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贈書

11.贈書

謝遠重生的這個時代,有些近似於他曾經生活過的地球上有過的魏晉之風。雖不完全相似,至少在食物方面,這個時候的大慶朝早已嘗試了各種奇奇怪怪的食物,但在一些風土人情,譬如世人的喜好上,卻頗有些相似。

譬如遠山先生身為世家之子,雖不為官,性子也頗為桀驁不馴,因家族是前朝之臣,遠山先生也絲毫不畏懼本朝皇室,毫不留情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其子俱不得做大慶朝的官員。

可是世人就是這般的奇怪,遠山先生態度分明的拒絕了大慶朝牽連勸其入朝為官的十幾撥人,不但沒有大慶朝廷所懲治,反而被世人越發推崇,其忠貞和才學之名,在大慶朝更是越傳越廣。

而遠山先生雖然自己不曾為官,並令其子女一輩亦不得入朝為官,卻並沒有攔著他所在的世家拒絕做大慶朝的官吏一事。

而遠山先生其中一位堂兄,更是在長安城時,因被太子再三相請,已然入朝做了宰相之一。

至此,遠山先生在大慶朝既有了清名,本身又是世家出身,家世清白厚重,朝廷之中更有堂兄為宰,諸多親戚和學生為官,遠山先生的名聲只有遠傳越遠的,甚至在史冊之上,也未必就不會留下一筆,遠山先生的六十大壽,自然是有無數人趨之若鶩。

就連大慶朝廷,亦有被聖人所派來的兩名使者,前來恭賀。

遠山先生的壽禮,自然只有更加聲勢浩大的。

而謝遠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他讓清酒捧著一隻托盤,托盤上放著那兩本冊頁書,在熙熙攘攘的賀壽人群之中,終於等到了遠山先生的弟子輪番祝壽之時。

——遠山先生雖然開了遠山書院,以此收取學生,但真正為書院的學生上課的老師,卻大多是遠山先生的弟子或是請來的寒門或世家的有學識的人,而那些學生,也只能算是遠山先生的學生,並不能稱得上弟子。

能稱得上遠山先生弟子、並被遠山先生親自教導的人,一共也只有十三人而已。

而謝遠,是這十三人里的最後一個,也是最不得遠山喜歡的人。

謝遠輕輕嘆了口氣,轉念卻是又微微勾唇——遠山先生雖不喜他,但到底是收下他做弟子了。而他所現下所真正需要的,也僅僅是遠山先生弟子的名頭而已。

他們,都是各取所需罷了。

謝遠如此想罷,心中才略略舒服了一些。

而這個時候,謝遠的四師兄何雲墨剛剛將自己的賀禮送上去,出乎意料的得到了老師的大加讚揚,而那些來參加老師壽辰的不少人,也紛紛稱讚他心思巧妙,孝心可嘉。

何雲墨心中歡喜,待下來之後,瞧見自己的小師弟正傻獃獃的站在那裡呢,不禁就心生憐愛,上前摸了摸小師弟的腦袋,笑道:「小師弟年紀小,你送甚麼,老師都會喜歡的。」

謝遠平日里受這位年過而立依舊不肯出仕的四師兄照顧極多,聞言明知這話說得太假,卻也高興於這位四師兄對他的安慰,想了想,道:「嗯,我也這麼想。」

何雲墨:「……」他真的只是想要小小的安慰一下這個小師弟而已。

老師不喜歡這個小師弟是遠山書院人盡皆知的。何雲墨甚至覺得,如果不是世人皆知遠山先生收了十三位弟子,最後一位弟子還是寒門出身。遠山先生甚至會幹脆不讓這個小弟子出席此刻的恭賀壽辰。畢竟,這既是遠山先生的弟子對遠山先生感謝恩師之意,亦是遠山先生想要讓自己的弟子們為更多的人所知曉的機會。

只可惜遠山先生縱然不喜寒門出身之人,可這世上,終究是世家居少,寒門居多,遠山先生為著自己的名聲計,也只得咬牙忍了謝遠。

何雲墨在一旁陪著自己這個小師弟等了大約有半個時辰,剩下的八位師弟才終於將賀詞、賀禮統統送了上去,這也才終於輪到了他身邊這個小師弟。

遠山先生身旁的孫兒在最後念到謝遠的名字時,稍稍頓了頓,才接著開口:「遠山先生十三弟子,寒門謝遠。」

其實何雲墨因二十幾年時間都待在書院之中,不曾真正出的門去,因此還不知道遠山先生不喜他的最後一位弟子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各地。

雖則平民百姓不知此事,但那些達官貴人、世家新貴,卻是早就聽說了此事。

他們且瞧遠山先生雖聞得孫兒之話,卻仍舊認真翻看著第十二位弟子送上來那捲孤本竹簡,彷彿根本不曾聽到孫兒喚自己最後一位弟子的聲音似的,便也聞弦歌而知雅意,跪坐席上,四處交頭接耳,並不肯給謝遠任何顏面。

謝遠於是就在遠山先生的低頭看孤本和周遭的貴人們竊竊私語之中,鎮定的一步一步背脊挺直、神色嚴肅而悠然、廣袖長袍、手捧已經揭了紅綢的拖盆,不疾不徐的走到了遠山先生的席位一丈之遠的地方,微微彎腰。

他還未曾開口,那些竊竊私語之人或是已經將聲音壓得更低,心中暗贊這小郎君氣度絕佳,大方從容,竟是能小小年紀在明知無人看重之時,依舊這般淡定從容的走了上來,不卑不亢,隱隱顯露出些許風華,待其長成,必然更加出色;而其中有些人已然呆住,怔怔看著那個身穿一身青色衣衫的七歲孩童,彷彿已然痴傻一般。

遠山先生彷彿也感受到了周遭的突然安靜,終於將手中的孤本竹簡放下,抬眸不甚在意的看向謝遠。

然後,他的目光就死死的落在了謝遠托盤上的那兩件東西。

謝遠年歲尚小,聲音雖不故意拔高,卻也因著是童音,是以他的聲音,很清楚的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弟子謝遠,承蒙老師不棄,收於門下。老師之恩,弟子感激涕零,一日不敢忘懷。今逢老師壽辰,弟子手寫《孝敬》與《論語》,不敢妄稱賀壽,然此終究為弟子小小心意,望老師不棄,將此二書收下。」

謝遠的話還沒有說完時,遠山先生就已然從自己的席上站了起來,向著謝遠走去。

眾人都心生疑惑。

待他們瞧見即便遠山先生此舉奇怪,可那小郎君竟是動作絲毫未變,聲音沒有絲毫的遲疑和顫抖時,才只能在心中嘆道,這個小郎君小小年紀就能如此從容鎮定,且還聽說他自幼就過目不忘,聰慧過人,這等人物,縱然不得遠山先生喜愛,將來也定會有一番大成就。

說不得,這個小郎君的成就,會比遠山先生的其餘弟子都要高。

這些人心中正各有心思,就見遠山先生已然從謝遠捧著的托盤上,將一本書拿了起來。

他拿的是《孝敬》。

還是一把將書拿了起來,然後,豎著舉起,一頁一頁的翻看。

有些眼尖的人見狀就是一怔,隨即,就很快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弟子為老師抄書,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不正常的是,尋常弟子為老師抄書,要麼就是寫在竹簡之上,然後捲起交給老師,要麼就是寫在紙上,然後依舊是捲起交給老師。

可是,遠山先生手中現下正拿著的那本書,卻彷彿不是捲軸形式,而是……一頁一頁,彷彿能一下子寫很多字一樣!不但如此,單看其一頁一頁的樣子,似乎比起捲軸,要更加方便的多!

於是就有遠山先生的好友也從席上起身,衝過去拿起了另外一本《論語》,他也終於明白了遠山先生為何會在拿到那本《孝敬》之後,遲遲沒有開口的原因——這種冊頁書,還有右下角有編碼,書的扉頁有目錄的書,簡直就是文人界的一大喜訊!

那人心中想罷,立刻就大笑三聲,重重拍著好友的肩膀,道:「好,好,好!遠山,想我從前從不願收一徒,現下瞧見你這一嘉徒,我心中竟也想要開始收徒了!唔,我聽說你彷彿不喜歡你這個小弟子,不若你便將他舍了,給了我,如何?」

他話音一落,就見遠山先生神色複雜的瞧了眼前的小小少年謝遠一眼,側臉又瞧見了好友手中那本正反面都有字的《孝敬》上,立刻道:「阿遠至孝,聰穎過人,敏而好學,又有上天疼寵,令他有過目不忘之能,其心性卻謙卑有禮,如此嘉徒,我孟遠山對這個弟子,疼之愛之尚且不及,哪裡有舍了給你去的道理?」

說罷,孟遠山就將手中的兩本書,又重新放回托盤,慈愛的拍了拍謝遠的肩頭,道:「好孩子,你且捧著這兩本書,與這周遭凡俗之人且瞧上一瞧,看我孟遠山的好弟子究竟是何等聰明靈修之人,竟想出了這等前任從未想到的法子,讓這世上的讀書人,又多了一樣好處!」

謝遠靦腆低頭一笑,口中稱是,便將托盤中的兩本書,送與其中一人。

而那些原本坐在席上之人,在手中捧到那兩本書時,也終於明白了孟遠山和其好友方才的奇怪,同時口中讚不絕口,心中更是羨慕孟遠山的好福氣——今日之後,那孟遠山和他的小弟子的名聲,定然會傳遍整個大慶朝!

等到那謝遠末了又恭敬的請孟遠山為這兩冊書命名時,孟遠山臉上的笑容更甚。

而孟遠山也因為太過驚喜,忽略了一些人或拐彎抹角、或乾脆直接打聽謝遠身世的人。

謝遠卻在壽宴之後,直接找上了孟遠山的大弟子、如今大慶朝的御史大夫秦威,請這位大師兄,在回長安之時,順路捎帶上他們一家去長安尋親之人。

秦威神色複雜的盯著謝遠那張和敬王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心說如果不是有今夜的送書一事,他估摸著立刻就要將人給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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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子為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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