來架在火上烤,雖然沒有鹽,但鮮嫩的滋味已經足夠讓人把舌頭都吃掉。江菱一口氣吃了兩大條,才感覺到肚子里漲鼓鼓的,全身都暖了起來,連手心裡都有些出汗了。

不過,她沒有去沐浴。

並非她不願去清理乾淨身子,而是自己這一身又臟又腥,在荒郊野外是最好的保護色。沒有人會對這樣一個又臟又腥、面黃肌瘦的小丫頭下手,最起碼,她的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證的。江菱仔仔細細地收拾了一下周圍,將火堆熄滅了一半,用石頭封好,靠在一棵大樹下睡著了。

這是她十年來睡得最好的一覺,也是最安穩的一覺。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進出城門的人也少了。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鐘,一輛高大的馬車緩緩駛了出來。守衛上前盤問了兩句,便放行了。在馬車的帘子下方,有一個小小的金線綉成的「賈」字。

車夫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但依然穩穩噹噹地操縱著兩匹駿馬,朝前頭駛去。

在經過那片杏子林的時候,車裡忽然傳出了一個聲音:「等等。」

車夫將馬車停了下來,有些不耐煩地問道:「王婆子可還有事?」

車簾被一雙蒼老的手掀開了,車裡走出一位五六十歲的婦人,大約便是車夫口中的王婆子了。婦人朝林子里張望片刻,目光停留在了一小團陰影上。那顯然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面容尚未長開,身上的破夾襖髒得看不清顏色。婦人看了片刻,臉上顯出志得意滿的笑來:

「明日回城的時候,你載我到這裡來。」

這個小小的插曲並未給江菱造成困擾,她依然在夢中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江菱是被清脆的鳥鳴聲叫醒的,她揉揉眼睛,瞥了眼枝頭上擾人清夢的雀子,起身到河邊去洗漱。雖然暫時不能洗澡,但是漱口凈面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然她真是髒得連自己都受不了了。

洗漱過後,她又從河裡挖出一小捧淤泥,往臉上抹了抹。乍看下來,更像一個面黃肌瘦、又臟又腥、渾身污泥、連模樣都辨不清的小丫頭了。別說是劫匪,連她自己都很嫌棄。

一頓安置過後,江菱又從河裡叉了一條大魚,就著昨晚的餘燼,重新燃了些火,烤熟吃了。但還沒等她吃到一半,便看見一輛高高大大的馬車,從遠處朝這邊駛來。

熹微的晨光里,江菱忽然有了一種身在夢中的錯覺。

她看著那輛馬車朝自己駛過來,一個乾瘦的老婦人下了車,友好地朝她笑了笑。江菱皺了皺眉,迅速地將手裡的魚刺丟到地下,抓起旁邊一塊尖尖的石頭,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在末世里呆得久了,她本.能地不相信任何人。

老婦人輕輕「噫」了一聲,擺出一個更加和藹可親的笑來。她伸出皺巴巴的手,揉了揉江菱的頭頂,似乎不大嫌棄她那一身腥臭和鳥窩似的頭,緊接著彎下腰來,和藹地問道:「丫頭,只有你一個人么?」

江菱警惕地望著她,不說話。

老婦人自我介紹道:「我姓王,是十里八鄉都有名的王婆子,連賈府里的奶奶們都相熟的,你認得我么?」她咧嘴一笑,細細的皺紋宛如一匹皺開的布。

江菱在前世的記憶里搜尋片刻,確認自己不曾聽過此人,便搖了搖頭。

王婆子又輕輕地「噫」了一聲,愈發和藹可親地說道:「我瞧你孤苦伶仃地一個人,又是這荒郊野外的,保不齊哪天就被壞人拐了去。我有個極好的主意,你要不要聽一聽?」

江菱微微抿著嘴,不說話。

王婆子自顧自地說道:「你瞧瞧我吃的我用的,無一處不精美。只因前些年我攀上了賈府里的幾位奶奶,才過上了這遍身綺羅的好日子。丫頭,你想過上好日子么?」

江菱盯了她很久,才沙啞著聲音問道:「你想做什麼?」

如果她當真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恐怕已經被王婆子拐了去了。

王婆子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來:「自然是帶丫頭去過好日子的。丫頭,這兩日賈府里放了一批丫鬟出來,人手有些緊,太太便命我出來揀買幾個丫鬟。丫頭,不是老婆子誆你,若是進得榮國府,即便是個最平常的燒火丫頭,也比你這餐風露宿的強多了。」

言罷,王婆子便不再說話,似乎是在等江菱做決定。

江菱一開始確實是被唬住了。

她知道紅樓夢裡描繪的奢靡,也知道榮國府里的丫鬟,過得比小門小戶里的女兒還要好。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如果能進賈府,哪怕是當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比她餐風露宿的強多了。

但是,王婆子與她非親非故,為何忽然揀了她這小乞兒下手?

若說王婆子是好心,那她也未免太過好心了罷。

江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王婆子,似乎是在猶豫。王婆子也不打擾她,在這方圓二十里內,沒有哪一位貧家女,能抵擋得了進賈府的誘惑,更別提一個餐風露宿的小乞兒了。她不怕江菱會拒絕。

良久之後,江菱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微微仰起頭望著王婆子,輕聲道:「敢問婆婆,太太許了您多少賣身銀子?平白多了我一個丫鬟,少說也能勻出一二十兩罷?」

王婆子一愣,臉上現出些許錯愕的神情。

江菱輕輕說道:「我可是個無本的生意呢。」

這回王婆子是真真切切地愣住了。

王婆子低頭打量著江菱,試圖從這小乞兒臉上看出一些異樣來。但那小乞兒依然安安靜靜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隱隱透出琉璃般的色澤,潤澤通透,竟像是讀過書的。

一個聰明通透的小乞兒?

王婆子眼睛一亮,隱隱多了些熱切的光芒。

江菱見到王婆子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對了。王婆子多半是古代的牙婆,受了賈府里某位太太的託付,到外邊去採買丫鬟。但是古代貧家的女兒,在賣身當丫鬟之前,會從牙婆們手裡拿到一筆賣身的銀子。假如王婆子從路上拐了一個小乞兒回去,那這筆賣身的銀子,便能省下來了了。

如此一進一出,起碼是一二十兩的進項。

江菱暗想,果然這世上無事獻殷勤,多半是有利可圖。

她稍稍捏了捏手裡的尖石,眉眼微微垂了下來:「婆婆所言不錯,我一人孤苦伶仃,餐風露宿,若是能進賈府里做丫鬟,當真是天大的好處。只不過——有些話,我想同婆婆談一談。」

半個時辰后,王婆子帶著江菱上了那輛馬車,朝賈府里駛去。

車裡除了江菱之外,還有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想來是王婆子剛剛從鄉下帶回來的。江菱友好地朝她們笑了笑,將那塊尖尖的石頭揣進袖子里,倚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在剛剛那半個時辰里,她同王婆子談了三個條件。

第一,王婆子要勻出二兩銀子來給她。

王婆子貪圖那十多兩的賣身銀子,所以才從半路上揀了她這個小乞丐,她自然也能仗著這一條,同王婆子談談條件。二兩銀子,是個很合適的數目,既可以讓她在賈府里開個好頭,又不至於讓王婆子肉疼,還可以繼續談條件。

第二,她只簽二十年的賣身契。

賣身為仆要入奴籍,江菱是知道的。雖然一開始王婆子支支吾吾,但因著存了江菱讀過書的念頭,也未曾過分隱瞞。二十年的賣身契,等同於將她一生最好的年華賣到了賈府里,雖然不是死契,但已經足夠讓賈府太太們滿意了。

第三,她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江菱手裡捏著王婆子的短,王婆子也清楚她的底細,因此誰都瞞騙不了對方。最好的結果,就是這筆交易做完之後,她們都當作不認識對方,那是最好的。

至於看見了一切的車夫?……

如果王婆子連他都打點不了,那自然也不會做這筆買賣了。

江菱靠在車廂上歇息了一會兒,便聽見吱呀一聲,車子停了下來。

王婆子虎著臉冷聲道:「下來,給你洗洗乾淨。」

江菱依言下了馬車,跟隨王婆子進到一間民居里,將身上的污泥用皂角搓洗乾淨了,又換了一身乾淨的布衣,編了一條簡單的大.麻花辮,才又跟著王婆子回到了馬車裡。

這一耽擱,又是小半個時辰。不過好歹一番收拾之後,江菱看起來像是個貧家的女兒了。

王婆子肉疼那二兩銀子,因此剛剛沐浴用的熱水、乾淨的布衣、還有編麻花辮子的頭繩,都是從江菱那二兩銀子里剋扣出來的。江菱笑笑,也不同她計較那一二錢銀子的份例,只當買個清靜。

又過了片刻,馬車吱呀一聲停了下來。賈府到了。

車子里的三個小丫頭,還有前日王婆子收攏來的五個小丫頭,統共八個小丫頭一起,整整齊齊地站在賈府跟前,等著裡頭的人出來挑揀。門前的小廝們探頭探腦,時不時指指點點,還有些偷笑的。

江菱忽然想起來,賈府里的丫鬟們,似乎是要配小廝的。

她安安靜靜地低著頭,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礙於良好的職業習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在未來的僱主面前,安靜守禮,便是一張穩妥的名片,起碼不會在第一關被刷下來。

不多時,賈府里走出來兩位老婦人,問了王婆子一些話之後,便點點頭,引著她們進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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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清穿]女主來自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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