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管理員的解釋

?「投懷送抱？」

清冷的嗓音響起，當許格猛然抬頭去看時，一對上那雙近在咫尺，冷淡幽深卻又莫名蠱惑人心的雙眼時，當即渾身一震，幾乎是下意識地扭頭欲逃。

然而，才剛走了沒幾步，又聽那道淡漠的聲音說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頓了頓，又道：「如果你現在從這裡走出去，那之後就再沒機會踏進來了。」

許格聞言一愣，忽地停下腳步回頭朝他望去，就見他此時正雙手抄著褲兜站在門后，外頭斜照進來的淡金色陽光撲上他的臉，勾勒得他整張臉眉目愈發清晰俊朗，而一點微光盈在那雙狹長的眼裡，目光幽幽，深邃魄人。

無聲的，邀請。

……

當許格跟著管理員走進圖書館內時，總覺得好像踏入什麼精靈世界似地，只見她不斷地左右張望著，注意著會不會突然冒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當跟在管理員身後穿越兩排書架中間的走道時，只見周遭靜極，許格狐疑了一陣后，弱聲開口道：「這些書……不是會說話嗎？」

話完，就見管理員突然停下腳步，接著緩緩抬起一隻手，「啪」地打了下響指，接著周遭就像是忽然被解了什麼禁咒似地，開始歡騰了起來。

「又是那個凡人女孩！」

「她竟然又回來了，這可是第一個踏進這裡三次的凡人呀！」

「斯澤千年來終於成功拐騙了個姑娘？」

「斯澤幹得好呀！」

「凡人，你好可愛……」

許格睜大雙眼嘖嘖稱奇地看著書架上的書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忍不住抬手揮了揮，道：「嗨，你們好。」

話完，就見周遭靜了一瞬后突然爆出一陣驚奇地呼聲──

「她是在向我們打招呼吧？是吧？」

「這麼多年來終於有斯澤以外的人和我們說話了！」

「不是還有卞城王嗎？他偶爾會來呀……」

「他又不是人，他是鬼！」

「而且他講話賤兮兮的，怪討人厭。」

「就是，我們不歡迎他！」

許格驚奇地聽著它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覺得這些書精挺可愛的，這時，只聽管理員淡聲開口道：「這裡是天界所屬的藏書閣，冠你們凡界的名稱便喚作『圖書館』，而我則是這裡的掌書，或者照你的話講，便是圖書館管理員，名喚斯澤。」

許格聞言愣了愣，瞪大雙眼道：「天、天界？」

斯澤點了下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嗯。」

在這圖書館里經歷了那麼多，許格突然發現自己的接受能力不斷地拔高，「那你、你是神仙嗎？」

斯澤聞言挑眉，道：「可以這麼說。」

許格又問：「神仙怎麼會在凡間？」

話完，還沒等斯澤回答，就見書精們忽然扯著嗓門語氣歡快地嚷嚷著：「因為他做錯事，被貶下凡啦！」

隨即爆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嘲笑聲：「哈哈哈哈堂堂的萬書之神竟然被貶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簡直是畢身恥辱呀！」

「簡直笑死書了！」

而許格聽著它們那格外』歡騰的笑聲，雖然也很想笑，可看著對面這位「書神」那異常冷淡的俊臉，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他沉冷的嗓音緩緩開口道：「全部禁言兩個時辰。」

話完，書精們瞬間噤了聲，不是被嚇得閉了嘴的，而是這位不好惹的書神已經開啟了「禁言模式」了啊！

對此書精們紛紛表示，嚶嚶嚶只會用這招，斯澤是壞人！

解決完了這些書精后，斯澤又領著許格往裡頭走，這時，許格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那個，我想請問……這間圖書館有名字嗎？」

「有。」

斯澤走在她前頭，只留給她一個挺拔如松的背影，她忽然就想起了夢裡的一切，忍不住開口道：「天書藏經閣？」

話完，斯澤回頭詫異地看她一眼，道：「你怎麼知道？」頓了下，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道：「你昨晚做夢了？」

許格睜大眼睛道：「你怎麼知道？我夢到我來到這圖書館了！」

斯澤聞言卻是唇角微勾，挑起一抹淡笑，意味深長地道：「看來你和這裡挺有緣的。」

許格啊了一聲，還沒明白過來，就見他倆此時已來到了圖書館最裡層，就是那她先前用來自習的小區域，只見上頭已不復見那張木質長桌與雪白雕花椅，而是換上了一張紫檀木雕花矮茶几與兩副編藤坐席。

許格於是一臉懵逼地看著眼前的布景，奇怪，畫風怎地變了？

一旁斯澤觀察了下她的表情，微微挑下眉，接著又是一個彈指，剎那間，就見面前布景又回復成原先那自習區的模樣，只是一張椅子變成了兩張椅子。

於是許格就更懵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仙術？好神奇啊……

斯澤緩步走過去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隨即抬眸看她，那目光是要她也過來的意思。

於是她順從地走過去，在他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來。

但見斯澤神色慵懶，一手放在桌子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那畫面竟異常地賞心悅目，就在許格的注意力都被他那漂亮的手吸引過去時，忽聞他開口道：「想喝什麼？」

許格聞言一愣，莫名有些局促地道：「呃，水就好了。」

卻見斯澤眉頭微蹙，道：「確定？」

許格愣愣地點點頭。

斯澤聞言眉目舒展，道：「好吧。」說完，抬起那隻雪白如玉的手彈了下手指，彈指間，一道白光自他的指尖投射而處，向著某個方向而去。

下一秒，忽聞一聲「哎呦」，接著便聽見一道嗓音自不遠處傳來，語氣里滿是抱怨，道：「我說斯澤，你下次要叫我能不能換個別的方式？你那白光老是嚇了我一跳，告訴你，老年人是禁不起嚇的……」

然後便是一陣輪子滾過地面的聲響，當許格扭頭去看時，就見一道方形的身影正朝這而來，正是那天見到的飲水機怪！

飲水機怪一見了許格也是詫異，道：「咦，是你呀，那個眼神不好使的小姑娘。」

許格：「……」誰眼睛不好使呢，她可是連個近視眼都沒有的人！

飲水機怪又是哼哼，道：「說起來，你上回撞到我可還沒向我道歉呢！快向我道歉，你個小丫頭。」

許格聞言抽了抽嘴，道：「對、對不起啊……」

飲水機這才像是稍稍滿意的模樣，不過眼神里還是含著一絲責怪，這時，只聽斯澤那淡漠的嗓音響起：「別啰嗦了。」頓了頓，格外霸氣地下了命令，「替她倒杯溫水。」

「好吧。」飲水機怪伸出兩隻細長的手，從耳側掏出了個杯子放在盛水台上，接著「滴」一聲，嘴巴一張，一股水流便緩緩淌出來，落在那杯子里。

許格：「……」雖然曉得它是飲水機怪，但親眼瞧著水從它嘴巴里流出來，就覺得好像有點……惡、心、啊！

待水盛滿后，飲水機怪又伸出手將杯子遞給她，然而許格一接到那水杯后立即又縮了手，於是那水杯便十分悲催地掉地上去了，濺了一地的水花。

她正甩著手痛呼，媽蛋，好燙手啊！

而飲水機怪則盯著灑滿一地的水，一臉痛心疾首地道：「丫頭，你好浪費呀，怎能糟蹋水資源呢？妳會遭報應的！」

許格一臉無措地道：「對不起，因為太燙了……」

飲水機怪聞言卻是瞪眼道：「哪燙了？那分明是溫水！」

許格小聲咕嚷著：「真挺燙的呀……」

這時，斯澤又開口了，聲音平靜地下了定論，道：「再倒一杯。」

「真是的，浪費水是缺德的呀……」飲水機怪一邊抱怨著一邊遵從命令，又從耳側掏了杯子過來放在盛水台上，接著「滴」一聲，張開嘴巴，然而這一次，卻沒有水流出來。

「咦，奇怪了，這是怎麼回事？」飲水機怪奇怪地道，只見它抬手「砰砰」地敲著自己的身體，卻還是沒有水跑來出來，於是它便愈敲愈大力，敲到最後猛然「哇」地一聲，一股沁涼的水當即噴了出來，灑得許格滿頭滿臉都是。

許格：「……」又來？如果它噴出來的是熱水那她不就毀容了！

「怎、怎麼會這樣……」飲水機怪一邊嚷嚷一邊吐著水，吐出來的水在它四周的地上積成了小水潭，「唔好多水，怎麼回事……斯澤，我又故障啦！唔唔救命……」

一旁許格一邊抹臉一邊看著飲水機怪源源不絕地吐水，滿臉黑線地想，是誰當初說糟蹋水資源是缺德的？

而斯澤則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抬手朝它甩出一道白光，但見白光一碰觸到它的身體后便將它整個給罩了起來，接著光芒逐漸減弱，待到白光徹底消失的時候，飲水機怪也不再吐水了。

「你下去吧。」

淡漠中帶著一點無奈的聲音響起后，飲水機怪頓時如釋重負，當即滾著輪子退了下去，身影看上去很歡快。

許格看著飲水機怪的身影逐漸遠去，這時忽然發現自己的額發還滴著水，趕緊拉開背包的拉鏈翻找紙巾，驀然，忽覺一股暖洋洋的氣息拂過面容，她見狀一愣，再抬手摸了摸瀏海時，發現發上的水已經幹了。

當她抬眸驚異地朝對面管理員看去時，就見他神色淡淡地開口道：「你們凡人都喝什麼？我記得從前不是茶就是酒，現在似乎有種特別不一樣的。」蹙眉，「叫什麼來著？」

許格愣愣地回：「咖、咖啡？」

眉目舒展，斯澤勾了勾唇，道：「對，就是這個，妳喝嗎？」

見許格點頭后，他於是抬手，修長好看的手指對著書架的方向，思索一會後，手指輕輕一勾，架上當即飛出一本書，直線朝他而來。

斯澤順手接住后低頭翻開書頁，那翻書的神情就宛若一位書香氣息濃厚的清俊學者，但見他在某一頁停了停，隨即探手……將整隻手伸進了書本里！

許格目瞪口呆地看著，只見他的手不是穿過了書，而是確實探入了書本裡面！

他修長結實的手臂一半消失在書里，一半則露在外面，那畫面……怎麼瞧怎麼詭異啊！

接著，就見他緩緩將手抽出來時，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上。

許格：「……」

見她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斯澤不由挑眉，將手裡的咖啡遞到她面前，道：「請用。」

許格獃獃地看著面前的咖啡，張大的嘴巴一時怎麼也合不上，斯澤見狀淡聲道：「怎麼了？」

許格這才回過神來，猛地抬頭看向他，尷尬地笑了幾聲，道：「沒、沒什麼，這還挺方便的哈……」

豈止是方便，如果把手伸進書里就可以拿出裡頭的東西，那人類還用著工作賺錢嗎？隨便將手朝書里一伸就什麼東西都有了呀！

她雙手捧起那裝著咖啡的白瓷杯，正欲喝一口時，卻在抬眼間透過浮騰而上的熱氣瞧見了對面正盯著她看的管理員，於是她又道：「你不喝嗎？」

「不了。」斯澤搖搖頭，看向她手裡杯子的目光滿是嫌棄，道：「真不曉得你們凡人怎麼會喝那種東西。」

許格：「……好吧。」

在許格喝著咖啡的同時，周遭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她偷偷抬眸望去，就見管理員正神色慵懶地看著她，似乎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因為實在太尷尬，於是下一秒她便支吾著打破寂靜，道：「你、你說我想知道什麼，你都可以告訴我？」

斯澤淡答，「嗯。」

許格鼓起勇氣問道：「那、那我想知道我怎麼會進到這裡？」

斯澤聞言挑了挑眉，道：「天書藏經閣掌管這世間所有的書，並非只存在於天界，除了位在天界的總館外，在人間也到處散落著分館，而這裡，便是其中一個分館，且剛建立不久。」

頓了頓，「照理說，天書藏經閣通常位在一個隱密的地方，並不引人注意，而我們也不會驚動凡人，只是既然位在人間，偶爾難免會有些不知情的凡人意外闖入，只是這些人在進入藏經閣里后，不論在裡頭經歷了什麼，走出藏經閣的那刻也會忘記一切，不過……」

嗓音一頓，清冷的眸瞳饒有興緻地打量著她，半晌，只聽他低笑一聲，道：「像你這種非但沒忘，甚至還踏入這裡好幾次的凡人，倒真是第一次見。」

許格聞言也納悶，是啊，到底為什麼……難道是她天生異於常人？可是從小到大除了這間圖書館外，她也沒撞見過其他離奇的事呀！

「說到這個，我倒是好奇……」斯澤看著她，抱手道：「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念書啊。」許格乾笑幾聲，道：「我是一個重考生，因為在家無法專心念書，所以只好來圖書館，偶然間發現了這裡，所以就來了。」

斯澤聞言挑眉，「重考生？」

許格點點頭，道：「是啊，我今年的高考沒考上理想志願，所以想著明年再考一次……你知道高考是什麼嗎？就是一種升學制度，通過高考來決定大學念哪……大學就是一種高等學校，呃，這麼說你懂嗎？」

對面斯澤抱手看她，不置可否。

許格見狀還欲說什麼，就見斯澤在此時站了起來，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裡以後還是能提供你一個地方準備……」想了想，「高考。」

許格聞言很是驚喜，「這麼說，我以後還能來？」

斯澤點點頭，道：「嗯，歡迎。」頓了頓，又道：「只要你不介意館內這些調皮的東西。」

聽他這麼說，許格倒是想起了什麼，道：「話說，上回那兩位自稱是李白和杜甫的大叔……也是從書里跑出來的？」

「嗯。」

這麼說他們還真是李白和杜甫！

許格對此覺得很是驚奇有趣，又問道：「那書里的人物時常會從書中跑出來嗎？」

「也許。」斯澤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說完，他先一步踏下自習區的木質地板，腳步從容地逐漸遠去。

而許格則注視著他的背影，心道，說起來，這管理員的穿衣品味還真是……特殊？

只見他明明有一副好身材，寬肩窄腰，身形挺拔，卻偏偏穿著一件破舊的深灰色的t-shirt，底下搭配一件多色相間的格子褲，腳上則踩著一雙白色的nike拖鞋。

這渾身飄著宅宅氣息的穿著到底是怎麼回事？尤其是那件褲子！

特么辣眼睛啊！

只能說，神仙的品味還挺特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