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攪動死水
屋外的黑夜萬籟俱靜，只有那沉默的黑暗將黑龍寨團團圍住，只有做巢在灌木從裡面的朱頂雀偶然從小夢裡醒來，唱出一個羞怯清麗的調子。
屋裡面，熱火朝天。
聽到周昊這句話，屋子裡的人頓時都來了興緻，大猩猩更是問道：「我說營長，我覺得吧，我一向自付閱人無數，但是就在你這兒看走了眼了。」
「怎麼就看走眼了？」周昊知道大猩猩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但還是問道。
「想不到你老人家也是情場聖手啊，不僅連咱們自己的巾幗英雄對你情意綿綿，就連那個蘇聯小妹妹，那不是也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大猩猩嘿嘿怪笑道。
周昊捏了一把花生米填到嘴裡，吃的嘴裡一口的香，抹了抹嘴道：「就你這個大胖子滿嘴的胡話。來，我今兒個就給你們講個故事。」
一聽到周昊要講故事，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你們知道為什麼咱們叫漢族嗎？」周昊舔了舔嘴唇問道。
所有人紛紛搖頭說不知道。
「咱們叫漢族，是從咱們的大漢王朝之後，開天闢地，治隆中華，滔滔熱血漢衣冠，所以稱之為大漢民族。」周昊悠悠說道，「但是咱們那會兒也是麻煩不斷，自武帝繼位后，老是被來自北方的外國人欺負，這幫老是攻擊咱們外國人就是匈奴人，那匈奴人長期牧馬放羊，體格強健，又多是騎兵，所以那會兒，咱們打仗老是輸。」
屋子裡戰士很快被周昊的故事所吸引，個個都聚精會神地聽著。
「你們知道霍去病嗎？」周昊忽然問道。
「報告長官，我知道，那是個少年將軍！」一個人喊道。
周昊點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少年將軍，帶著軍隊，把匈奴人給打敗了，霍去病沒有成親，但在當時來說，他的年齡已經早就超過了成親的年紀。但是他說了一句話，就是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意思就是，匈奴人都還沒有消滅，我為什麼要成親。」
周昊說完之後，感覺自己胸膛離得熱血好像隨著剛剛喝下去的酒精在往上涌著，一字一句地道：「今天，我周昊也厚著臉皮學一學霍去病將軍，倭寇不滅，是不成家！」
現場頓時一片安靜，片刻后，一個戰士忽然說道：「營長說的好！我也要學營長，不打敗日本鬼子，我也還就不成親了！」
「對！誓不成親！」
「殺鬼子！」
周昊有些感動地看著這幫戰士，道：「弟兄們，咱們都是大老爺們，像女人，那不丟人。不過咱們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兒，日本鬼子佔了咱們的土地，欺凌咱們的老百姓，那咱們就決不能夠答應，不打跑餓了這幫狗日的，咱們能夠有好日子過嗎？」
「營長，我記住了，鬼子不滅，誓不為家！」
「對！弟兄們，咱們都賭咒，鬼子不滅，都不成親！」
「哈哈。你們這幫臭小子。」周昊站了起來，兇狠的目光如同利刃，「人家是這麼說的，匈奴不滅，何以家為！來，大家幹了這碗酒，都一起念一遍，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都站起來，把酒端好了！」
「好，營長這句話說的太好了！」大猩猩也在無形中被帶入了進來。
二十多條漢子紛紛站了起來，燈光把彪悍耳朵身軀映出奪目的光彩，大家一起跟著周昊喊道：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所有人，再整一遍！大聲點！」周昊一口喝乾了碗里的燒酒，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被點燃了一般。
這次的聲音響徹了黑夜長空，二十幾個戰士幾乎如同吼叫一般，從胸腔裡面吼出了那聲中國人錚錚鐵骨的誓詞！
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這句誓詞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引領著無數的中國人浴血而戰，他們告別自己的戀人，告別自己的父母，告別自己的兒女，給白髮蒼蒼的父親磕頭，留下一封封絕筆家書，然後他們拿起手裡的步槍，揮舞著傳承千年的大刀片子，和自己的兄弟化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浴血兵鋒。
誓言落地，大家此時的心裡彷彿都被刀子狠狠劃過，鬼子已經侵佔了大片的壯麗江山，他們想流淚，但是他們的眼裡已經沒有了淚水。他們知道，就算是自己倒下去了，後面的弟兄依舊會撿起自己的武器，端著刺刀繼續衝鋒。一個，接著一個。
海碗見了底，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紅光，周昊心裡知道，弟兄們這是信任自己，不過現在天色已晚，加上明天還要訓練，讓大家明白這個道理，就已經行了。
「行了，大伙兒都是漢子，不過現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們都趕緊回房睡覺吧。我也要去睡了。」
「營長，你慢走。」
「對了，不打仗的時候，喝點酒也無傷大雅，但是一旦到了戰場上，誰都不許犯毛病了，明白了嗎？」周昊表情嚴肅地說道，「特別是你，大猩猩！」
「明白！請營長放心！」大猩猩裝模作樣地敬禮道。
「你們這幫臭小子！」
周昊推門走到了門口，此時夜色怡人，空氣清新地像是仙境一般，周昊大大地吸了幾口，感覺自己的肺里似乎都是香甜的，這種香甜，只有聞過了硝煙的人才能夠體會的到。可是隱隱之中，周昊卻從這清新的空氣中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周昊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先知先覺，他感覺到，似乎一場戰爭正在向他走來。
而此時，宣一郎的那封電報讓山本十二暫時將注意力從黑龍寨上面移開了。但是那本丟失的賬簿卻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上次他去找的那個德國神父，顯然也是並不怎麼靠譜。
因為這麼多天過去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而關東軍司令部方面，則正計劃著拋開他們的盟友，獨自進行這個計劃，這對山本十二來說就顯得有些為難了，因為關於這個計劃的一切信息，都紀錄在了那本「賬簿」上面。
所以，山本十二決定用自己的方法，來找出那隻部隊，潛伏在黑龍寨的那幾名特戰隊員他沒有準備去聯絡，因為他這次的行動必須十分保密，而他對於王龍這麼多天的無所作為，心裡也是產生了不滿，他覺得是時候給黑龍寨製造一點麻煩了。
牛庄餡餅，是大青山鎮上有名的攤鋪。天氣剛剛下了一場小雨，整個天空看起來灰濛濛的，空氣也是沉沉的，山本十二甚至看著街上的人也是灰濛濛的，衣衫是灰色的，神態也是灰色的。他坐在攤鋪裡面的桌子旁，燙了一壺燒鍋，這是他來到中國北方后才喜歡上的酒精飲料。
山本十二端起酒盅，哧溜一下，喝下一口燒鍋，頓時就覺得一口滾燙沿著食道流到了肚子裡面，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十分舒服。他看到隔壁一桌的兩個蒙古漢子，就著一盤剛剛炒好的土豆，趁著土豆剛剛炒好的時候那股滾燙勁兒，倒上了辣椒，又撒了點蔥花，頓時讓他聞到了一股香味，兩個蒙古大汗就著這麼一道菜，喝著酒，嘮著嗑，這讓山本十二感到有些羨慕，他接著叫了一個餡餅，就著面前的酒喝著，眼睛卻瞄向了街上斜對面的一間糧行。
如果他的情報沒有錯的話，今天就是黑龍寨的人下來運糧的日子，這對大青山鎮上的人來說已經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是人就得吃飯，在這件事情上面黑龍寨的人在過去做的還是算厚道的，因為他們和鎮上的這間四方糧行做的是你情我願的買賣。
看著十幾輛馬車一字兒排開在了糧行的大門口，上面的麻袋鼓鼓囊囊一看就是裝了不少的米面，山本十二的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逝，自己祖國因為要進行大東亞聖戰，在東京和大阪，早已經實行了白米配給制，就連火柴，砂糖，也開始實行了票券兌換制度。而且，每個月還有兩天是無肉日，但是大部分人在剩下的二十八天裡面，仍舊沒有肉吃，因為他們要省下這些資源，來製作行軍罐頭。
但是在中國大地上，資源卻是比自己祖國的那幾個小島上多了不知道幾倍，這讓山本十二看向那一車車米面的眼神中，又多了几絲冷意。
而此時負責押送糧食的，是黑龍寨原本一個叫羅子亮的小隊長，但是這會兒他也成了周昊手下的一名排長，此時正帶著二十多個弟兄忙著清點糧袋，錢貨兩清，這個是周昊事前一直強調的事情，所以羅子亮這會兒絲毫沒有犯馬虎，一絲不苟地清點著。
小道，水坑，亂石，路旁的小水渠。昏暗的天空讓羅子亮的心情也隨之變差，但是走著走著，停了的雨絲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在天空中出現，也許，連它也能看得出來，這地方究今會發生些什麼，所以早早趕來湊熱鬧了。
過了一條沙土窄路，除了車轍到水坑會濺起點水花，其他的都還在可控制的範圍，因為原本就擔心會下起雨，所以羅子亮原本就帶著防水的油布。
前面的路馬上就平了，縱然還有傾斜的地方，也並沒有多大的阻礙。一邊繞著山腳，一邊臨著小水渠。沿山一帶，籠著層薄薄的水霧。樹木的葉子，都發出幽靜而微弱額光輝。沿著山體長滿了矮小的灌木，全是黑黝黝的，依著一帶米面，羅子亮悠閑的趕著馬車前行，這種採買的任務他最是喜歡不過，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順便撈起上一些油水。
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又有一點鬱悶，因為他看到大青山鎮上的醉來居，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又多了幾張年輕漂亮的新面孔，一個眼神飄過就已經把他的心撓的直痒痒，要不是要顧著寨子里的弟兄們的肚子，他今天晚上還真就不想回去了，雖然營長說的不許成家很有道理，但是這樣偶爾開開葷，應該算不上違反紀律吧......
所以這一路上他心裡就一直感到有什麼東西堵住嗓子眼了一般，燥的很，他現在只想快點趕回黑龍寨，交差完成任務后，將那一個月兩天的假期馬上給調出來用了再說。
然而，讓羅子亮沒有想到的是，一張死亡之網已經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張開了，靜靜地等著他送上門去。如果他知道的話，估計現在立馬就會往大青山方向趕回去。
這個地方仍然還處於大青山鎮的管轄範圍，再往前面，就是一個三叉路口，一面是通往太平金礦，一面就是黑龍山的方向。
當所有的運糧車都走進了埋伏圈后，帶隊的那個那個年長鬼子立馬就發出了暗號，並將手裡的衝鋒槍瞄準了最前面那輛車上的羅子亮，「噠噠噠」清脆的機槍聲登時打破了山野的寧靜。槍聲為號，只要槍聲響起便是等同於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但是也不知道是羅子亮命大還是那鬼子故意放水了，就在槍響的那一剎那，羅子亮因為坐姿不舒服而翻轉個身體，幾顆子彈就這麼擦過他的左臂射入了糧袋之中，僅僅是有些擦傷。
但是這個時候，埋伏在山坡上的鬼子們已經同時開火，輕重機槍、手雷，衝鋒槍、擲彈筒一起向著還蒙在鼓裡的戰士身上打去。
運糧隊驟然間遭到攻擊，頓時間亂了陣腳，再加上馬車本身就屬於超大型目標，坐在馬匹後面的戰士幾乎無一倖免，頓時間死傷無數哀鴻遍野。
隨著鬼子偷襲的火力網覆蓋下的一頓掃射，山道中間的戰士一蓬蓬的血霧飛迸四濺，一具具屍體被高高拋起再狠狠地摔落在地。
鬼子特戰隊的火力和精準是毋庸置疑的，戰鬥本身就是山本十二一手策劃的，自然結束的非常快，二十幾個戰士中，幾乎只有羅子亮一個人活了下來，這時嚇破了膽的羅子亮往水渠邊的一片樹林裡面跑去。
一道聲音適時地響起：「慫包！回去告訴你們的寨主，想打我太平金礦的主意，他還是得先量量他們的胃口能不能吞的下！這幾車糧食，老子就先代你們寨主收走了！」
喊話的人自然就是山本十二，禍水東引的目的，自然就是為了讓這潭沉寂的死水徹底沸騰起來，而只要局勢一亂，那隻隱藏在暗裡的小部隊，怎麼都會露出馬腳。讓黑龍寨和太平金礦的那股東北軍鬥起來，那大青山鎮上的那股蒙古人和鄂倫春人組織起來的部隊自然不會坐視不管，等到把大青山鎮完全牽扯進來，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不能不說山本十二的這個計劃的確有其成功的可能性，而其中更大的原因就是，只要這附近的這三股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那拿下大青山鎮，也就變的簡單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