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步步驚心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氣質，如果不是髮型與穿著不一樣，宋安歌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
她自從上飛機一直紊亂的心跳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霎時平復下來。
「你是佳凝吧？」郁佳期看到宋安歌愣住，笑著打招呼，「姐，我是佳期。」
郁佳期？那個二十年前被送走的孩子？她怎麼回來了？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宋安歌點點頭：「你好佳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爸媽他們沒有告訴我一聲？」宋安歌失去了六歲之前的記憶，並不記得郁佳期，所以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來說。
郁佳期為什麼被送走宋安歌很清楚，所以她現在也無法確定好自己該對她是什麼態度。
「前天剛回來。」郁佳期過來幫她接手裡的東西。「爸媽大概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吧。」
驚喜？宋安歌並沒有感覺到。
但是她感覺到郁佳期對她的態度有一絲微妙。
「那爸媽呢？」宋安歌問道。
「他們去聽音樂會，要九點鐘回來，不過她們臨走之前告訴我你今天回來，所以我就在客廳等你。」郁佳期聲音不疾不徐，溫婉動聽。
宋安歌點點頭，示意知道。
她們分別二十年，尤其對宋安歌來說，她們是第一次見面，所以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同父異母的妹妹，傳承自郁啟榮的血脈，但是宋安歌卻對她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而且，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直覺告訴她，郁佳期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和善。
宋安歌原本就不是健談的人，郁佳期也不是，宋安歌沉默的將東西收拾好，郁佳期總算找到一句話可以說：「姐，你吃過飯沒有，晚上我吃飯的時候，讓廚房有多給你做一份。」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吃過了。」宋安歌其實並沒有吃飯，只不過不怎麼想跟她待在一起，因此搪塞的，「我有些累，先回樓上休息。」
「嗯好，那你先回房間吧。」郁佳期笑著說。
宋安歌轉身上樓，沒有看到郁佳期一下子沉下來的臉色。
回到房間，開了燈，滿室的溫馨讓宋安歌鬆了口氣，剛剛實在太尷尬了，但是她更擔心的是蘇瀾，不知道郁佳期回來之後，蘇瀾會不會受到什麼刺激，應該之後單獨安慰她一下才好。
換了睡衣，洗漱過後，宋安歌躺在床上，再次拿出手機，依然沒有顧南川的電話，不過她本來就不是矯情的人，反而非常體貼，想著顧南川大概有什麼事情絆住了，所以就給他發了簡訊：南川，在忙嗎？
顧南川收到簡訊的時候正在思索一會兒怎麼跟裴建堯談判，藉此搬出去住，他住在這裡束手束腳，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正好這次佳期回來，他就有了現成的借口，同時也想印證一些東西。
看到宋安歌的簡訊，顧南川回過神，斂眸看了一眼，之後回答：稍微有些忙，明天給你電話。
那邊宋安歌很快就回過來：那你忙，我先睡了，你也注意休息。
顧南川修長的手指輕點幾下，回了一個「好」字，然後放下了手機。
沒過多久，他站起來出了門，徑直往三樓裴建堯的房間去了。
「裴爺爺，您睡了么？」顧南川輕輕敲門。
裴建堯揚聲：「有什麼事情，南川？」
「我有些事想跟您談談。」
「進來吧。」
顧南川推門而入，裴建堯剛剛洗過澡，半倚在床頭在翻看一本金融類的書籍。他的臉色在燈光的照射下有些昏暗，氣色不是很好。
「裴爺爺，我想出去住。」顧南川開口。
裴建堯眸子里飛快劃過一絲亮光：「怎麼又要出去住了，是不是不想陪著我這個老頭子？」
以往顧南川跟他談判的時候，裴建堯總是用這類的話來拒絕，他就是想把顧南川拘押在裴宅，一舉一動都能很快摸清。甚至顧南川如果不是藉助朋友搞到了一些反監控設備，他的房間恐怕都是布滿了監控器與竊聽機，為了那顆珠子，裴建堯也是煞費苦心。
「裴爺爺，佳期回來了。」顧南川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微羞澀的笑容，「所以我想出去住，也是因為有時候會跟佳期出去約會，晚上回來怕驚擾到您。裴爺爺，你知道的，我跟佳期小時候就很投緣，她又一直很照顧我，她獨自在國外多年，我想補償她。」
裴建堯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但是顧南川的表現毫無破綻，便爽朗笑起來：「你小子，怪不得我給你介紹那麼多名媛你都不屑一顧，原來心中早就住了人。」
「裴爺爺，佳期是朋友。」顧南川微微急切的辯駁，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是裴建堯依然從他的神情中判斷出來，顧南川是喜歡郁佳期的。
「好好好，朋友就朋友。」裴建堯笑的慈祥極了，「這樣，裴家還有幾套房子，明天我讓管家拿給你，你挑一套，搬過去住，將來用做婚房，也是可以的嘛！」
顧南川一副想辯駁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表情，讓裴建堯再次開懷大笑。
跟裴建堯告辭之後，顧南川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他臉上羞澀急切的表情就全然消失不見了，俊逸至極的臉上面無表情，他墨色的眸中劃過一絲複雜。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郁佳期就坦誠自己是為什麼回來，但其實，即使她不坦誠，顧南川也猜得到，畢竟郁佳期當初完全拐向了自己，很是惹怒了郁家，所以，一般情況下，郁佳期是不會被叫回來，而一旦叫回來，就是跟他有關。
之前他唯一不確定的是，裴建堯郁振華他們將她叫回來，到底是因為走投無路剩下最後一個辦法。還是說他們確信佳期可以得到一些消息，所以一直都把她當成一張王牌叫回來。
但不論是哪種可能，都指向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郁佳期很可能已經被他們說服了，否則他們應該不會考慮讓她回來，裴建堯也不會這麼痛快就讓他離開裴家。
這個猜想令人不寒而慄，顧南川也不想懷疑佳期。但是他進退維谷，步履皆冰，只能提防所有的可能。
所以佳期，不要讓我失望。
裴建堯第二天早上便在餐桌上宣布了這個消息，不過並沒有說明原因，裴澤希倒是聽說了郁佳期回來的事情，也想到小時候。因此頗有些曖昧的笑道：「南川，你突然要搬出去，不會是因為佳期回來的緣故吧。」
他其實最近也很想搬出去，卻是因為宋安歌，住在家裡的話，總覺得束手束腳，而且搬出去以後若是跟安歌結婚。二人世界也方便。
他不過是猜測，但是裴建堯笑的很神秘，裴澤希就驚訝的張大嘴巴，隨即笑起來：「南川，好兄弟，你竟然也是個痴情種子，跟我一樣。我為佳凝。你為佳期，那咱們不如同時結婚好了。」
顧南川搖頭失笑：「我跟佳期不是那麼回事。」
「早晚的事么。」裴澤希擠眉弄眼，笑的十分姦猾，不過因為過分俊美，就連這麼笑也帥得一塌糊塗，年輕的女佣人都看紅了臉。
顧南川裝作被人戳破了心思一般佯怒：「食不言。」
裴澤希再次哈哈笑起來。
管家的動作很快，吃過飯之後。就拿了一摞房產文件過來，將裴建堯早年間投資買的幾處房產給顧南川看，顧南川其實並不想接受這樣的饋贈，但是不接受不會放心，因此顧南川也沒有為這件事而提出來。
他選了一處距離裴氏最近的地點，說是上下班方便，裴澤希也湊過來看熱鬧，翻了幾下笑著道：「這個啊，距離郁家最近的地方。」
顧南川無奈看他一眼。
裴澤希嘿嘿笑著。
不過最後顧南川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選了距離裴氏大廈最近的那棟房子，選定之後，恰逢今天周六，不需要上班，那裡又有人看護著，經常打掃，所以今天就可以搬過去。
管家便聯繫了搬家公司，過來搬運東西。
這時候傭人帶著一個人過來，正是裴家的家庭醫生，趙天擇。
「老爺子，我過來給您檢查身體。」趙天擇長相斯文俊秀，笑起來彬彬有禮。極易惹人好感。
裴建堯點點頭：「好。」
趙天擇今年三十齣頭，一畢業就跟著導師過來做裴家的家庭醫生，後來導師年紀大了，退休，家庭醫生就只剩下他自己，而因為裴家的推薦，他在不需要給裴家人看病的時候，還挂名在一家醫院的科研所，研究新葯或者攻克疑難雜症之類，裴家對他可謂不薄。
裴家有專門的醫療室，檢查之後，趙天擇發現裴建堯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如果不好好保養，一場感冒就能要了他的命。
不過這個話是不能說的，只叮囑要好好保養。
其實裴建堯自己的身體自己也清楚，正因為清楚才知道他現在除了求助於顧家那顆珠子，他已經無法避免死亡。
而且會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天天的老化下去，那種慢慢等死的恐怖太折磨了，而裴建堯也捨不得裴氏的榮華富貴，否則，按照他的年紀，早就該退位讓賢了，也不至於將幾個兒子都熬得兩鬢斑白也不肯放權。
所以，他必須要得到顧家的那顆珠子。
不惜一切手段。
檢查過後，趙天擇就要離開了，顧南川十分自然的跟著他走出去，穿過花園一般的庭院，在大門口叫住他：「趙醫生，我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顧南川還記得上次裴建堯昏迷時候的表現，他那時候非常緊張，像是做了什麼事很怕被拆穿，而他是家庭醫生，能做的就只有在裴建堯身上動手腳，因此顧南川想試探一下。最好能套出些什麼東西。
趙天擇不明所以：「顧少爺，什麼事？」
「老爺子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可以詳細跟我說下么？」顧南川問他。
趙天擇嘆口氣：「老爺子的身體，不是很好了，一定要注意保養，小病也不可忽視。」
「還有多久。」顧南川直截了當的問。
「顧少爺是什麼意思？」趙天擇愣了一下，有些心驚。
「他還能活多久。」
在陽光下，顧南川墨色的鳳眸顯得越發深邃，那彷彿看透一切的眼神讓趙天擇遊戲慌亂：「顧少爺這麼問不大好吧？」
「趙醫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背後那個人沒有再讓你動手？」顧南川微笑，「所以你告訴我，他不在你們的干涉下能活多久。一旦干涉了，又能活多久？」
趙天擇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極力掩飾著心裡的慌亂，但是他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直在顫抖：「顧，顧少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告訴我，趙天擇。」顧南川加重了聲音，氣勢散發，迫人的威懾，「我不想跟你繞圈子，我既然這麼問，就必定是有了證據。」
「顧少爺！」趙天擇一瞬間絕望。
如果顧南川告訴了裴建堯，那麼他就完了，在裴家這麼多年，他不會不知道裴建堯對於延長生命的渴望，這是他的逆鱗，一絲一毫都不能觸碰。
但是他為了兩千萬，卻暗中加害了他一次，即便顧南川沒有證據，但是只要他跟裴建堯一說，那麼他這兩千萬就沒命花了！
顧南川停頓了一會兒，在趙天擇的絕望升騰到最頂點的時候給了他生的希望：「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趙天擇的心情就好像坐了雲霄飛車，整個後背都汗透了，他的心理防線完全潰敗，絕望的坦白：「是裴建舜。」
顧南川瞭然，他也有這個猜測。
「趙醫生放心，我口風很緊。」顧南川拍拍他的肩膀，趙天擇卻差點摔倒，「不過今天的話，我希望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一定一定。」
他連汗都顧不得擦，努力挺直腰桿裝作步履從容的出了裴家，一上車，就整個人都癱倒在那裡。
顧南川露出一個十分擔憂又竭力掩藏住的表情回了別墅。
裴建堯叫住他，試探問道：「剛剛你跟趙醫生在談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