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裂
「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他。」
裴瑟的心情非常複雜。余辛照真的是和他父親一同並肩奮鬥過的老人了,他懷疑過趨炎附勢的劉宏覓,卻唯獨沒有懷疑過他。
裴鷗苦笑一聲,「我去問過他了。他倒是沒有什麼篡位的想法,只是覺得我們兄弟倆管理公司的理念和他不和,宋氏那套經營理論反而更合他的胃口,子不如父罷了。」
裴泠冷哼道,「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還不如直接說他對公司有想法。要真那麼喜歡宋氏,直接跳槽過去就是了,我們又不會死乞白賴地留他。」
陸久源深深嘆了口氣,「事已至此,說其他也沒什麼用。阿瑟,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宋氏已然完蛋,不過幾個小時,他們的股價已經跌倒谷底。但顧意漣肯定知道其中有貓膩,他這次直接被斷雙臂,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他現在還記不起來對付我。」裴瑟很淡定,「宋連城是他的小舅子,他現在肯定在忙著撇清關係哩。不過我得馬上去海關一趟,黃警官說,宋連城在被審問的時候,指控了我。」
裴鷗撲嚇一笑,「那你就趕緊過去,給他最後一擊吧。」
裴泠攔著裴瑟的手臂蹭了蹭,「那你一路注意安全。」
裴瑟笑了笑,說:「好。」
待他走後,陸久源也去接著處理公務。正當裴泠猶豫著要不要回餐廳看一眼的時候,前台的小姐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說有一位叫顧遠然的先生要見她。
「他讓我去停車場和他見面。」
「你真要一個人去?」裴鷗無不擔憂地說道。
裴泠嘆息,「是我先對他做了錯事,正好又碰上了宋連城這出,他肯定要我去給他個解釋的。」
「那你小心些。」裴鷗還是有些不放心,「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心頭一直跳得厲害。」
「宋連城落網,你不應該高興嗎?」
裴鷗扯扯嘴角,「正主都沒伏法,現在高興不過是浪費情緒。」
裴泠瞭然一笑。
「那我去了。」
…………
黃冊親自在海關大廳迎接了裴瑟。
「當我告訴他你是我們線人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幾乎崩潰了。」
裴瑟推開了門,頹喪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雙手被銬,沒有抬頭。
「宋叔,聽說你想見我。」
宋連城還是沒有理睬他。裴瑟也不在意,自顧自在他對面坐下。
「在我父母還沒出事的時候,你總是對我說,要早些長大,才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裴瑟微笑道,「你看我現在,親手把毀掉我的家,傷害我的家人,扭曲我人生的你送進了牢獄。這仇雖然才報了一半,可到底承了點你曾說過的擔當。」
宋連城沒有衣裝革履,只不過一件鬆鬆垮垮的襯衫,頭髮凌亂。他緩緩地抬首,眼中布滿紅絲,「你果然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
「知道什麼?」裴瑟氣定神閑,「是知道你們殺我父親不過為了滅口,還是知道你和顧意漣狼狽為奸,喪盡天良殺人越貨?」
宋連城死死地看著他,聲音嘶啞,「你休想從我這套話。只嘆我真是老了,完全被你這無恥小兒給騙了過去。但是我告訴你,只搞垮了我是沒有用的。」
「怎麼會沒有用呢?自幾個月前,s市的一系列職位變動和下台雙規,都出自我和傅書記的聯手。對了,你不知道吧,顧意漣已經準備和他的妻子,也就是你姐姐離婚。本來就是靠著利益建立的婚姻,你以為你出了事,你的家人還能一世安好?我甚至都想為你的天真鼓掌吶喊了。」
宋連城沉默著不說話。
「你們的聯盟已經完全破裂,真是比我想象得還要脆弱。明明知道顧意漣是一個為了聯姻,連糟糠之妻都能下手殺害的冷血惡魔,你怎麼還敢與虎謀皮呢?」
「……你怎麼會知道,那是他下的手。」
「當然是猜的。」裴瑟一臉輕鬆,全然不顧對面人的糟糕臉色,「方慕柏是他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擱置不用豈不可惜?」
「至於在你的眼裡,我還是那個會被你玩弄於股掌中的孩子。」裴瑟滿目嘲諷,「宋叔,你可以說我無恥,也可以說我不擇手段。但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你連一點點良心上的愧疚都沒有嗎?」
「愧疚?」宋連城雙目欲眥,「若不是當年你的父親逼迫我們自首,還叫囂著自己掌握了能夠曝光我們的證據,我們又何至於對他下此殺手!」
「那我其他家人呢?」裴瑟冷笑,「當年那一把火,存的可是你們意圖全家滅口的心思。先撇開我們家不談,那些擋你們路的人,不管是真的罪該萬死還是全然無辜,哪一個沒有被你們痛下死手!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不要再碘著臉拿所謂的委屈當借口。過往所有血腥的喪心病狂,全是你們憑著慾望肆意妄為做出來的一切!」
宋連城雙拳緊握。饒是他的心性再堅硬,面對這一系列的突發事件,他唯獨能做的也只有滿心空茫。
他早已知道,很久以前便都做錯了。昔日愛人因仇生恨,他能騙盡所有人,在每一個獨熬孤寂的夜裡,卻不能阻止自己在噩夢裡懺悔囈語。
「原來你的恨意,已經持續了那麼多年。」宋連城輕聲道,「一舉一動皆是算計,肺腑之言更是心機。你確實不像你父親,卻比他厲害許多。」
「你做了那麼多,為的就不是一個利字?宋氏的股票已經跌倒慘不忍睹了。據我所知,宋昱飛雖然企圖力挽狂瀾,但在法律和輿論的施壓下,遲早會破產。當然,裡面還有我的推波助瀾。」
裴瑟也不願再與他多說,他站起身,徑直推開門。
「至於姑姑……無論當年還是現在,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她的愛。如果為了得到一個人,不惜毀掉她的一切,這樣的感情能叫做愛的話。」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只余宋連城一人,在原地無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