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 126 章
紫菀陪著虎頭頑了一會兒,又餵了頓奶水,待他睡了,抱去廂房安置妥當,囑咐丫頭婆子們好生看著,方回房拿起信件重新細看。
陳夫人與李氏的信上還是同以往一般,大略說了些京城的形勢,其餘一大半的篇幅都是在問虎頭的事,並傳授自己多年帶孩子的經驗心得,末了還一個勁的叮囑紫菀好生照顧小傢伙,看其架勢似乎恨不得飛過來。
紫菀不禁搖頭失笑,虎頭生的好,闔府上下都愛的不行,連錢嬤嬤孫嬤嬤等人在虎頭面前都沒了原則,千依百順,恨不得一直抱著不放,還好不是在京城,否則依陳夫人與李氏的性子,只怕會更加嬌慣,將來指不定真養出個小霸王來。
待看罷所有信件,紫菀也知道了黛玉定親的消息,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黛玉不再與寶玉有所牽扯,徹底擺脫了原著的命運,從此終身有靠,憂的是不知那季家公子是何等樣人,不知會不會善待黛玉。
方才看黛玉的信件,不同於以往的洒脫隨意,字裡行間頗有些喜悅羞澀之意,但又有些不安,她姊妹二人素來親密,紫菀自然能明白黛玉的心情,只怕黛玉定親后心中便頗為忐忑,雖然大家都說季家是好人家,季栩也是少年俊才,只是於黛玉而言到底只是個陌生人。
她當初與陳珩好歹婚前見過幾次,對彼此的為人品性也有些了解,最終定下親事也是經過她的同意,黛玉與季栩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之間也不知性情,哪怕知道對方再好,終究是素未謀面,心中自然不免忐忑。
紫菀知道季家是林如海與賈敏親自挑的,想來會考慮周全,只是黛玉雖是在這種古板的環境下長大,性情卻率真浪漫,她需要的不止是一個丈夫,而是要與她心意相通,彼此能有共同語言的人。
黛玉性情通透,才華絕世,若不是知音之人,夫妻之間難以交心,縱然能舉案齊眉,終究可惜。
錢嬤嬤見紫菀看罷信件后便坐在一旁蹙眉不語,不禁有些擔憂,低聲道:「奶奶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京里出了什麼事不成?」
紫菀聞言方回過神來,正欲搖頭,忽想起錢嬤嬤原是林家的老人,又在京城多年,想來對季家之事也極為了解,當即把黛玉定親之事說了,方道:「我當年在京里也沒怎麼見過季家的女眷,只依稀記得這季家夫人出身江南褚家?」
季家根基門第都極好,那季家公子既得林如海看重,想來定然極為出色,只是不知他的家人性情如何,好不好相處。
錢嬤嬤知道紫菀與黛玉的情分極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便笑道:「奶奶不必擔心,季家與別家不同,家風極好,季夫人性情寬厚大方,是個極溫柔和氣之人,頗好相處。其實細說起來,還與奶奶您是親戚呢。」
紫菀聞言一怔,奇道:「與我是親戚?我怎麼不知道?」
孫嬤嬤正提了個食盒進來,聞言不禁笑道:「您忘了?大姑娘定的就是褚家公子,正是這位季夫人的親侄子。」
紫菀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頭,笑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如此說來確實是親戚了。」陳玥在今年四月便已定了親,紫菀自然收到了信,只是當時臨近產期,也沒有心思細問,之後虎頭出生,又要照顧孩子,便把這事給忘了。
孫嬤嬤一面把食盒中的鯽魚湯取出來,一面笑道:「季家上下都讀書明理,甚是和睦。這季公子出身極好,人品又俊,早幾年便有好些人家打聽。
只是季家說等大些再定,且季家公子一直在外遊學,也不知何時回京,因此許多人家都剎羽而歸,沒想到如今竟是定的咱們林家的姑娘,只怕好些人家都要睡不著了。」
說罷把季家的情況仔細說了,尤其說了季家男子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
紫菀聽罷點了點頭,心中也鬆了口氣,雖然黛玉因林如海之故,對姬妾並不在意,但紫菀深知姬妾爭鬥之慘烈,實在不願她遭受那些,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日子才是黛玉應該過的日子,她只希望黛玉能遇上一個潔身自好、真心待她的夫君。
黛玉那般剔透純凈,值得最好的,也唯有同樣純凈的人才配得上世外仙姝的林妹妹。
綠雲與綉竹几人正帶著丫頭們把登記造冊好的東西搬進來,聽到她們在說黛玉,便笑道:「林姑娘這次也送了好些東西給哥兒,連將來習字的文房四寶都備好了,真真有心,奶奶您來瞧瞧。」
說罷把桌上的兩個一尺見方的錦匣打開,給紫菀過目。
只見這匣中裝的事一整套的文房用具,筆、墨、紙、硯、筆洗、臂擱、鎮紙、筆筒等一應俱全,紫菀放下手中的魚湯,洗了手,方拿起一個筆覘細看,這筆覘乃是以白玉雕琢而成,整體是一朵盛開的蓮花,玉質細膩,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在日光下發出淡淡光華。
其餘的臂擱筆洗也是如此,十分小巧精緻,正合適幼童使用。
這套文房用具雕工細膩,精巧別緻,是難得的珍品,也不知黛玉從何處得來,竟這般隨意的送給了虎頭。
除此之外還有陳夫人李氏等人送的好些東西,小巧別緻的頑器,古董字畫、古籍孤本、上用綾羅綢緞等等,皆極為珍貴。
紫菀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不知該說些什麼,命淡菊仔細收好了,留著將來虎頭長大了用,方搖頭嘆道:「虎頭才多大,連話都還不會說呢,就給他備下了這些,也太寵他了。」
眾人笑道:「咱們哥兒招人疼,小小年紀便攢下了這些梯己了,奶奶應該高興才是,怎的倒嘆氣起來了?」
紫菀笑嘆道:「正是這般才愁呢,如今就收了人家這麼多好東西,再這樣下去,只怕將來娶親的東西都要有了!」
眾人聞言一怔,隨即哄堂大笑。
冬去春來,一晃又是三年過去。
正值梅雨時節,陸陸續續下了大半個月的雨,難得這兩日天氣放晴,許多人都攜伴出城踏青。
將軍府後院,一個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娃娃站在梅子樹下,眼巴巴地望著樹上青梅子。
這娃娃唇紅齒白,眉目極為精緻,身上穿著大紅色撒花小夾襖,罩著月白倭緞緙絲對襟褂子,松花綾夾褲,一看便知是出身富貴,偏偏此時卻緊緊盯著那棵梅子樹,咬著小拳頭直流口水。任憑身邊的丫頭怎麼勸都不肯挪步。
紫菀與淡菊等人躲在一旁看了許久,此時再也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虎頭聞聲轉過頭來,見是紫菀,眼睛一亮,噠噠噠跑過來,抱住紫菀,仰起小臉蛋,糯聲道:「媽媽,吃果果。」
紫菀捏了捏兒子的小胖臉,笑道:「傻兒子,這梅子還沒熟呢,酸的很,吃了肚子疼。」
虎頭已經快四歲了,聰明伶俐的很,見紫菀不許他吃,頓時扁了小嘴,伸出三根胖指頭,蹙著小眉頭道:「三……三月了,媽媽騙人。」
紫菀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便轉頭看向淡菊等人,她們幾個也面面相覷,不解其意,還是綠雲明白了,笑道:「上次哥兒問您什麼時候有果子吃,您不是告訴他說過三個月么?想不到哥兒還記著呢。」
紫菀這才明白過來,看著氣呼呼的小傢伙,不禁哭笑不得,忙蹲下摟住他,柔聲道:「媽媽沒騙人,現在還沒滿三個月呢,還是生的,不能吃,再過些日子就可以了,到時候媽媽給你做甜糕吃,好不好?」
小傢伙半信半疑地看著她,半晌方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紫菀鬆了口氣,忙牽著小傢伙回房,給他脫了那身滿是口水的衣裳,又費了好大功夫給他洗了澡,才把他哄睡。
小傢伙睡著了也不老實,許是覺著熱了些,沒一會便把兩條小胖腿懸在紗被外,紫菀無奈,只得斜卧在床上,把虎頭攏在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正昏昏欲睡間,忽聽外面丫頭輕聲傳話說陳珩回來了,心下一喜,小心翼翼移開虎頭的小腦袋,見他咕噥了兩句,翻個身繼續睡了,方鬆了口氣,慢慢起身出去。
方到外間,便見陳珩一身衣裳上皆是泥點,忙命人去取了乾淨衣裳過來,親自給他換了,才發現衣衫上竟還有些血跡,不禁一驚,拉著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見沒有傷口,這才放下心來,疑惑道:「唬了我一跳,這是在哪裡弄的?」
陳珩一頓,輕咳了一聲道:「今日帶將士們到山裡打獵,許是不小心濺上的。」
紫菀聞言一怔,這時節打什麼獵?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面色並無異常,不過紫菀仍從他眸光中察覺到有些不對,再聯想這一段多月以來的早出晚歸,便知其中另有內情。
她早就猜到乾元帝派陳珩來平安州另有用意,絕不僅是什麼預防胡人叛亂,不過陳珩口風極緊,並未透露分毫。紫菀也沒有去探究,她不是無腦之人,陳珩不告訴她,說明這些事情並不適合她知道,沒必要去追根究底。
陳珩在外間略梳洗了一番,換了家常衣裳,方去裡間看自家兒子,見虎頭兀自熟睡,便也沒有驚醒他,在床邊悄悄立了好一會兒,方輕輕退了出來。
此時房中已無外人,夫妻倆便偎在一處說話。陳珩見紫菀絕口不提方才的事,心中鬆了口氣,又有些歉疚,想起這一個多月都沒好好陪她,便道:「來了這裡許久,都沒帶你好生出去走走,你前兒不是說想看看這裡的集市么,正巧明兒無事,不如帶你去街上逛逛?」
紫菀聞言又驚又喜,忙道:「真的?可以嗎?」原本還不覺得,被陳珩一說才發覺自己已經一年多未出門了。
當初她來了這裡沒多久便查出有孕,每日里只能在家養胎,後來生了虎頭后又要照顧孩子,更沒時間出去了,偶然出去一次也是匆匆忙忙的,根本沒怎麼逛過,如今既然有了這個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陳珩見她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不禁軟了心腸,輕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了?」
紫菀聞言喜不自禁,又想起兒子,忙道:「咱們出去了,虎頭可怎麼辦,要不帶他一起去罷?」小傢伙素來粘她,那麼久不見她,到時不知要哭成什麼樣。
陳珩雖然疼愛兒子,這時也免不了有些吃起醋來,不禁捏了捏她的手,搖頭道:「街上人太多,還是讓他在家裡頑罷,他每日辰時不都要再睡一個時辰么?足夠咱們逛一圈回來了,何況還有孫嬤嬤她們呢,不必擔心。」
好容易有個獨處的機會,他可不想帶上那小魔星。
紫菀哪裡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斜睨了他一眼,終究沒拆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