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合合美美(大結局)
楊沁月哭的雙眼紅腫,妝都哭花了,好在穿了一身素服,否則會更加狼狽。
君修冥神色冷淡,他緩緩蹲身,指尖冷冷的勾起她的下巴:「你現在求朕放過楊堯,那你知不知道他在邊境都做了什麼?
奸.淫.擄掠,強.搶民女,他不僅在北盛搶,還搶到了燕國去。這場仗就是因他而起,你知道這場仗死了多少人嗎?你知道朕要賠償燕國朝多少銀子嗎?」
楊沁月不停的點頭,又搖頭,淚珠子噼里啪啦的落下來,絲毫不顧及形象:「皇上,無論多少錢,臣妾都願意出。
即便傾家蕩產,臣妾也要救大哥一命,皇上,臣妾自幼與大哥相依為命,他是臣妾唯一的哥哥,您饒大哥一命吧。」
君修冥笑靨冷然,他的指離開她的下巴,眉宇間染了一抹厭惡:「溫孜言向朕索要了三千萬兩銀子。
朕若記得不錯,按照楊堯每年的俸祿,幾輩子也還不清這筆賬。你告訴朕,這些錢是哪裡來的?
收受賄賂,收刮民脂民膏,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並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有些東西可以用錢償,可命只能用命償。
朕只殺他一個,已經給你留了顏面,若你再不知分寸的哭鬧,朕只好將楊氏的一族,滿門抄斬。」
他說罷,決然的拂袖起身。
楊沁月哭著,身體瞬間癱軟,凄厲道:「皇上,臣妾服侍你這麼久,難道我們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這個大將軍是皇上欽封的,如今,皇上急著殺了他,是不是因為他是皇上政績上的一個污點,不除不快?
我們都是皇上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利用之後,隨時可以甩掉的棋子。」
楊沁月的聲音沙啞,人本就算不得極美,如今哭的更是全無形象。
君修冥反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底依舊沒有絲毫溫度。
他沒有將楊沁月一併處置,已經對她仁至義盡,而她不知好歹,這樣的話竟也敢說得出口,當真不知死活:「趁朕還沒改變主意,趕緊從朕眼前消失。」
楊沁月緊咬著唇片,雙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若換做是安笙那個女人,皇上也會這樣對她嗎?
皇上一番大義凌然,不過因為皇上愛的人不是我,古有周幽王,為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如果皇上愛我,絕不會殺我大哥。」
君修冥鳳眸冷眯著,唇角笑靨孤冷:「別將朕與昏君相比,楊沁月,收起你的自以為是。」
安笙牽著無慮一同走入內殿,聽到裡面對峙的聲音,無慮小小的眉心蹙起,對兩旁小太監吩咐道:「將惠貴妃請出去,以後本王不想在這裡見到她。」
「這……」幾個奴才面面相覷,惠貴妃畢竟是皇帝的女人,皇上不發話,他們也不敢妄動。
君修冥的目光冷淡的在安笙母子身上掃過:「沒聽到中州王的話嗎?還不將人帶下去。」
「奴才遵旨。」幾個小太監手忙腳亂的將楊沁月拖了出去,絲毫不顧及她的意願。
安笙走到他的身前,見他剛才發那麼大的火氣,勸道:「夫君別生氣,氣壞了阿笙是要心疼的。」
無慮拉起君修冥的手,翻了個白眼:「爹,你不在乎那個女人還氣她做什麼?」
君修冥半蹲下身,義正言辭的對無慮說道:「朕的錢又不是大水衝來的,再則這樣的人留在人世也是禍害,你說朕如何能不生氣?無慮親爹爹一下,爹爹就不生氣了。」
無慮想想覺得有道理,便在他的臉龐上親了一口,而後又道:「爹爹還生氣嗎?」
君修冥溫笑著搖頭:「當然不生氣了。」
無慮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安笙,眼底浮過一抹狡黠:「無慮解了爹爹的煩惱,那爹爹是不是也應該答應無慮一個要求?」
他兒子是何等機靈他豈能不知,所以君修冥果斷一口拒絕:「不行!」
無慮嘟囔起嘴,跑向安笙,拉著她的胳膊撒嬌道:「我不管,我今晚就要和娘親一起睡。」
安笙正想答應,卻又見君修冥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一時也為難,幾近猶豫還是耐不住無慮的死纏爛打。
夜裡,無慮枕在母親臂腕,就和小時候一樣,安笙哄著他入睡。
無慮睡著后,她才從床榻上起身,揉了揉被孩子壓得酸疼的手臂,唇角揚著暖和的笑靨。
她推門而出,只見君修冥獨自一人坐在院落中飲酒。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倒多了幾分滄桑,時光催人老吧!
安笙溫笑著開口:「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夫君果真好興緻。」
君修冥淺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阿笙要陪為夫喝一杯嗎?」
安笙剛要在他對面坐下,卻突然被他用力一拉,拽入了他的懷裡。
安笙倒也沒急著起身,因為他的胸膛很溫暖,她也貪戀那樣的溫暖:「夫君,夜深露重還是早些歇息吧?我聽說兩國的協議已經達成,明日還要設宴款待燕國的使臣。」
君修冥搖了搖杯里的酒水,飲了小口才道:「沒想到轉眼就是七年的光陰了,我聽說燕國的公主也來了,這燕國的皇上還真是信得過我北盛,如果能永遠這樣的和平相處下去,也是百姓之福。」
安笙曾在燕國皇宮待過一段時日,卻並沒有聽說什麼公主,擰了擰眉道:「公主?」
君修冥又隨手端起酒壺,倒了一杯果酒,遞到她面前,解釋道:「溫孜言與沈惠的女兒,朕看著還挺乖巧。」
安笙端起他遞來的酒杯,淺飲一口,對他的話若有所思:「夫君不會是想給無慮定親吧?
可無慮才七歲,再則我也聽說過這個楚嫣公主,那可是燕國所有人的掌中寶,他們會捨得她遠嫁嗎?」
君修冥語調緩慢,一點點飲著杯中酒:「為了天下的蒼生,我相信溫孜言會以大局為重,至少目前他會應下。」
安笙似也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只是為皇家兒女感到無奈而嘆了口氣。
耳邊再次傳來君修冥溫潤的話語:「阿笙,至從這宮裡有了你和無慮,朕感受到了很多不曾有過的幸福。
如果我的世界沒有你和無慮,如今這後宮還是死氣沉沉。或許男人只有在做了父親和丈夫之後,才會更懂得什麼是責任吧。」
安笙唇邊的笑卻有幾分的薄涼:「夫君可想過,歲月匆匆,無慮很快會長大,深宮是個什麼地方,夫君比我清楚。
這份獨屬於孩童的純真,也很快就會在他的身上消失,以後他要面臨的,將是無休無止的爭鬥。」
君修冥抬眸看著她,目光中藏著一股說不出的堅定:「作為父親,朕會為他籌劃好未來的一切,阿笙無須操心。」
安笙微不可聞的嘆息,又飲了一杯果酒,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從來沒想過她的孩子繼承這北盛的萬里河山。她不願意看到所有的重擔都壓在無慮的身上。
君修冥輕笑,帶著几絲玩味,可安笙卻在他的笑靨中嗅出了升溫情愫的味道。
他斂眸看著她,唇角揚著淺淺的笑,修長如玉的指,輕輕的撫摸過她的臉,溫熱的吻深深淺淺落在她柔軟的唇上。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半響后,將她打橫抱起,向殿內而去。
他動作溫柔的將她平放在床榻上,兩人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屋內很快便旖旎一室。
夜,安靜而又祥和。
……
次日,兩國正式達成了議和。
溫孜言同意了北盛議和的條件,畢竟兩國並沒有非戰不可的必要。
南北兩大強國,能相安無事自是最好不過。
君修冥在御花園設宴,招待燕國使臣。
溫孜言協自己的女兒楚嫣與沈寒一同前往。
為表天朝上國之誼,宮宴辦的十分隆重,安笙就坐在君修冥的身旁,這樣身份已然是不言而喻。
溫孜言與楚嫣一席,觥籌交錯間,與北盛大臣說著恭維的話。
由始至終,楚嫣的一雙眼睛都盯在不遠處君無慮的身上,而後又看了看上方的君修冥,心中便已瞭然。
君無慮自然有所察覺,卻裝作全然不知,偶爾眼神的碰撞,他也只是禮貌的朝她微笑,楚嫣卻羞怯的低了頭。
君修冥與安笙在上面將這一切都默默收入眼底。
對於楚嫣的失禮,溫孜言也不多加苛責,目光反而也主意到了君無慮的身上,他一襲月白的錦袍坐在席間,身上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溫孜言與君修冥在沙場之上曾有過一段交匯,如今兩國議和,二人談笑飲酒,倒有種相見恨晚之感。
酒過三巡,楚嫣突然站起來,舉起手中酒杯:「楚嫣敬北盛陛下一杯,楚嫣先干為敬。」
她雙頰紅紅的,也不知是喝了酒,還是羞怯的緣故。一雙漂亮的大眼骨碌碌轉動著,滿是靈動的光。
楚嫣的主動,讓溫孜言都有些掛不住:「楚嫣,別胡鬧。」
楚嫣語氣軟糯,帶著撒嬌的意味:「父王,女兒沒胡鬧,只是敬一杯酒。」
溫孜言變了臉色,氣氛一時間沉寂下來,四周的喧囂好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安笙睫毛輕顫著,而後起身解圍道:「公主是醉了,本宮命人送公主回驛館歇息吧。」
楚嫣執拗的舉著手中酒杯:「喝完這杯就去歇息。」
主位之上,君修冥依舊是一副慵懶的姿態,唇邊笑靨清涼,永遠的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之姿。
他含笑,兩指扶上杯沿,將杯子輕輕舉起:「這一杯,朕敬楚嫣公主,公主心性純良,天真可愛,太子有這樣的女兒,當真讓人艷羨。」
君修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如此,楚嫣才算消停。
他放下酒杯,隨意的抬眸,就看到安笙正冷冷的瞪著他。
君修冥故作不知,唇角卻揚的更深了。
酒宴之上,楊沁月盛裝華服,懷中抱著一把精美的琵琶,只是,那改良過的宮裝雖美,卻著實單薄了些。
若私下作為情.趣引.誘皇上倒也無妨,可這宮宴之上,眾目睽睽之下,更糟糕的是還有燕國使臣,她這一副風.sao的模樣,與青樓歌姬無異。
也不知這楊沁月是受了什麼刺激,好好的大家閨秀弄得這一副德行。
君修冥依舊不動聲色,含笑不語。好在燕國民風開放,宮內帝姬大抵都應該是這個模樣,倒也沒引起什麼軒然大波。
曲音緩緩而起,楊沁月隨著優美樂曲,扭動身姿,一把琵琶隨著她身姿而動,她曼妙的身體在薄紗之下若隱若現,極是吸引人眼球。
安笙不溫不火的喝酒,而主位之上,君修冥神情依舊,笑靨清冷。
一曲終了,楊沁月盈盈一拜,聲音柔媚入骨:「臣妾獻醜了。」
「有賞。」君修冥一拂雲袖,常德端著一盤金錠子交到楊沁月的侍女手中。
楚嫣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原來是東風桃花啊,倒還算有模有樣,只可惜,沒有反彈琵琶的東風桃花,大失顏色。」
溫孜言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已然有了怒氣:「我看你今天真是喝多了。」
楚嫣不服氣的還嘴:「父王,我又沒說錯。娘親跳得東風挑花就有反彈琵琶。」
楊沁月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了幾分,她是臨時抱佛腳,雖然也有些功底,但反彈琵琶自然是不成的,只是沒想到楚嫣公主會毫不留情面的指出來。
君修冥淡掃了眼楊沁月,沒有絲毫要維護她的意思,他淺飲了一口水酒,只淡淡出口一句:「是嗎,若有機會,朕當真想見識一下。」
想看別的女人跳舞,君無慮第一個不贊同:「燕國貴妃天人之姿,舉世無雙,自然是無人能及的。楚嫣公主,看來是真的醉了。」
溫孜言的臉面也有些掛不住,命人扯住楚嫣手臂,也不顧及她的反抗,硬是將她拖了下去,若再任由楚嫣胡鬧,這宮宴可就要成為一場笑話了。
見楚嫣離去,溫孜言總算鬆了口氣,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安笙纖弱的背影,眸中是見到故人的欣喜。
而君修冥高高的坐在主位之上,將一切盡收眼底。
他笑靨不變,緩緩的端起酒杯,品著杯中美酒,而眸底卻遽然冷寒,他的老婆沒人能覬覦。
宴會結束后,溫孜言與安笙聊了幾句,自然問的都是這些年過得如何的話?
反倒是君修冥看的有些吃味,從一旁拾起明黃龍袍,利落的走過去,套在安笙的身上:「聊什麼呢?聊這麼久!」
安笙攏了攏身上的袍子:「也沒說什麼,就問了問沈惠過的如何,楚嫣公主今年也七歲了,與無慮的年齡倒是相仿。」
言下之意若是要結親,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心裡也還有些猶豫,所以並未挑明說出自己的用意。
而站在一旁的溫孜言對於君修冥的舉動,稍稍有些吃驚,看著明黃的龍袍就這樣披在她的身上,看來外界傳聞果然一字不假。
君修冥挑了挑眉,想起剛剛在宴會上看見楚嫣時,他心裡也一暖,在安笙的耳邊嘀咕了句:「阿笙什麼時候給朕生個女兒?」
安笙手肘子一下頂在他的胸脯,還有人在場,他卻說這等不知羞的話!
溫孜言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朗聲而笑:「真是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卻偏偏怕老婆。」
未等君修冥開口。已被走來的無慮搶了先:「怕老婆怎麼了?怕老婆又不丟人。」
溫孜言不由得打量起這個小小的孩童,不過六七歲的年紀,卻是一副小大人。
溫孜言冷然哼笑,緩緩踱步走向他:「看來這是君家的傳統啊!怕老婆的確不丟人,但若輸在本王手上便是你丟了北盛的臉面。」
話落,他閃電般的出掌擊向無慮心口。
而幾乎是同時的,無慮快速移動,十分漂亮的躲開了溫孜言的攻擊。
無慮小小的身姿挺拔,優雅的拍了拍雪白的衣擺,甚至還不屑的哼了聲:「雕蟲小技,君家的男人雖然怕老婆,卻也不是膽小怕事的男人。」
很明顯無慮利落的身手在溫孜言的意料之外,他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身懷絕技,看來君修冥對子嗣的教育很嚴格。
他鳳眸冷鎖,不冷不熱的哼了聲:「君修冥的兒子,不錯。」
安笙走過來,驚魂未定的將無慮擁在懷中,溫孜言剛剛的出手在她意料之外,若他真的敢傷了無慮,她一定和他沒完。
她淡淡的笑:「皇上的確對中州王很嚴格,若太子殿下有子嗣,也會同樣嚴格的要求他,自古子不教父之過。」
「你是在嘲笑本王沒有子嗣?」溫孜言不屑的輕哼一聲:「本王的小公主無須嚴格約束,女兒便是用來疼的。」
說到此,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笑道:「哦,本王差點忘了,君修冥沒有公主,他想疼也沒有機會。」
安笙冷抿著唇,溫孜言的話正正是說道了她的痛楚,其實君修冥一直想要一個女兒的,可是,為了她,為了無慮,他一切都可以退讓。
在這古代,誰又敢斷定下一胎就一定會是個女兒,若是兒子,以後必然要面臨皇位相爭。
「誰說我爹沒有女兒的。」無慮此時站出來,扯了把安笙:「我娘過不了多久就會給我生小妹妹了。其實,妹妹也沒什麼意思,太嬌貴,打兩下就容易壞,我還是喜歡小弟弟。」
溫孜言的臉子別提多難看了,但他並未繼續和一個孩子計較,畢竟,這會失了風度。
君修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呵呵,看來你我仍需努力!」
溫孜言自然明白他這話里的含義,抿唇一笑:「本王很快就會再做父親了。因為惠兒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依本王看,需要努力的還是你。」
君修冥炙熱的目光看向了身後的人,而安笙卻裝作看不懂的同無慮走開了。
無慮瞅了瞅沿著湖邊走的君修冥與溫孜言,拉了拉安笙的衣袖,問道:「娘,我剛剛聽燕國人說,你以前和爹打了一個賭是嗎?」
安笙點頭:「嗯,怎麼了?」
無慮見果然有這麼一回事,撇了撇嘴,激動的道:「可我聽說你明明還是蘇錦瑟的臉,他就拉著你上.床,娘,我爹他到底靠不靠譜……」
未等他將話說完,安笙已經堵住了他的嘴:「小孩子胡說八道什麼,這些是你該說的話嗎?」
無慮纏住她手臂,撒嬌的搖晃著:「我還不是擔心你被人欺負。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肯定沒少欺負你,後宮好多女人找你生事,這些我都知道。」
安笙蹲身在他面前,溫柔的撫摸著他的小臉,眼底浮過憂慮:「我的無慮最懂的疼娘親,但無論曾經怎樣,那都過去了,無慮,他是你的父親,這些年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疼你的。」
無慮一雙小手臂纏住她頸項:「娘親,只要我們一直這樣幸福下去,我不會傷害他的,你放心吧。」
安笙聽著這話總覺得有些奇怪,淡聲道:「回宮吧,娘親給你做點心。」
無慮也便興高采烈的拉著安笙一起了菀寧宮,一直到深夜,他都不曾回殿內。
安笙反倒覺得自在了許多。她悠哉的與無慮對弈,倒是那孩子總是心不在焉的。
她無趣,隨手揮亂了盤上棋子:「無慮,你能不能專心一點,你已經連輸五局了。」
侍女遞來一杯溫熱的茶盞,安笙淺飲一口,唇角是淡淡的笑靨。
無慮雙手托腮,嘟唇鼓腮幫,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安笙用指尖彈了下他額頭,寵溺道:「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這宮中還有人敢惹中州王嗎?」
無慮白了她一眼:「他晚膳的時候原本還在養心殿,可一個時辰后卻去了楊沁月的寢宮,今夜只怕不會回來了。難道就因為殿上那一曲舞,就將爹爹迷住了嗎?」
安笙輕笑,定睛瞧著無慮,問道:「皇上的行蹤,你倒是清楚的很。」
無慮沉默,而後正襟危坐,臉上戲謔的笑靨一瞬間消失,眸中那一抹清寒,與君修冥如出一轍:「娘親想說什麼?是,我在爹的身邊設下了眼線。」
他的話不免讓安笙心驚,無慮才多大就學會了宮中所謂的生存之法,這真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他是你的父親。」
無慮一本正經的回道:「他是我父親,但後宮只要有其她女人在,他很快也會是別人的父親,有些事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安笙無奈搖頭:「無慮,你想的太多了。」
無慮沉聲說道:「娘,不是我想的太多,歷朝歷代,作為皇子,想要在宮中生存就必須有所籌謀,否則只會死無葬身之地。什麼血脈親情,都遠遠不及握在手中的權利。」
「無慮!」安笙低斥一聲,他這一番話讓她痛心不已。究竟是誰教了他這些?
現在的無慮,和曾經的君修冥與寧王又有什麼區別,她一直不希望她的無慮捲入深宮的漩渦,可惜,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安笙黛眉緊鎖,凝重的看著他:「無慮,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多可怕?」
無慮眸色清冷,竟理直氣壯的微揚著頭:「我也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可是,如果我不夠強大,我根本保護不了我在乎的人。
娘,我說過我要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即便變成惡魔,我也一定會守護你。」
安笙低斂起眼帘,眸光凝重如海。原來,是當年她不慎著了夏貴人的道從城樓上摔下的情景讓他看見了,沒想到卻是她讓無慮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終究是她害了他。
安笙起身,將無慮輕擁在懷,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額頭:「無慮,娘親不會離開你的,娘親會一直陪伴著你,看著你長大,無慮,答應我,收起你的鋒芒,讓娘親來守護你,好嗎?」
她溫柔的詢問,就連語氣都是小心翼翼的。
「嗯。」無慮雖點頭應著,眸光卻依舊犀利。
安笙輕輕放開他,手掌溫柔的撫摸過他水嫩的面頰:「無慮,聽娘親一句,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無慮嘀咕著回了句:「我知道了。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嗯。」安笙點頭,看著他離去。
殿門緩緩關閉,無慮在殿前停住腳步,一旁小太監急忙躬身上前:「王爺有何吩咐?」
無慮負手而立,不急不緩的吩咐道:「煩勞公公去一趟太醫院,告訴張太醫,本王突發重疾,讓他去一趟惠貴妃的寢宮通稟皇上。」
「是,奴才遵命。」那小太監躬身領命,快步離去。
張太醫是看著無慮長大的,只需隻言片語,便可瞭然於胸。
他絲毫不敢怠慢,匆匆趕去惠貴妃寢殿,卻被門外的宮人阻攔。
守門的兩個侍衛橫劍阻攔:「惠貴妃娘娘與皇上在殿內,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擾。」
而張太醫是帝王心腹,自然不會畏懼區區兩個守衛:「都給本官讓開,中州王重病在身,本官要即刻承稟皇上,若中州王有三長兩短,你們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他一把推開兩個侍衛,向殿內沖了進去。為了將戲做真,砰地一聲,張太醫直接撞開了殿門,只是,殿內的情形卻讓他愣在了當場。
本以為會是一副男女歡.愛的畫面,結果,卻是君修冥坐於主位之上,惠貴妃屈膝跪在他腳下,哭的梨花帶雨。
君修冥單手托腮,墨眸冷魅:「如此莽撞的衝進來,張太醫,你最好是有充足的理由。」
「叩見皇上。」張太醫屈膝跪地,急切又道:「豈秉皇上,中州王疼痛不止,只怕是傷疾複發了,夢靨不停,一直呼喊著皇上……」
「你說什麼?」未等張太醫將話說完,君修冥已經大步邁出寢殿。
他一路飛奔而去,所謂關心則亂,對於張太醫的話,竟然沒有絲毫懷疑。
他破門而入時,殿內安安靜靜,只有安笙獨自坐在梳妝台前卸妝,雪衣素顏,長發披肩,她一直很美,美得簡直不真實。
「無慮呢?好端端的怎麼會傷疾複發的?」君修冥如一陣風般衝進來,一副憂心忡忡之色,難以掩藏。
無慮的傷是一年前,他嚴苛訓練時發生的意外,可這一年一直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複發?
安笙起身,不解的看向他:「什麼?」
君修冥何其精明,一看安笙的反應,便想到了事情的始末。這個鬼靈精,越來越胡鬧了。
只不過,這孩子做事越來越滴水不漏,他知道只有張太醫才足以讓自己信服,何況,即便事情敗落,他即不舍將他如何,也不會將張太醫治罪,倒是避免了無辜的奴才受牽連。
安笙同樣凝視著他,眸子由渙散逐漸變得清晰了,她不笨,短暫的思索之後,也想通了其中一二,無慮這孩子,真是不像話,他此舉只會讓事情越來越亂。
她的男人,她怎麼會不信任,率先說道:「這並非是我的意思,夫君可不要誤會。」
君修冥邪氣的揚著唇角,緩步來到她面前,指尖輕輕的捏起她一縷秀髮:「阿笙何必急著否認,若這是你的主意,我會更高興。」
「那真要讓夫君失望了。」安笙故意向後退了一步,隨著她的動作,那一縷柔軟的髮絲劃出君修冥指尖。
他挑了衣擺,在一旁軟榻上坐了下來,看著她去掉髮飾:「今夜朕留下來陪你。」
這樣的話,在夜半三更聽起來,極為曖昧,安笙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夫君既然來了,那麼我們就談談吧。」
「好。」君修冥點頭,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將臉埋在她的頸項處:「好香!」
安笙沒好氣的硬將他的臉抬了起來:「你給我嚴肅點,夫君知不知道無慮在你身邊埋了眼線?」
君修冥溫笑,而後不溫不火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錯愕的反而是安笙:「你知道?」
「嗯,朕知道。」君修冥俊顏平靜,幽深的墨眸深不見底:「無論是宮中還是朝野中,都遍布朕的眼線。自然,朕的身邊眼線也不少,當然,也有無慮。只要在朕的控制範圍之內,量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安笙的拳頭緊握著,有些生氣:「可是,無慮只有七歲,他就已經學會了勾心鬥角。」
「這就是身為皇子的命運。」君修冥輕嘆著,無慮誕生的那一天,一舉一動都從未逃過他的眼睛,他看著這孩子一點點成長,心機越發細膩深沉。
「所以我根本不想他做什麼皇子,君修冥,我不想他變得和你一樣。」安笙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我那樣讓你厭煩嗎?」君修冥斂眸,神情受傷的看著她。
安笙別開眼帘,語調清清冷冷:「這與厭煩無關,只是厭倦了這裡的一切。我不想眼睜睜看著無慮一天天變得冷血,變得眼中只有權勢欲.望。」
君修冥的手緊攀住她雙肩,俊顏凝重,聲音低沉:「阿笙,無慮想要生存,就一定儘快成長起來,他是朕的兒子,就一定要有擔當。」
「可我寧願他不是你的兒子!」安笙有些失控的推開他,身體踉蹌的後退著,見他的神情變得黯淡,安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說錯了話,解釋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只是不想他雙手沾染親人的鮮血,我不想他踏著層層白骨登上冰冷的皇位,君修冥,你究竟能給他什麼?
如果有一天,你賜予的無法滿足他的野心,那他會不會搶?弒父殺君,歷朝歷代屢見不鮮,君修冥,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安笙單薄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淚在眼眸中不停的打轉:「夫君,放過我們的無慮吧。」
君修冥俯身將她從地上抱起,心中隱隱的抽痛:「阿笙,你想的太多了,朕也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
朕知道這條路有多艱辛,可是,作為男人,要守護自己在乎的一切,就必須站在權利的巔峰。」
他將她抱回軟榻之上,擁在懷中,溫柔撫慰:「什麼弒父殺君,別胡思亂想。無慮本性良善,絕不會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安笙還想說些什麼,卻已被君修冥的指覆住唇片。
他神色認真,沒有半分玩笑之意。「好了,朕會妥善處理此事,你不必擔心。歷朝歷代,宮中的血雨腥風,起因皆是眾皇子奪嫡。朕不會讓悲劇發生在無慮身上的,因為,他會是朕唯一的孩子。」
他此生,殺戮無數,從不奢望子嗣綿延,上天將無慮賜給了他,他此生足矣。
她平靜的看著他,並沒有絲毫動容:「我想帶無慮離開,我不想讓我們的兒子變成嗜血的惡魔。」
君修冥斷然拒絕:「不行。」
安笙冷然的笑:「君修冥,我沒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除非他不想和我離開,否則,我一定會帶走他。」
君修冥的臉色很難看,只有安笙才能讓他這樣的手足無措。
他無奈的嘆,頭輕輕的靠在她肩窩:「阿笙,你要相信朕,給朕一點時間,朕會讓後宮成為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家。」
安笙的眸子有片刻的茫然,但最終,還是妥協了:「我只是擔心……」
他緊擁著她,墨色的眸子染了一層濕意:「不用擔心,阿笙,朕不能沒有你和無慮,你倘若真將無慮帶走,那無異於是要了朕的命。」
安笙嘆息了一聲,任他抱著,其實她同樣很無奈,那個做父母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好好的。
「阿笙,睡吧,無慮的事情朕會處理好。」
而後,一直是極為安靜的,整整一夜,君修冥靜靜的凝望她,靜靜的守護。
渾渾噩噩間,安笙漸漸陷入了夢境,夢中都是初次相遇時的場景,他們在萬花谷渡過了一載的光陰,那年是安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而那年的時光對於君修冥來說,同樣是無可取代。
安笙在他身邊的日子,每一天,都帶著繽紛的色彩,她給他快樂,同樣也帶給他疼痛,讓他在痛苦與歡樂之間煎熬著。
從沒有人帶給他那樣的心動,從未有人可以讓他那樣的刻骨銘心。
君修冥的手掌輕輕的撫摸過安笙的小臉,他肆意的觸碰她,親吻她:「阿笙,安心睡吧,朕不會讓無慮走上弒父殺君的路,也不會讓你和無慮離開的,你們是朕的命。」
天亮的時候,安笙才從睡夢中醒來,身邊早已沒有君修冥的影子。
天色還早,尚未到早朝的時辰,她想,他應該是和無慮晨練去了。
安笙洗漱更衣,然後推開.房門,到院中散步。
只聽得花海之中,傳來刀劍之音。
安笙向聲音的方向走去,只見花海之中,君修冥正在教無慮練劍,父子二人的神情都很認真。
無慮手中一把月光劍上下翻飛,而君修冥只握著一把木劍,偶爾出手指點一二。
君修冥蹲在無慮身前,用絹帕輕輕的擦拭著無慮額角的細汗:「好了,今日就練到這裡吧,朕要上朝了。」
無慮嘻哈的笑著,突然伸出手臂環住君修冥的頸項,在他耳畔低喃道:「爹,我知道你忙了好些日子都沒跟娘親在一起,你昨夜和娘親相處的如何?你們都做什麼了?」
君修冥失笑,指尖輕彈了下無慮的額頭:「你這小鬼,還敢提昨夜的事,朕還未跟你算賬呢,這麼久,難道太傅沒教過你,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嗎?」
無慮將頭靠在君修冥肩膀,撒嬌的說道:「孩兒才不管什麼欺君之罪呢,我不過是跟父親說了個小謊而已,爹爹要懲罰無慮也未嘗不可,但是不許太重,因為娘親會心疼的。」
君修冥朗笑著將無慮抱起:「你這機靈鬼,知道朕捨不得罰你,就學的越來越驕縱。當真是朕寵壞你了。」
無慮嘻嘻的笑,就任由他抱著:「朕去上朝了,等朕下朝回來陪你一起用膳。」
君修冥抱著他走出花海,邊走邊道:「用過早膳,朕就要考你功課了,昨日太傅來跟朕說,你很不謙虛呢。」
無慮嘟唇抱怨:「那個老頭只會告狀。同樣的東西,他反反覆復說了多少遍,他說得不煩,我聽得都煩了。」
君修冥溫聲的訓斥,倒是一副慈父的模樣:「太傅是太祖時期狀元出身,才高八斗,他能扶持三朝,自有過人之處。臭小子,你給朕虛心點。」
安笙躲在樹灌之後,待父子二人的聲音消失,才從灌木後走出來。
她蹙眉沉思,心想,或許她真的是想得太多。
她回到殿中時,侍女已經備下了早膳,無慮坐在桌邊,吃的正香。
無慮指著滿桌可口的食物嘀咕著:「娘,快過來用膳。」
安笙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淡聲開口:「不是要等你爹爹一起用膳嗎?怎麼自己先吃了?」
無慮一頓,滿臉疑惑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安笙坦然回道,並未隱瞞:「剛剛散步事無意間聽到你們談話。」
無慮抱怨著:「他喜歡用膳的時候考問我功課,每一次都定要將我問到啞口無言才能罷休,一頓飯吃的膽戰心驚,哪裡吃得飽。」
他現在有了經驗,每一次君修冥要考問他功課,他都會先把肚子吃飽。
安笙含笑,拿起筷子,夾了些菜送入無慮的碗中,並溫聲道:「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
無慮吃飽之後,放下碗筷,又道:「娘,你還不知道吧,惠貴妃已經被打入冷宮了。」
「哦?理由呢?」安笙不解,難道昨夜君修冥到楊沁月的寢宮,就是為了處置她嗎?那麼,理由又是什麼呢?看來他是真的打算將後宮嬪妃一個不留。
無慮懶懶的挪了下身子:「聽說有人蔘奏了楊堯一本,爹爹好像很生氣,下命楊堯今日午時三刻處斬,楊家一族全部流放。楊沁月身為罪臣之女,免不了要受牽連。」
安笙低眸不語,點了點頭表示知曉,而後淺飲了口清茶,放下手中茶盞,隨意問道:「無慮為什麼不喚『父皇』?」
無慮固執的回道:「父皇,既是父,也是皇。可無慮只想他是我爹爹。」
他的話讓安笙十分無奈,又多少有些苦澀。
她自然懂得,無慮需要的只是父親,而並非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想,君修冥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爹爹這個稱呼。
君修冥下朝後一邊考無慮功課,一邊吃著早膳。
起初無慮還都答得上,越到後面卻越來越難,只好悶悶的道:「哼,下次我一定不會被你難住。」
說著便從君修冥手裡拿過書來看剛剛考過沒答上的題,嘴裡一直細聲嘀咕著,像是在理解書上的內容。
君修冥笑了笑,對一旁正給他和無慮織毛衣的安笙說道:「燕國太子等會就要離開北盛,我會親自去送一程,你要去嗎?」
安笙想了想與他的交情畢竟不止是兩國交好的友誼,還是相識的故人,不知此番一別又是多少年,便點了點頭:「嗯。」
一聽說可以出宮,無慮死活都要跟著,安笙對無慮一向言聽計從,而君修冥又管束不了他,一些小事上也有著他胡鬧。
只是他們尚未邁出菀寧宮,只聽得殿外傳來楊沁月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君無慮被吵得煩躁躁:「怎麼一大早就來哭喪,煩不煩啊。」
三人走出殿外時,只見楊沁月依舊跪在石階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今日午時三刻,楊堯就要被斬首了,楊沁月跪也跪了,求也求了,看樣子,君修冥依舊無動於衷,楊堯這次是非死不可了。
安笙在她身前停住腳步,突然間,有種莫名的傷感。或許是感同身受吧,失去親人的痛楚,沒有人比她更懂。
「楊將軍罪無可恕,貴妃娘娘節哀吧,好好照顧自個的身子,你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楊沁月抬頭看她,眸中儘是狠戾之色。
她咬牙切齒道:「安若離,你別得意,你害死我大哥,本宮絕不會放過你的。」
無慮冷眉相對:「楊沁月,你敢傷我娘親一根頭髮,本王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無慮。」安笙喝叱一聲,將他拉在身後。她雖有錯,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現在的確可憐。
無慮牽著安笙的手,踏上了出宮的馬車:「爹,娘。我們走,別被這種人掃了興緻。」
楊沁月癱軟的跪在原地,雙眼紅腫,欲哭無淚,看著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離開顯得格外的刺眼。
她抬頭看向天空,午時三刻,很快就到了,她不僅救不了大哥,就連給他收屍都做不到。
宮妃不可輕易出宮,她求過君修冥的,可是,他不允。
他冷漠的對她說:如果還想繼續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冷宮中。
她啞聲說道:「荷子,我們回宮吧。」
「是。」侍女荷子攙扶著楊沁月,主僕二人踉蹌的向冷宮而去。
楊沁月緊鎖住殿門,宮內高掛起白綾。
楊沁月在荷子的服侍下,換上了一身喪服,她帶領著幾個宮人跪在院落之中,供奉了楊堯的牌位,燒起了紙錢。
轉眼,午時三刻已到,午門外,楊堯遊街之後,被當眾砍頭,身首異處。
斂屍官也只是命人草草的將屍體用草席子捲起來丟入萬人坑。
而冷宮內,楊沁月哭的跟淚人一樣。
侍女荷子跪在她身側提醒:「娘娘,宮內是不許私自焚燒紙錢的,若此事傳到皇上耳中,娘娘可是要受牽連的。」
楊沁月失控道:「本宮的大哥被斬首,難道本宮連為他披麻戴孝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荷子嚇得身體一顫,卻還是戰戰兢兢道:「娘娘,您聽奴婢一句勸,以後在外人面前莫要再提起楊大將軍。
將軍是罪臣,您現在是罪臣之妹,皇上念及舊情,才留了您一命,若是此時讓人抓住把柄,只怕會對娘娘不利啊。」
楊沁月緊咬著唇,硬是抹掉了臉上的淚,在荷子的攙扶下起身,忍痛吩咐道:「將這些東西都處理掉,那些白綾也全部扯下來,本宮已經失去了哥哥,不能再失去這條命,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是,奴婢遵命。」荷子忙吩咐手下人,將殿內恢復原樣。
楊沁月靠坐在榻上,一臉的憔悴,侍女端了茶盞過來。躬身遞給她:「娘娘,喝杯溫茶暖暖身子吧。」
楊沁月擺了擺手,提不起半點精神:「大哥屍骨未寒,我這個做妹妹的無能啊。」
荷子安慰道:「娘娘,這不是您的錯。」
楊沁月沙啞道:「不,是本宮無能,若本宮是皇上最愛的女人,他一定會為了我饒恕大哥一命的。」
荷子也是一臉的晦暗,嘀咕了道:「皇上愛的是賢妃娘娘。這是北盛人人皆知的事,如今皇上疼寵賢妃,日夜宿在菀寧宮,對中州王更是寵的無法無天。」
楊沁月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本宮不管她是安若離還是安笙,她和皇上的孽種,本宮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荷子再次舉起手中茶盞:「娘娘息怒,氣大傷身啊。」
楊沁月猛灌了口茶,而後又道:「本宮讓你雇的殺手,都安排好了嗎?」
荷子回道:「已經按照娘娘的吩咐安排妥當。」
楊沁月蒼白的臉,儘是狠戾之色,那模樣恨不得將安笙拆骨吃肉。
當初大哥將銀子留給她時,她還不甚在意,如今才發現,錢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今日本宮就讓你們母子葬身郊野,為我大哥報仇雪恨。」
……
彼端,君修冥一行人將燕國使團一路送到城外,溫孜言方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就到這裡吧。」
君修冥微一拱手:「此去只怕後會無期,保重。」
溫孜言含笑點頭,見與不見,早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人生中曾有過這樣一段際遇,曾有過這樣一個敵人,同樣也是朋友。
他翻身躍下駿馬,大步來到安笙身前,唇邊笑靨帶著几絲俊朗邪氣:「本王可以吻你一下嗎?安笙。」
他想,他此生應該是最後一次喚這個名字,從此以後,安笙在他的生命中將徹徹底底的消失。
此話一出,君修冥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就像四月的天氣一般,剛剛還是晴空萬里,頓時烏雲密布。
溫孜言眼角的餘光掃過他,眸中的笑意越發幽深戲謔。
未等君修冥出聲,無慮搶下開了口:「喂,別得寸進尺,我娘親豈容他人沾染。」
溫孜言笑意玩味,突然牽起安笙的手,低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父子兩個一對小氣鬼,一個友情吻而已。」
溫孜言洒脫的聳肩,故意的玩笑道:「若這個男人對你不好,本王的燕國隨時為你留有一席之地。當然。做本王的女人也不是不可以。」
他這番話只是想讓君修冥對她更好,畢竟他的確心動過這樣一個女子。但如今早已釋懷了從前的種種往事,他還有更應該他去珍惜的人。
君修冥依舊冷著臉色,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朕的女人便不勞燕國太子操心,太子一路走好,後會無期。」
溫孜言不以為意的哼笑,而後翻身上馬,他牽著馬韁,低斂的目光卻落在無慮身上。
凝視半響后,他解下腰間玉佩,丟向無慮的方向:「十八年後,拿著它來燕國向本王提親。」
無慮接了玉佩,仔細端詳,那玉佩是上等的漢白玉,通體純白無一絲雜質,佩身雕刻著九天飛龍,栩栩如生,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質地觸手溫潤,可謂價值連城之物,當然,龍是身份的象徵,是權利的替代。
無慮錯愕,燕國太子送他這麼貴重的東西,著實讓他一頭霧水。
他拔高音量詢問:「喂,這是什麼?」
而此時,溫孜言早已帶著鐵騎策馬離去。
他轉而向君修冥詢問:「爹,這是何意?」
君修冥不急不緩回道:「是鎮龍玉,燕國太子想讓你長大之後迎娶他女兒。」
無慮嘟著小嘴:「他女兒長的什麼樣子我都沒見過,若長的像個醜八怪一樣,我也要娶她嗎?」
話落,無慮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場景:洞房之中,他掀起紅蓋頭,只見蓋頭下一張柿子餅的大臉,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血盆大口,正嬌滴滴的喊著他夫君。
想至此,無慮不由得一身冷汗,連掌心間的玉佩都變得燙手了。
他急忙丟給安笙:「娘,還是你替孩兒保管著吧。」
安笙含笑,無奈的搖頭,將鎮龍玉收入懷中,看樣子那日他並沒有注意到楚嫣。
而後側頭看向一旁君修冥,只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想必是早知此事,「這親事是你應允的?怎能如此草率?」
自然,這王子與公主,一個自負,一個高傲,無法相互包容隱忍的婚姻,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真是杞人憂天。」君修冥不以為意的笑,將她攬在懷中,輕描淡寫的回道:「你這些顧慮,難道溫孜言想不到嗎?
他留下鎮龍玉不過是示好之意,有了這份婚約的約束,兩國便會長久的和平。
待傾城公主長大成人,也是十八年後的事,若那時,無慮心有所愛,亦或者傾城公主覓得良人,再將鎮龍玉完璧歸趙,將婚約解除便是。」
安笙覺得他說的十分有理,便點頭應了:「嗯。」
君修冥所指自然是六部尚書:「回宮吧,朝堂上那幾個不安生的只怕還侯在養心殿中。」
「爹,你先回去吧,我和娘想在宮外轉轉。」無慮托著安笙的手臂不放:「我想去醉仙樓吃香酥鴨,還想去梨園子聽戲,還想……」
無慮喋喋不休,君修冥蹙著劍眉看他,他說了這麼多,就是不想和太傅讀書:「去吧,今天空下的課程,明日補齊。」
「啊?」無慮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他一看到那個留著羊鬍子的老頭就頭疼。
算了,躲過一天是一天吧。
君修冥策馬先行回宮,安笙與無慮坐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在皇城中漫無目的的閑逛。
無慮靠在安笙肩膀,撒嬌道:「娘,你跟爹爹說說好不好,無慮不想跟著太傅讀書,他絮絮叨叨一天的東西,無慮一個時辰就可以溫習,他簡直是浪費我時間。」
安笙失笑,寵溺的拍了下他額頭:「你就是不知謙虛。」
無慮一雙手臂環在安笙腰間,繼續撒嬌:「讓爹爹教誨我也成,無慮不喜歡那個太傅。」
安笙將他輕擁在懷,輕柔的撫摸著他額頭:「無慮,身為帝王,避免不了霸道與獨斷,若你爹爹來教導你,只會讓你成為第二個他。
而太傅輔佐三朝,是歷屆帝王之師,他知道什麼是對你最好的,一朝天子要有容人之量,要謙虛,要懂得謹言慎行……」
無慮嘟起小嘴,身子傾倒下來,將小腦袋枕在了她腿上:「好了,好了。娘,你怎麼比太傅還啰唆。」
安笙笑著,一下下撫摸著無慮的髮絲。
車簾被風輕輕吹開一條縫隙,這是帝都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兩旁一間挨著一間的店鋪,各式商品琳琅滿目。
車外侍從出聲道:「少爺,醉仙樓就在前面了。」
無慮依舊悠哉的躺在母親懷中,輕闔著眼帘,唇片輕動,對車外吩咐著:「嗯,定一間雅座,點幾樣特色菜。」
馬車搖搖晃晃了一陣,在醉仙樓前停了下來,無慮率先跳下車,挑著車簾等候安笙下車。
安笙牽著無慮的小手,母子二人並肩走入醉仙樓中。
他們在雅座中坐了下來,桌上已經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
安笙推開窗欞,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對著那條最繁華的街道。
無慮用薄餅卷了鴨肉,又塗了醬遞到安笙唇片:「娘,吃片鴨肉。」
安笙溫溫一笑,張開嘴咬住他遞到嘴邊的肉。
無慮獻寶似的詢問:「好吃嗎?」
她含笑點頭:「嗯。」
這孩子可比君修冥那男人貼心的多。
無慮又夾了些菜放在安笙碗碟中:「那多吃點,這裡的菜可比宮裡御廚做的好吃多了。」
她淡淡搖頭,唇邊含著溫和的笑:「這裡的菜倒也不比御廚做的好吃,只是,御廚不會做這樣油膩的東西。
何況,你天天吃宮中的飯菜,做的再好吃,也該吃膩了。這就像風景一樣,再美的景緻,看多了也有膩的時候。」
無慮一副瞭然的模樣,點頭道:「難怪爹以前的後宮養那麼多的女人,是不是因為再美的女人也有看膩的時候?」
安笙瞪了他一眼,這臭小子真是人小鬼大:「也許吧,人都有審美疲勞的時候。」
無慮低頭吃菜,小嘴巴塞得滿滿的,還在嘀咕著:「再美也是皮囊,吹了燈還不是一樣。只要是我愛的女人,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安笙失笑,唇邊卻含著一絲苦澀。身為父母,君修冥可以給他天下,她可以呵護他成長,然而,他們卻無法左右他的感情。
安笙只希望,無慮的情路不會像她一樣艱辛。
安笙並不餓,也沒什麼食慾,無慮坐在桌旁如風捲殘雲般吃著桌上食物,而安笙則懶懶的靠在床邊,隨意的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一片烏雲飄過。帶來絲絲細雨,路上行人紛紛穿上斗笠,或者撐起雨傘。
這雨來的急,一個書畫攤前,男子正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書畫,卻還是避免不了一些被雨淋濕。
那男子有些微的懊惱,自己也淋了雨。一個纖弱的女子一直跟在他身後。
她手中撐著油紙傘,腹部凸起,身體有些笨重,卻固執的跟著那男子的步履移動著,不舍不棄。
安笙一直蹙著眉心,其實這樣的生活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直所嚮往的,能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生有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然而卻正是這個時候,一個端著菜偽裝成店小二的人朝他們走來:「客官,你們的醬香鴨!」
安笙回過神色,只是淡淡點頭,將桌上的菜盤移著位置。
卻僅在下一刻他盤底隱藏的利刃便亮了出來,徑直向無慮的心臟刺去。
安笙大驚,而無慮意識到危險的逼近后便快速的飛身躲閃,才險險的避開這一劍。
然後,場面頓時亂了,那些隱藏在百姓中的刺客紛紛亮出了兵刃,人群四散,擠擠攘攘,呼嚎哭喊聲震破耳膜。
那些刺客明顯是沖著無慮和安笙來的,且武功高強,出手快狠准,無情殘忍,招招致命。
無慮畢竟年幼,抵擋的十分吃力。
安笙來到他身邊時,他身上已經掛了彩,鮮血浸透了月白的長袍。
那刺目的顏色倒映在安笙眼中,逐漸化為一片血紅。
安笙發狠的嘶吼一聲,她雙眼血紅的樣子,如同一隻絕望的困獸,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她出手同樣狠辣,手中寶劍閃過,割斷對方咽喉,她所過之處,一具具屍體應聲倒地。
但為首之人,武功出奇的厲害,即便是安笙都無法抵擋,她肩上中了一劍,在不停的流血,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顆心都在無慮身上。
數十個人從客棧內打鬥到街道上。
她被這刺客纏住不放,根本顧及不到無慮,幾個刺客仍將他圍在中央,他身上的傷口不斷增加,一張小臉慘白,呼吸凌亂粗重。
眼看著無慮抵擋動作越來越遲緩,這一次安笙是真的急了,她兒子命在旦夕,作為母親,她可以不顧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
所以,她將要害處故意暴露給對方,然後,對方的長劍刺入貫穿她胸膛,而她的手指利落的掐斷了對方咽喉。
她終於得以抽身,白熾的劍光劃破黑夜,刺客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去,她終於擁住了無慮的身體,可是,他傷得太重,已經入氣少,出氣多。
安笙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停的搖晃著他的身體:「無慮,無慮!」
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天際,接踵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雨來的很快,傾盆而下。
原本擁擠的人潮逐漸疏散,長街上只有幾個身影在雨中奔跑。
安笙抱著無慮的身體跪在雨中,鮮紅的血液被雨水沖刷,在腳下不停的流淌。
這樣黑的天,這樣大的雨,寒冷與恐懼從內心深處升騰,並逐漸蔓延到全身,她害怕的不停的顫動。
「啊!!!」安笙厲聲嘶喊著,然後抱著無慮,向長街的另一頭奔跑,她不要命的狂奔,完全不顧及身上的傷口。
身上的傷口讓她發麻,她知道刺客的劍上有毒,那麼,無慮同樣也中毒了。
普通的大夫根本救不了他,只有一個人才能做得到,那就是張太醫。
她必須帶著無慮回宮。
她不停的奔跑,然而,這條街道卻好像漫長的根本沒有盡頭。在她的身後拖了一條長長的血痕,有無慮的血,也有她的。
漫天的雨水模糊了雙眼,她麻木的向前走,雙腿卻好似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重。
最後,終於體力不支,她倒了下去,無慮小小的身體摔倒在一旁。
安笙哭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他身邊,將他緊擁在懷中:「無慮!」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回家的路,她抱著無慮絕望的哭泣,難道,這裡就是他們的盡頭嗎!
君修冥,我為你跨越千山萬水,為何走回到你身邊,竟是如此困難?
她絕望的低下了頭,耳邊卻突然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她抬起頭,只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沿著官道快速的賓士。
安笙突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用盡全力站起來,抱著無慮跑過去,她必須抓住這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她身負重傷,身中劇毒,妄動內力無異於自尋死路,但她根本別無選擇。
安笙飛身而起,抱著無慮縱身躍上馬車,碰的一聲撞破車門,跌坐入車內。
與外面的雷雨交加相比,車內溫暖入春,恍若另一個世界。
安笙緊擁住懷中的無慮,抬眸之際,不期而遇的是一雙漆黑的眸子,緊接著是君雯的聲音:「安笙,怎麼會是你?」
劉雲緊緊的皺著眉頭,看著一身是血的母子二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笙一直在哭,她將無慮緊緊的擁在懷中,君雯在一旁勸著:「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劉雲沉聲對車夫吩咐道:「宣武門,快。」
啪的一聲鞭子的脆響,駿馬揚起四蹄,快速的狂奔起來。
車內,安笙與君雯分別靠在兩側,劉雲上前,將手掌緊貼在無慮心口,強行運功為他逼毒。
濃黑的鮮血,不停的從無慮口中湧出,他的眼皮動了幾下,有蘇醒的痕迹。
安笙輕輕的搖晃著無慮的身體,溫柔低喚:「無慮,無慮,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她不停的咳,每咳一聲,口中都有鮮血溢出。
劉雲憂心忡忡的看著她,而後為她把脈。開口道:「娘娘也中毒了。」
安笙卻好似不曾聽到他的話一般,只隱約察覺到背後有一股熱流,劉雲如此幾次運功為她們逼毒。
安笙的氣色有所好轉,無慮也終於有了微弱的反應。
「冷,好冷。」他微弱的呢喃,長長的眼睫毛顫動幾下,嵌開了一條縫隙。
安笙緊擁住他小小的身體,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現在呢?好一些了沒有?」
她的手掌撫摸著他蒼白的面頰,他單薄柔軟的雙唇都已褪去了血色。
「嗯,好很多。」無慮的聲音很低弱,他將頭枕在安笙溫軟的心口,唇角竟牽起了一抹微弱的笑:
「娘親,能這樣被你抱著真好,如果,如果無慮就這樣死在你懷中,也,也沒有遺憾了……」
安笙清澈的眸子早已被淚水模糊:「別胡說,你不會死,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抓著他的小手,感覺著他的溫度逐漸在懷中消失,那樣的感覺,好可怕。
安笙聲音沙啞,淚珠一顆接著一顆打落在無慮蒼白的肌膚上:「無慮,你振作一點,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堅強。」
無慮看著她笑,顫抖的伸出小手,輕輕的抹掉她臉上的淚,他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口中就湧出大量的鮮血。
他再也沒有力氣說出一個字,只是唇片不停的顫抖著。
安笙知道,他在不停的喊:娘親,娘親……
他停留在安笙面頰上的小手突然垂落,氣息變得更微弱,眼帘緊緊的閉著,了無生氣。
安笙哽咽的,在他耳畔呢喃:「無慮,無慮!你醒醒,你看看我,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答應過娘親,你答應過娘親要陪著娘一輩子的……」
無論她如何的呢喃,而無慮卻也沒有睜開雙眼。
如今的君雯身為母親自然明白那種痛苦,她卻只能緊緊的抓住安笙的手,想要給她一絲力量。
安笙的心就好像被刀子一片片切割著,那一種疼已經無法再用言語來形容,她不能承受無慮就這樣死在她的懷中。
「還有多久才入宮?」安笙對車外嘶喊聲,被淚水浸泡的雙眼血紅一片。
「已經到宣武門了。」身旁的君雯淡聲回道,靜靜的凝視著她。
車馬一路狂奔如乾祥宮,即便是御林軍都無法阻攔。
安笙抱著滿身是血的無慮從馬車上走下來,大聲嘶吼著:「快將張太醫找來。」
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要在宮中當值,沒有人不知道中州王對皇上有多重要。
即便是常德都慌了手腳,尖著嗓子喊道:「還不快去請張太醫來。快,快通稟皇上啊。」
安笙抱著無慮一路沖入養心殿,無慮滿身鮮血,染紅了明黃的龍床。
君修冥緊握著無慮冰冷的小手,臉色都變了。
張太醫匆匆而來,查看了無慮的傷勢后,半分不敢鬆懈,開始動手為無慮驅毒療傷。
銀針刺入無慮周身各處穴道,他痛得不停的哭喊:「娘,無慮好痛,娘親,不要丟下我……」
安笙半跪在榻邊,孩子一聲聲的呼喊,就好像針扎在她心上一樣難受。
她恨自己沒用,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養心殿中,燈火徹夜通明,因為太晚劉雲與君雯也便雙雙離開了,只留了一小廝在宮中,以便得知情況。
宮內,直到快天亮的時候,無慮身上的毒才算清除。
張太醫總算鬆了口氣,將他身上的針一根根拔掉,而後開了方子,吩咐侍女去熬藥,最後才對他回稟道:「皇上放心,王爺已無大礙,只要好好調養,會慢慢好起來的。」
「嗯。」君修冥點頭。
安笙的手溫柔的撫摸過無慮蒼白的小臉,淚在眸中不停的打轉:「無慮別怕,沒事了,終於沒事了。」
她的聲音微弱,眼前也逐漸的模糊,發黑。
整整一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無慮身上,直到無慮脫離了危險,君修冥才發現安笙身下堆積了一灘血跡。
因為她出宮時穿了一身男裝,又是黑色的袍子被雨水打濕,根本就看不到流血的痕迹。
「娘娘也受傷了?」張太醫蹙眉,兩指搭上她手腕,才發現她同樣中了毒,並且傷勢不比無慮輕。
安笙固執的甩開他的手:「我沒事,不用管我。」
她雙手撐住床榻,吃力的起身,然而,下一刻,雙腳卻突然騰空。身體被人打橫抱起,撲面而來的是他淡淡的氣息。
君修冥將她丟在另一旁的軟榻上,只聽嘎吱一聲棉布的碎裂聲響,他已經利落的撕開她胸口的衣衫。
安笙一驚,開始奮力掙扎:「夫君,你放開我!我要去看無慮!」
君修冥用力按住她肩膀:「阿笙,如果你倒下了,無慮醒來看不見你,他會有多難過?」
因這句話,她沒再掙動,君修冥命令張太醫為她檢查傷口。
安笙傷的極重,不過是靠著一股意念支撐著。
如今,無慮安然無恙,她心念一散,人便昏厥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
無慮還沒有醒來,而她卻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只有親眼見到他平安無事,她才能安心。
從偏殿到無慮居住的養心殿內殿,短短的一段路,安笙卻跌跌撞撞的走了近半個時辰,一旁,常德看的也是心驚膽戰。
他規勸不動,而能勸動的人又偏偏在上朝:「娘娘,您聽老奴一句吧,王爺他好好的內殿,張太醫說他很快就會醒來,等王爺醒了,老奴馬上派人通知您。」
安笙單手撐在一旁的牆壁,俏臉幾乎失去血色,她艱難的喘息,手掌緊握著肩頭傷處,避免傷口扯裂流血:「多謝你的好意,我只要看他一眼便好。」
常德無奈,只能膽戰心驚的命人好生攙扶著。
幾人終於來到養心殿。
安笙沒想到養心殿會如此熱鬧,楊沁月正帶領著幾個宮女正聚集在養心殿中。
安笙不知道她是如何從冷宮出來的,但殿內吵吵嚷嚷,讓人十分頭疼。
安笙在侍從的攙扶下走進去,徑直饒過幾個女人。
楊沁月唇角隱隱含笑,盈盈一拜:「哎呦,賢妃娘娘來了啊。」
安笙黛眉輕鎖,她身上的傷疼的厲害,此刻著實沒有心情應付楊沁月。她側身躲開,向前走了兩步,卻被楊沁月再次攔住。
安笙冷漠詢問:「有何指教?」
楊沁月傾身上前,附耳在她身旁,冷冷道:「娘娘身上的傷很重吧?聽說中州王更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看著親人死在面前的滋味如何?有沒有覺得痛徹心扉?安若離,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我說過這宮中只要有我一日,你們便永無寧日。」
安笙清冽的眸遽然冷了下來。目前而言,無慮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宮內宮外,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安笙並不敢確定行刺之人究竟是誰。只不過,楊堯剛死,她和無慮就被行刺,似乎巧合的過分了些。
原本她不過是懷疑而已,沒想到楊沁月會親口承認。
安笙死死的瞪著她,忽然揚手甩了她一巴掌:「楊沁月,你該恨的人是我,要殺要剮沖著我來,他只是一個孩子而已,你真是喪心病狂。」
盛怒之下,那一巴掌的力道不輕,楊沁月的身體傾斜著摔了出去。
而正是此時,君修冥踱步而入,冷冷的掃視著殿內一切。
楊沁月栽倒在地上,一手捂著發腫的面頰,哭著爬到君修冥腳下,委屈道,「皇上,臣妾剛剛在冷宮聽聞中州王不幸遇刺身受重傷,本是過來探望,賢妃娘娘卻匡了臣妾一巴掌,您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皇上……」
君修冥冷然的眯起眸子,眉宇間寒氣四溢:「你想讓朕如何為你做主?你覺得你與她,你對朕有多重要,她就是今日殺了你,朕連眉頭也都不會皺一下!」
「呵呵,呵呵……」楊沁月忽然發笑,她早已看透這一切,卻不知為何,還是那麼的受傷。
君修冥冷眼看著她,隨手拂了下明黃衣擺,兩指掐住她下巴,冷魅道:「她為什麼要打你?你是不是應該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楊沁月哼笑著看著他,似乎已然知道下文。
君修冥毫不留情的一腳踢開她:「怎麼?說不出了?連謊話都編不圓,還竟做些蠢事,你當真是活膩了。」
被他重重的一踹,她狼狽的摔在地上,唇邊溢出一口腥甜。
由始至終,君修冥的聲音冷到沒有絲毫的溫度:「說不出嗎?那朕替你說。賢妃今日動手打你,是因為你雇凶行刺無慮。
他是朕唯一的兒子,朕知道,你們都視他為眼中釘,面上巴結,心裡都恨不得他早點死。」
他冷眼掃過在場的人,眾人嚇得不輕,紛紛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君修冥冷笑著,居高臨下的看著楊沁月:「惠貴妃你的膽子可真大呢。連朕的兒子,你也敢下手。」
「不,不是的皇上,臣妾什麼都沒做過,臣妾是冤枉的。」楊沁月再蠢也知道此刻定要抵賴,否則,她死罪難逃。
君修冥冷漠的別開視線,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了:「朕本還念著些情分,想少造一些殺孽,留你在宮中終老,如今看來也不必了,既然你自己活膩了,朕便送你去黃泉與楊堯團聚。」
「皇上!」楊沁月嘶喊一聲,整個人頓時癱軟在地。
君修冥冷冷的吩咐道:「來人,將楊沁月押回去,賜白綾三尺,自盡於冷宮。」
常德俯首,領命:「老奴遵旨。」
心道,這惠貴妃當真是不知死活的,皇上生平最恨別人動他的東西,而楊沁月卻偏偏動了皇上的心頭愛,皇上怎會再留她。
「傳旨下去,將楊氏全族下獄,若中州王醒來,就將楊氏全族流放塞外,若他醒不來,朕便用楊氏滿門給朕的兒子陪葬。」君修冥說罷,雲袖一拂,大步踏入內殿。
「不…不要……皇上,求求您饒了臣妾母族吧,一切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甘願一死。求皇上念在臣妾伺候皇上多年的份上,饒過臣妾母族,皇上……」
楊沁月在地上攀爬,尚未爬到君修冥身邊,已被御林軍強行拖了下去。
她的雙肩被御林軍駕著,身體在地上拖行,模樣不堪,卻用力的不停嘶喊著:「安若離,本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
而安笙神情淡漠,眉宇之間儘是冷漠。
並非她心狠,只是任何傷害到無慮的人,她都絕不會再姑息。
卻也至此,北盛後宮再無其她女人。
而另一面,養心殿內,安笙跪坐在無慮窗前。握住他冰涼的小手,貼在自己臉頰。
無慮雖然還沒蘇醒,卻已經有了意識,睡夢中不停的呢喃著:「娘親,娘親……」
安笙緊擁著他小小的身體,低頭默默拭淚。
君修冥坐在床榻之上,眸色深沉不見底,一把將她撈入懷中,緊擁在懷,她的身體都是涼的,擁在懷中幾乎沒什麼重量,他心口更是疼了。
安笙身上只穿了件青色長裙,這一路行來,傷口被扯裂了,肩頭沾染著斑斑血跡。
她氣虛血虧,呼吸逐漸急促,眼前開始模糊。
君修冥溫柔吻去她臉上的淚痕,在她耳邊低聲呢喃:「阿笙,做朕的皇后吧!」
他斂眸看著她,神情格外認真。
安笙唇角輕扯起一抹笑:「可夫君答應過我,你會陪我浪跡天涯……」
她迷迷糊糊的說完,人便昏厥了過去。
君修冥將她抱回了偏殿,等再次回到養心殿時,無慮已經醒來了。
他的面色依舊蒼白消瘦,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雖然被病痛折磨,一雙眸子並未失去神采。
君修冥坐在榻邊,緊擁著他小小軟軟的身體:「無慮,你終於醒了,你嚇壞朕了。」
無慮嘟著小嘴:「真的有那麼重要麼,死一個兒子再生就是了。」
君修冥苦笑,輕撫著他額頭:「說什麼傻話,你是朕的血脈,當然重要,朕在乎你,心疼你。
這世上,你是朕最親近的人。你娘親,她是朕最愛的女人,沒有人可以與她相提並論。」
無慮眸色忽然幽沉,似又想起什麼,著急的道:「我娘親呢?我剛剛夢到娘親她一直抱著我哭,哭的很傷心,哭的無慮心都痛了,我很想安慰她,可是我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君修冥心中不是滋味,手掌撫摸過他蒼白的小臉:「她沒事,剛剛來看過你,還抱了你一陣子。」
父子二人安靜了片刻,而後張太醫推門而入。手中端了碗溫熱的湯藥:「王爺該喝葯了。」
無慮皺了眉頭,但還是接過葯大口灌了下去。
張太醫為他診脈,雖然體虛,毒卻已經清除了:「王爺已無大礙,皇上不必擔心。」
無慮出聲道:「還是叫我無慮吧,什麼王爺的,聽著彆扭的很。」
張太醫淡笑,眼角餘光掃了眼一旁君修冥,只見他面上並無異色,顯然對無慮十分縱容。
帝王雖無異議,但畢竟君臣有別,禮數不可費:「這是皇宮,王爺是皇嗣,千金之軀,君臣之禮不可費。」
無慮翻了下身,將手臂枕在腦後:「可小時候你都喚我『無慮』的,難道我以前不是我爹的兒子嗎?」
張太醫面露尷尬之色,抬眸,果見君修冥的臉色變了。以前無慮喜歡看醫書,便常跟在他的身後,那時他也便直接喚他無慮。
君修冥聲音壓低幾分:「無慮,休要胡說八道。」
無慮平日里胡言亂語幾句,他並不與他計較,但張太醫在場,情況便不同了。
君修冥畢竟是一國之君,在臣子面前還要樹立威信。
無慮哼哼了聲,側頭不去看他,卻繼續開口問道:「是誰要殺我,查到了嗎?」
君修冥語氣清寒:「嗯,朕已經將她處決了,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
無慮一臉困惑:「這次如果不是我和娘親命大,只怕早就死了。做皇帝的兒子究竟有什麼好?真搞不懂為什麼後宮的那些女人都想生皇子。難道生下來就是等著讓人殺嗎?」
君修冥若有似無的一嘆,無慮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聰明,卻心機單純。
他並不懂,名利與權勢會沖昏人的頭腦,讓人變得喪心病狂。
只有皇子才有機會繼承皇位,才能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而後宮中的女人,她們都是帶著欲.望入宮,哪一個不幻想著母憑子貴。
君修冥動作溫柔的為他蓋上錦被,溫笑:「朕可沒求著你做朕的兒子,誰讓你不會投胎。」
無慮反唇相譏,示威的掀開身上的被子:「可是是我娘把我生出來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君修冥笑著回了句:「看來你那些醫書都白看了,你娘親一個人可生不出你。朕還要去處理朝政,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無慮嘟著嘴道:「好吧,那我去看看娘親。」
「嗯,她在菀寧宮歇息。」君修冥走到張太醫身旁,又交代了幾句:「好好照顧無慮,朕要他安然無恙。」
君修冥又道:「皇上放心,張太醫定當竭盡全力。賢妃那邊,也多留心些。」
張太醫點頭應下。
君修冥走後,無慮便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菀寧宮去看安笙。
此時她也是剛剛醒來,正坐在窗戶旁望著蔚藍的天。
無慮的小手在她眼前晃動:「娘親,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安笙渙散的眸子,眸光一點點凝聚,溫溫一笑,回道:「醒了,身體如何?有沒有不適的地方?」
無慮端著茶杯,淺飲著杯中清茶:「娘親,無慮是男子漢,已經沒事了,娘親你也受傷了,讓我看看傷到了哪裡?我跟著張太醫學過醫。」
安笙抓住他亂摸的小手:「娘也已經沒事了,你的確跟著張太醫學過醫,但如今還是比張太醫差遠了,無慮要記住,以後要虛心受教。」
無慮點了點頭,見她氣色不錯,而後又不動聲色的挽著她胳膊診脈,發現並沒什麼異樣,才又笑嘻嘻的道:「娘親,我們這次算不算因禍得福,如此宮裡也總算是徹底乾淨了。」
安笙有些無奈的看著他,無慮才七歲卻已經學會了宮中的攻心斗角。
她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髮,隨口問道:「對了,那日宴請燕國使臣時說話的那位小女孩就是燕國的公主,你不是見過她嗎?為什麼就沒有一點映像?」
無慮撇了撇嘴:「我根本沒仔細看她,再說隔得那麼遠,那裡還會有映像,再則我也沒注意她,並不知道她就是燕國的公主。」
安笙見他對那日的楚嫣公主沒有一點交好的意思,皺了皺眉,自顧自的說道:「楚嫣是燕國太子唯一的女兒,又是他最愛的女人所出,溫孜言視她如命。又怎麼會捨得呢?其實這樣也好。」
畢竟無慮居然對那公主連一絲的映像都沒有,顯然是沒入眼!況且王子與公主畢竟是童話,
無慮雙手托腮,忽然出聲詢問,一雙晶亮的大眼滿是疑惑,還隱隱的有一絲安笙不懂的期待:「最愛的女人生的孩子會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嗎?」
安笙美眸輕頜,眸光瀰漫著一層剔透的薄霧,輕輕的回道:「嗯,應該是吧,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無慮側頭看著她,嘟著嘴,一臉認真的又道:「爹也對我說過,你是他最愛的女人,那我在他心中會不會也是不一樣的存在?」
他的話,讓安笙苦笑著,她看著君修冥為她肅清後宮這就足以表明他的真心,沉默了會對無慮點了點頭。
無慮得到這樣的答案,分外的高興,靠在安笙懷中,撒嬌道:「娘,今夜無慮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嗯。」安笙含笑應著。
而君修冥原本是想看會奏摺再過來,但發現始終放心不下,於是只好抱著一堆奏摺來菀寧宮。
只是他剛步入殿內就聽到小鬼說要留下來,臉色又沉了幾分,這似乎成了周而復始的問題。
他們父子永遠要為今夜誰陪著安笙睡的問題而起爭執,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卻總是被無慮這小鬼霸佔著。
他突然覺得,不要第二個孩子這個決定是十分明智的,若再多出一個小蘿蔔頭和他搶安笙,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君修冥端起桌上溫茶,隨口說道:「無慮,你都多大了,還纏著你娘,這再過幾年,朕就該為你迎娶太子妃了。」
無慮懶懶的回道:「爹,我才七歲,迎娶太子妃是十幾年之後的事,你是不是操心的太早了。」
他枕在安笙胸口的小腦袋就沒抬起來過,君修冥看著別提多火大。
安笙溫聲說道:「夫君,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奏摺總是看不完的,身體要緊。」
話落,還伸手去整理被他亂糟糟放在桌案上的奏摺。
而君修冥突然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溫笑道:「阿笙是在關心朕嗎?」
安笙一笑,剛要開口,卻被無慮搶先了一步:「當然是關心你了,爹,你年紀也不小了,要好好注意身體才是,萬一你英年早逝,北盛這麼大的爛攤子不是要落到我頭上了。」
「君無慮!」君修冥冷著臉色低斥了聲,這小鬼是在咒他嗎!
安笙推了下無慮的肩膀:「你這小鬼,少說兩句,還不去睡覺。」
無慮對父母做了個鬼臉,而後快速的跑到了寢殿的外室拿了幾塊糕點吃。
君修冥無奈道:「越發不成樣子了。」
安笙莞爾一笑:「他這樣頑皮,只是將你當做父親,而並非帝王,夫君覺得這樣不好嗎?」
君修冥俊顏重新掛上笑容,伸臂將安笙攬入胸膛,低頭在她唇上輕啄:「阿笙說什麼都是好的,只是,無慮那小鬼總是纏著你,朕想與你親熱都不成了。」
安笙嘟唇道:「皇上怎麼和一個孩子吃醋呢,他可是你兒子。」
君修冥修長的指隨意的把玩著她柔軟的髮絲:「他如果不是我兒子,我早將他丟出去了。阿笙,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安笙將頭輕靠在他胸膛中,唇角含著一絲淺淺的笑靨:「好多了,只是今夜要委屈皇上回養心殿去睡了。」
「真的要趕我走?」君修冥的手臂環在安笙腰間,頭壓在她頸項,一寸寸吻著她細膩的肌膚,引來安笙一陣陣低笑。
「好了,別這樣,無慮還在寢殿呢。」安笙低笑著掙脫他,而她身體剛剛脫離他懷抱,又被君修冥扯了回去,他纏著她身體,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安笙無奈的搖頭,真是受不了這對父子:「如果皇上真不想走,那今夜我們只好三個人擠一張床了。」
君修冥回答的十分勉強,打橫將安笙抱起,向寢殿內走去:「唉,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又是三個人擠在一處,無慮被夾在中間,一臉的不耐:「我只和娘親睡一夜,你幹嘛要和我們擠在一起啊。」
君修冥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臭小子睡他老婆,他還有理了。
他們是天生的父子,卻也是天生的敵人。
「想睡就閉嘴,不想睡就回你的偏殿。」君修冥說罷,伸臂將他攬入懷中。
無慮枕在父親手臂,聽話的閉上眼睛,很快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君修冥低眸看著他,唇角揚著一絲淺淺的笑,手掌輕輕的撫摸過無慮的額頭,睡夢中的孩子動了動唇片,輾轉身形,又睡了過去。
安笙的手臂撐在頭上,含笑看著他,君修冥和無慮總是鬥嘴,但她心中明白,君修冥是很愛無慮的,就像愛她一樣,愉悅生命。
她輕輕的將手覆蓋在君修冥手背之上,淺淺的揚著唇角:「夫君,其實我覺得這樣就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他溫柔的回望著她,墨眸中是寧靜的笑意。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安笙卻能讀懂他的心。他想告訴她,只要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他溫柔的回望著她,墨眸中是寧靜的笑意。
……
十年後君無慮繼位,而安笙與君修冥一路遊山玩水,最後回到了萬花谷中,生下了他們的女兒,小喇叭。
君修冥抱著安笙遙望著染紅天邊的夕陽,在她耳邊喃喃念道:「阿笙,你不記得的往事,都由為夫來記著。以後我還要慢慢的講給你聽,講給小喇叭聽。。」
安笙看了眼懷裡睡得香甜的女兒,又看了眼他:「好啊,夫君可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講這個故事。」
君修冥點了點頭,唇邊儘是笑意,溫熱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萬花谷還是那麼的美,漫山遍野的花盡情的綻放,時不時還飄來一陣沁人肺腑的花香。
不知何時,院落外站著一道頎長的月白身影。
聽說娘親生了小妹妹,所以他便迫不及待的趕來了,卻不合時宜的正好看見兩人親熱的畫面。
眼前的一切,還如當初的那般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