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栽了

他輕輕笑著，探手，去撫簡茶的臉，這一回，她沒有躲開，於是他終於確認這一次她說的是真的。

他看著面前的女孩，大大的墨鏡擋住她大半張臉，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這樣看不清的她，總是叫他惶恐不安。

為什麼會這樣？

易如故問自己。

然後，他想，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呢！

之前，他對她不過是對待貓咪一般的喜歡和疼愛，就算貓咪撓他一下咬他一口甚至不理他，他也不會介意的，因為那就是貓啊，何必跟自己的寵物斤斤計較。

他深信，不論她做什麼，他都會微笑著看她，然後千百般的寵愛。

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是他的戀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計較得反倒是多了起來。

以前他可以毫無保留不計較回報的付出，現在他索要得反倒是多了起來。

她必須對他好，她不能多看別的男孩子一眼，她只能看著他，她必須全心全意對他，她要很愛很愛他……

易如故發現，他是如此地渴望著她的愛。

明明，在被拋棄之後，他已經不信仰這一切了的。

可因為茶茶，他竟又開始相信，然後心跳加速，然後迷戀不已，然後變得不像自己了……

「誒。」

易如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其實不喜歡這樣可憐巴巴地盼望著別人愛自己的感覺，但顯然，他已經沒有退路。

雖然在簡茶說「分手」的時候他回了一句「也好」，可其實真的很不好，他會難受，會絕望，會痛苦，會窒息，會不舍……

這樣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對一隻寵物的感情了。

「你等一下吧，我跟你爸爸說一下！」

易如故微笑著揉了揉簡茶的頭髮，安撫了一句，然後拿著手機去一旁打電話，「伯父你好，我是易如故。」

簡小林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聽說你被簡茶踹了。」

對如此惡意滿滿的話，易如故很不喜歡，但縱然不喜歡，對方也是簡茶的父親。簡小林可以厭惡自己，但自己必須尊重簡小林，他只好笑著說：「沒有，我們之間可能有一點小誤會，不過已經解開了。所以，伯父，你不需要找人來了，我會照顧茶茶的。」

簡小林嗤笑：「小誤會嘛，我覺得這是大危機呢！你們現在不分，以後遲早要分的，長痛不如短痛，早分早好。你放心，我是絕不會把簡茶嫁給你的。」

簡小林不看好自己和簡茶，這是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的。

易如故並不認為短時間內簡小林會改觀，所以，便只是平靜且客氣地道：「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我和她，是在一起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簡小林明顯不信：「我閨女沒帶錢。」

易如故回答道：「我帶了，回頭我會在她錢包里裝幾千塊的現金，保證之後就算是我們分手她也不至於沒地方可去。」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這不還有你嘛，茶茶總歸是記得你的電話的，她只要打你的電話，你如何都不會放下她不管的，不是嘛！」

對方把事情辦得這麼漂亮，簡小林也挑不出任何錯處，他思忖了片刻，說：「記得給她錢，在外地，只有錢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男人不可信。」

易如故回道：「好。」

電話掐斷，易如故把手機重新遞給了簡茶，然後又拿出錢夾，把裡邊現金掏出一大半裝到她的錢包里，然後他說：「陪我去拿下行李吧！」

因為趕著出來追她，易如故甚至沒有拿到自己的行李箱。

簡茶老覺得和易如故還有很多話沒說，但是這時候顯然不是談天說地的時候，於是便也沉默了下來。

易如故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然後重新來到行李提取處。

這麼會兒功夫，人都走空了，轉盤上只有易如故白色的箱子獨自轉動。

易如故拿到自己的箱子，又牽著簡茶的手出去打車回酒店。

等上了計程車，易如故這才說道：「茶茶，你並不打算和我分手的對吧！」

簡茶當然不想分，她只是嘴賤說氣話而已。

雖然，她覺得和易如故談戀愛並不是一直如自己設想的那樣，可那麼多的感情擺在那呢，她哪裡捨得和他斷。

可以說，沒有易如故，就沒有今日的簡茶。

這個男孩，就像是神，在她最灰暗的青春期給了她最盛大的救贖。

對易如故，簡茶的的感情早已經超出了愛情，她對他是滿身心的依賴和信賴，那是她對生父簡小林都沒有的情感。

只是吧，剛才實在是太丟臉了，簡茶多少有些小彆扭，往日里那些甜言蜜語，她是如何也說不出來的。她只是有些尷尬地昂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易如故大約是知道她是不想分的，只是得不到一句準話多少有些心累。

但這才是真正的簡茶，沉默的安靜的溫吞的貓一般的小女孩，她的熱烈張揚、明媚囂張不過是在他面前偶爾的放肆。

這丫頭從來都只是個膽小鬼。

看著這樣的茶茶，易如故恍惚中又回到了高中歲月，那個女孩，沉靜到把自己關在書本的世界里。

所以，你又在介意什麼呢，她再怎麼變也變不成另一個人，不過是只溫和的沉默的大胖子，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愛，一旦他給不了她愛的感覺，她就會退縮，一如自己。

到底是什麼，讓自己以為她會全然地毫無保留地愛自己呢，她對他的愛本來就是建立在他的愛之上的。

不過是一個不經意間傷害到她了，她便跑得遠遠的。

「誒。」

易如故也不知道這是今天這是第幾回嘆氣了。

嘆完氣，易如故便笑得招搖若盛開的桃花，既然她不主動了，那他還是積極一些吧，畢竟，這一回，真的是掏心掏肺了的，他除了對她更好一些，別無選擇。

於是，他笑著說：「分什麼？茶茶，你去哪裡找我這麼好看這麼優秀還這麼寵你的男人啊，而且咱可是這麼多年的情感，都老夫老妻了還分個屁啊分。」

簡茶這才瞄了瞄她，怯生生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被他虐打了一番又小心翼翼靠近他的大貓。

易如故探手，直接把人小丫頭撈了起來，讓她側坐在自己大腿上，頗有種寵著自己小女人的感覺。

這個動作，簡茶172的巨漢，略有些接受無能。

莫名地，她就臉紅了一下。

易如故已經湊過頭親吻起她的耳垂起來，耳垂真的是簡茶的敏感點，他一碰，她身體立馬酥軟到不行，就連反抗，也武裝不起來了。

易如故不由得有些情動，那手，便在她背上揉著，揉了揉就想往人前邊探……

突然想到了什麼，悻悻地縮回了手，然後和她理論起來：「茶茶，你說你在計較什麼？我喜歡你，然後想碰你又怎麼了？現在計程車上呢，我都有點忍不住，要不是怕你生氣，我鐵定直接和你在計程車上干那事了。」

簡茶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看過的小黃…文，什麼計程車play，什麼停電play，也是有的。

說到底，是她玩不起而已。

她也不是玩不起，就是覺得那時候的易如故兇巴巴的不像是好人。

正打算開口呢，易如故又扣著她的頭和她接吻起來。

既纏綿又瘋狂的親吻，計程車司機不小心往後視鏡一瞄，立馬移開了眼，只覺得現在的小情侶，還真是的，這都有人呢，還這麼迫不及待的，實在有傷風化。

好半晌，易如故才鬆開了簡茶，輕輕喘著氣，他聲音低啞地道：「後來，飛機上，我不是跟你求和了么？就連你說分手，我不也跑出去追你了么？茶茶，我們之間，明顯是我一直在抓緊你。」

簡茶呼吸一片紊亂，腦袋更是迷迷糊糊的，待到反應過來，又不知道說什麼。

或許，正是因為他的示好和示弱，她才會繼續堅持下去。

不然，說真的，她才不想談戀愛，一個人要多爽就多爽，要多自由就多自由，沒有任何人來煩她，也沒有任何人來浪費她的時間，她可以專註於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多好啊！

但是，因為是易如故啊，所以縱然是不想談戀愛，也是要戀愛的，哪怕虐身虐心，也眼巴巴地湊上前去讓他虐自己。

易如故則抱緊了她，接著道：「茶茶，你以後要是不喜歡我那麼對你，你跟我說成么？」

簡茶這一回終於有了回應：「你那麼凶，我怎麼跟你說。」

易如故很冤：「我什麼時候對你凶了？！」

簡茶定定地看著他。

易如故回想起那個自習的夜晚。

好吧，他的確很兇。

簡茶又道：「你還嫌我煩來著。」

易如故很想反駁，但的確，有那麼一剎那，他真的很煩，因為心寒，所以很煩。

現在倒是想通了，人本來就是那副性子，所謂的全心全意愛自己也不過是因為他很寵很寵她。

簡茶本來就是那種「你對我好，我才對你好」的性格。

怎麼忘了呢？

實在是那麼主動那麼張揚的她，太有欺騙性，還以為她變了呢，卻原來，沒變的呀！

她還是那樣很需要很需要自他愛。

想到這個，易如故的眼睛，突然就變得亮晶晶的了，也不知道是靈光乍現還是福至心靈，易如故終於找到了這一切存在的理由。

他去吻她的眼睛，然後笑得就像是一頭搖尾巴的小狗：「我以後不嫌你煩，也不對你凶好不好？」

簡茶仍然有些彆扭，只是此刻的易如故，那對桃花眸太亮了，亮到這昏暗的車廂里，她只看到那星子般的眸子。

那樣璀璨閃亮盛滿了星光的眸子，讓簡茶回到了高二那年，她家別墅前的梧桐樹下，她的少年總是這般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索要她的告別吻。

她捨不得拒絕，捨不得這對眸子黯淡下來，所以總是……親了下去。

愛來愛去，竟回到了過去。

這不是進步，也不是後退。

這或許是……他們在彼此磨合，在互相妥協，在尋找著生存之道。

簡茶雖然失言說了分手，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從未想過分，她怎麼會捨得和他分呢，那麼好那麼好的易如故，全世界只有一個。

此生，她都不見得能碰到這麼好的男孩了。

於是她狠狠點頭：「好。」

但到底，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老覺得你畫風突變。」

易如故倒也不讓著她，竟然回頂道：「明明是你先對我甩臉色。」

簡茶從鼻孔里哼出一聲：「是你突然變得那麼兇巴巴的。」

易如故立馬據理力爭：「你穿得那麼暴露我能不管你嚴一點么，而且不教訓一下你你鐵定覺得我會准許你露著你的大長腿在外面晃。」

所以，易如故哪怕道歉了，也不覺得自己錯了。

沙文豬！！！

不過，這就是易如故不是么，以前她那麼胖穿那麼保守的裙子他都能彆扭個那麼久，現在她瘦了穿條短裙哪怕還經過了他的同意他竟然也能氣個老半天。

這麼嚴重的大男子主義，也不知道誰能受得了他。

得，到最後還是她受著。

好在，她對短褲短裙也沒太多執著，她覺得穿牛仔褲和長裙才叫潮到爆。

所以，忍了。

她輕輕笑了笑，又恢復了自己的囂張嘚瑟的小模樣：「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斤斤計較。以後你自己記住了，你接受不了的行為，還是別同意了，不然回頭又怪起我來。」

易如故默了，陡然想起某人穿短裙還是經過他的准許。

所以，這究竟算個什麼事兒。

為了這麼點小事鬧得這麼難看這都是什麼。

不過，經此一役，易如故認識到了一件既可怕又甜蜜的事情——

他，徹底栽在簡茶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