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年夜飯

?許格睜大眼睛看著坐在餐桌前的身影，那人清冷的側臉在燈光下勾勒出一道美好的側影,看得她眼睛愈張愈大,最後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

還在！不是幻覺？

這時，餐桌前的人也注意到傻立在原地的許格,其中賀家大舅舅笑道：「小格站著發什麽呆呢？快來坐呀！」

許格懵懵地點了下頭，抬腳朝餐桌走去，然後她發現整張餐桌只剩下兩個空位,一個是她的一個是她爸的,且這兩個位置都在某個人的旁邊。

……大家是有多害怕他？竟然不敢坐他旁邊？

許格於是緩步走到他身邊坐下，然後趁著其他人沒在看她這方向時，悄悄朝一旁的人靠過去,輕聲問：「你怎麽來了？」

斯澤斜睨她一眼：「來看你。」

許格：「……」

不要用這麽正經的表情說著這種曖昧的話啊！小心臟受不了！

她一張臉頓時變得紅撲撲的,又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才。」

許格聞言眼睛亮了亮,拿拳頭抵在唇邊故作輕咳地揶揄道：「剛回來就來看我？」

「嗯。」斯澤側頭看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可那一雙狹長的眼睛卻隱隱含著笑意，「因為想你了。」

「……」

許格故作淡定地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面上卻通紅一片,像是臉上抹了層濃厚的霞彩。

斯澤見她那假裝鎮定地狂喝水的模樣，唇角微微挑了下。

而一旁二舅舅家的小表弟見了許格這模樣，忍不住眨著眼睛好奇地道：「姐姐你的臉好紅，你很熱嗎？」

許格嘴裡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連忙沖著表弟拚命擺手。

小表弟卻不懂她是什麽意思，扭頭對著自家爸爸說：「把拔，姐姐的臉好紅，她好像很熱。」

稚嫩的童言童語一出口，全家大小都沖著許格的方向看了過來。

許格：「……」

連她外公也盯著她的臉奇怪地道：「小格，你很熱嗎？還是身體不舒服？」

這時許格喉嚨里的那口水終於噎下去了，連忙捂著嘴道：「我沒事，就是覺得有點悶。」

「這樣啊。」賀老爺子於是沖一旁的兒子道：「去開扇窗吧。」

「好。」

見眾人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這，許格才偷偷抬眼朝一旁的斯澤看去，卻見他臉上雖然無甚表情，薄唇卻微微抿起，像是在忍耐著什麽似地。

……這人該不會是在憋笑吧？

許格明面上不敢瞪他，而是將餐桌下的手偷偷伸過去擰了下他的大腿，力道很輕，根本不痛不癢。

斯澤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

許格費力地掙了掙，卻發現，抽不出來……

且她愈是用力他便握得愈緊，甚至還拿另一手輕輕地刮著她的掌心。

許格不敢動了，斯澤於是露出滿意的眼神。

這時，一直在廚房忙碌的許大廚終於端著一盤盤熱騰騰的菜上桌，當許瑞遠放好菜正欲再回廚房時，眼角餘光卻掃過正坐在他家閨女身旁的人時，雙眼立刻瞪得大大地。

這小子怎麽會在這！

接著他又注意到閨女面上那一臉的紅暈，於是愈發震驚了，閨女的臉怎麽那麽紅？這小子對她做了什麽！

不得不說，身為護女狂魔的許爸爸，在某些時刻的直覺還是非常準的。

見自家女婿一臉敵意地瞪著座上貴賓，賀老爺子雖然納悶，卻還是輕咳一聲，喚回了女婿的神智。

當感覺到老爺子銳利的眼神掃過來時，許瑞遠只好悻悻地收回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回廚房。

而當一家子都在餐桌上坐定，由老爺子宣布開飯後，斯澤終於放開了許格的手，這時她正捧著自己的飯碗，目光在桌上的餐盤上掃了一圈，卻沒有瞧見熟悉的身影，於是扭頭問她老爸：「爸，沒有糖醋排骨呀？」

許瑞遠一臉抱歉地說：「因為家裡剛好沒有排骨了，下次爸爸再做給你吃吧。」

許格聞言哦了一聲，雖然沒什麽表示，但表情卻難掩失望。

賀心蘭見狀挑眉道：「你中午時才自己一個人啃完一盤糖醋排骨，現在又想吃了？」

許格扁了扁嘴，道：「因為我喜歡呀，只要有飯跟糖醋排骨，我就可以活得好好……」

話還沒完，一盤油光閃亮的糖醋排骨突然被人遞到了她的面前。

許格瞬間掐住了未出口的話語，她順著握住餐盤的那隻修長白皙的手看過去，便對上了一雙平靜幽深的雙眼。

餐桌上突然陷入一片沉默。

許格呆了幾秒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你從哪弄來的？」

「米其林主廚的家常菜。」斯澤清冷低沉的嗓音響起，然後許格瞧見了被他拿在另一隻手裡的食譜，書名正是他念的那一串。

許格：「……」都忘了這人是書神，可以直接從書里把食物拿出來呀！

而桌前的幾個人顯然也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俱是一臉震驚，大人們還好些，畢竟知曉□□，可小孩子就不一樣了，一個個睜大眼睛拍著手喊道：「哥哥！剛剛那是魔術嗎？」

斯澤抬眼看了過去，意識到那句「哥哥」喊的應該是自己，卻不懂「魔術」是為何意，於是蹙眉道：「魔術？不對，應該說是仙……」

「是魔術沒錯！」許格急忙打斷了他的話，她乾笑著沖小表弟和小表妹們說：「這位哥哥很會變魔術的，是不是很厲害呀？」

小孩子們點點頭，亮著眼睛道：「好厲害！哥哥，我還想吃別的，你也可以變出來嗎？」

斯澤挑了挑眉，正要回答，許格已先一步開口道：「不行，今天餐桌上的菜已經很多了，不要挑食，而且哥哥沒有準備其他魔術，所以等下次好不好？」

小孩子們聞言有些失望，卻也只能點點頭應了聲好。

許格解決完孩子們，又瞪向身旁的男人，壓低聲音道：「快把這書收起來！」

斯澤見狀失笑一聲，手裡打了個響指，那本書便消失在他手中。

許格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又順手夾了幾道菜放進他碗里，哄孩子般地說：「吃吃看這個，這可好吃了！」

斯澤看著碗里的菜，聽話地夾了一口吃下。

許格見狀笑道：「怎麽樣，好吃吧？」

斯澤心想，自己已經好幾千年沒有吃過這等凡人的食物，好或壞他還真吃不出來，不過見她一臉殷切的模樣，只得點點頭，微笑道：「嗯。」

許格於是又殷勤地夾其他菜給他。

而這溫馨而又和諧的一幕落在其他人眼裡，自然激起了眾人各等不同的想法，以賀老爺子為首的三位舅舅一家皆是納悶地想，小格何時跟這位神君這般要好了？

許母賀心蘭則想，這年輕人(只論外表)看起來挺好的，最後許父許瑞遠，他心中又是抓狂又是委屈，怎麽自家閨女不給自己夾菜，卻給這臭小子夾菜？

正暗自傷心著，又聽見閨女的一聲讚歎：「哇，這糖醋排骨真好吃，比我爸做得還好呀！」

許爸爸一聽，差點吐血了。

……

待吃飽飯後，一家人又聚集在一起打麻將，許格不會打，只能在一旁看著，斯澤也不會打……事實上，眾人以為他吃完飯後就會走的，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留下來一臉好奇地看他們打麻將。

壓力好大……

最後還是許格看不下去了，乾脆拉著斯澤去逛院子，最後來到先前一起待過的那片屋頂坐下。

年初的夜晚很冷，不過斯澤在他們兩人周身建了一道防寒的仙障，因此即便此時待在外頭，卻有種還待在溫暖室內的感覺。

今日的天氣不好，看不見什麽星星，許格只盯著天空看了一會便扭頭看向身旁的人，問道：「你這次下凡來，什麽時候才要再回去？」

斯澤聞言同樣看向她，狹長幽深的眸子看不清是什麽情緒，他沒有回答，只淡聲問：「你希望我什麽時候回去？」

許格噎了下，半晌才垂下頭來悶悶地說：「我希望你不要回去，至少……短時間內。」

斯澤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一會後，突然笑了一聲，道：「嗯，聽你的，那我就不回去了。」

聞言，換做許格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

斯澤抬起一隻手替她將頰邊散亂的發別到耳後，看著她的雙眼今夜格外柔軟，他淺淺一笑，道：「天君給了我一段假，短期內要留在人間倒不是什麽問題。」

許格聞言眼皮顫了一下，道：「短期內……多短？」

斯澤撫著下巴想了想，「……一百年？」

他話剛完，許格便像只小兔子般猛地撲到了他身上，被他穩穩地扶住，他雙手輕輕摟抱住她的肩背，道：「當神愛上一個人時，這份愛會持續很久，所以只要你不變心，這百年間我們估計能一直在一起。」

許格自他懷裡抬起頭來，一張臉紅撲撲的，又問：「那百年之後呢？」

「百年之後，待你的魂魄迴轉地府，如果……你還想跟我在一起，自然可以恢復神籍。」說到這，一雙手臂愈發緊地抱住她，「當然，那可以等百年後再考慮。」

許格知道他說的「恢復神籍」是什麽意思，她沉默幾秒後，突然道：「那如果我不恢復神籍，選擇再次投胎轉世，到時……你會來找我嗎？」

斯澤沒有說話，回答她的是一個深入而綿長的吻。

他不會去細想遙遠的未來，也不會立下多麼偉大的海誓山盟，他只想說——

現在的他會好好抓緊眼前的一切，如果百年後他們緣盡了，他自會放她歸去尋求下一個人生，可若是百年後緣未盡，那再相守無數個百年，他也能做得到。

只要那時，她還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