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三天後,百花賞。
清晨,一大早,陸枕枕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流香,流香!快來!」她一邊穿鞋一邊對著門口大喊。
流香正好打了洗臉水,從走廊走過來,推開屋門,掀開珠簾,入了內室。
陸枕枕剛好穿好了鞋子,急忙對流香招招手,「流香,你快來,幫我看看,我今天穿哪兒身衣裳好看。」她一邊說,一邊跳到衣櫃前,打著柜子,從裡面抱了一大堆的衣裳出來。
放到床上后,便一件一件,不厭其煩地在自己身上比劃。
流香看了半晌,看得眼睛都花了,道:「小姐,奴婢瞅著哪件都好看,要不,您挑一件自己最喜歡的吧。」
陸枕枕比劃了半天,得到這麼個答案,不由氣悶,豎著眉毛道:「你這人,怎麼一點主見都沒有呢!」
實際上,她自己才是沒有主見的人。
流香乖乖地垂著頭,不敢爭嘴。
陸枕枕這件衣裳看一下,那件衣裳看一下,頭都看暈了,也沒想好自己該穿哪件。
好在,她突然想起,上輩子,崔慕眠好像喜歡她穿淺紫色的衣裳。
那回,他從前線回來,府上所有人都到門口迎他了,她卻沒去,待在房裡吃葡萄來著。
那時候,崔慕眠是真喜歡她。戰甲都沒有來得及脫,就奔著她房裡來了。一進屋,他喊了一聲「娘子」,笑得樂呵呵的,伸手就想要抱她。只不過,被她一個人閃身躲開了。
那時候,他的表情是很受傷的。準備抱她的手臂懸在空氣中,好久才緩緩落下去。
她當時沒心沒肺的,看不懂他眼裡的悲哀。如今想來,卻像是有把尖刀在她的心上狠狠剮一般,疼得她的胸膛都要爆炸了似的。
她記得,那天,她就穿了身淺紫色的衣裳。他看她的目光,呆了好半晌。
陸枕枕想著,最後終於選了一條淺紫色的紗裙。
流香伺候她洗好了臉,又在陸枕枕的仔細要求下為她梳了一個漂亮的髮髻。
陸枕枕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其實已經很完美了,她本就是美人坯子,不打扮都已經很漂亮了,何況還是這般仔細打扮過的樣子。
但終究還是不夠自信,忍不住問了流香一句,「流香,你說我這個樣子,世子爺會喜歡嗎?」
流香嘴甜甜地回道:「小姐您這個樣子,是個男人都會喜歡。」
陸枕枕從梳妝椅上站了起來,一邊摸著頭上的發簪一邊撇著嘴道:「我才不要那麼多人喜歡呢。我只要崔慕眠一個人喜歡就夠了。」
他一個人,抵得過得這世間給她的所有溫暖。她願意用她的一切,去換崔慕眠喜歡她。
後來,有個人問她,「既然你這樣喜歡他,那你願意為他去死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當然願意。
如果想得到他的喜歡是要付出代價的,生命,她亦毫不吝嗇。
她真的很想他喜歡她,像上輩子那樣地喜歡著。他的喜歡,比手中的盈盈月光更加珍貴,是她這輩子的最大的追求。
收拾好了,陸枕枕便帶著流香出門。
流香跟在她身邊,好奇地問:「小姐,您怎麼知道世子爺會去百花賞呢?萬一他沒有去該怎麼辦?」
這盛裝打扮的豈不是辜負了嗎?
「他應該……會去的吧。」陸枕枕心裡也沒底。這輩子的事情發展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壓根沒照下上輩子的情況走。所以,她也不確定崔慕眠今天會不會去那百花賞。
反正,上輩子,他是去的。
上輩子,他原本是要約她一起去賞花的,不過,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然而,她跟著就約了太子殿下賞花,在那裡見到了崔慕眠落寞的一個人。
想著,心裡又酸了酸。
從府里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碰見陸柒柒。
「姐,你不去百花賞嗎?」陸枕枕問了一句。
陸柒柒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紅紅的,像只兔子。
陸枕枕嚇了一跳,忙上前拉著她的手問:「姐,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啦?」
「誰哭了!我才沒哭!」陸柒柒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甩開了陸枕枕的手,逃一般地往府里跑。
陸枕枕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些難過,禁不住長長地嘆了一聲。
她唯一的姐姐,上輩子也是為情所困,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可惜,婚後不久,姐夫便不停地往府上迎小妾。姐姐的日子不好過,成天鬱鬱寡歡,生不如死。
想著,陸枕枕便不由得捏緊了拳頭,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一定要阻止姐姐嫁給那個負心漢!
……
上了馬車,很快就到了百花園。
流香先跳下車,伸手扶著陸枕枕下來。
陸枕枕一下車,就到處尋覓崔慕眠的身影。
「小姐,咱們到園子裡邊去吧。」流香一邊道一邊扶著陸枕枕往園子裡邊走。
陸枕枕這會兒,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腦袋轉來轉去,只想快些找到崔慕眠。
奈何,今日來園子里賞百花的人實在太多,她眼睛都看花了,也沒有看見崔慕眠在哪裡。
轉了一圈,沒找著崔慕眠,倒是碰到了揚著摺扇,朝她緩緩走來的傅朔之。
這還是陸枕枕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傅朔之。
一看見他,心裡忽的便想起上輩子,他一直騙她的事情,扭著臉,故意不往傅朔之那邊看。
「你這丫頭,看見我來了,怎的還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傅朔之心情很好,笑容滿面的,一邊說還一邊拿手裡的摺扇輕輕戳了下陸枕枕的額頭。
陸枕枕蹙著眉,摸著額頭嘟囔道:「你幹嘛呀。」
傅朔之挑了下眼,「你還問我幹嘛?你這眼睛都快要長到天上了,我還不能問兩句?前幾日約你騎馬,你也不來。怎麼,我哪兒把你這小姑奶奶給得罪了?」
陸枕枕心裡哼了一聲。心想,你得罪我的地方可多了。
上輩子,就是他從中作梗,才害得她誤會,將崔慕眠傷得那樣慘,一生也沒有得到幸福。
說大了點,她和他,簡直仇深似海。要她這輩子怎麼來待見他?
陸枕枕摸著額頭,不肯說話。
傅朔之揚著眉毛看她,「怎麼啦?我還真把你給得罪了?」
他這樣問,陸枕枕真的挺無奈的。她對他再不滿,也不敢真的表現出來。他是太子,他的狠辣無情,上輩子,她就已經見識過了。
她不能因為他現在對她稍微和顏悅色些,就真的把眼睛瞪到頭頂上。
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您是太子殿下,只有我得罪你的,哪有你得罪我的。我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傅朔之看了她一眼,道:「我瞅著你也是心情不好的樣子。小姑娘家的,有什麼想不開的,沒事兒看看書、彈彈琴,日子就過去了。」
陸枕枕真想對他翻個白眼。但她嘴上卻還是道:「謝謝太子殿下開導。太子殿下,我到那邊轉轉,就不耽誤您了。」她現在,和傅朔之多待一秒,就覺得渾身難受。
傅朔之點了下頭,「你自去玩兒吧。」
陸枕枕領著流香逃也似的大步走了。
她走得很快,流香在後面差點跟不上,小跑了好幾步。
走遠了,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是看見了崔慕眠從園子外面走了進來。
她面上一喜,臉上的笑容就綻放開來,正準備上前打招呼,卻猛然發現,跟著崔慕眠一起來的,還有他所謂的小表妹,柳天真。
陸枕枕一看見柳天真,臉上的笑容就暗了下來。原本要走向崔慕眠的腳步也頓住了,遲遲沒動一步。
「小姐,怎麼了?世子爺朝這邊走來了呀。」流香偷偷地搗了她一下,失意她快些上前。
陸枕枕這才回過神來,大步朝崔慕眠走了上去。
「世子哥!你也來賞花呢!」她咧著嘴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崔慕眠「嗯」了一聲,道:「我陪天真來。」
陸枕枕聽見這句話,心頭,突然酸澀了一番。
上輩子,他是一個人來的,為見她而來。這輩子,卻是為了陪柳天真……
懸殊太大,委實叫人有些傷心。
陸枕枕很討厭柳天真。上輩子,她就不止一次地想爬到崔慕眠床上,花花腸子一大堆,從來沒幹過正經事。
然而,此刻,她聽見崔慕眠的回答,忽然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是陪柳天真來的,總不會來陪她賞花。
正想著,就聽見柳天真,天真的聲音響了起來,「表哥,我們到那邊看看吧,好多桃花。」
陸枕枕眉心一蹙,還沒來得及抬頭,就又聽見崔慕眠含著笑意的聲音,「走吧,我們過去。二小姐,我們先行一步,祝你今日,玩得開心。」
等陸枕枕完全抬起頭的時候,就只看見柳天真挽著崔慕眠的手,開開心心地往那片盛開的桃花園走去。
陸枕枕看著崔慕眠的背影,突然就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