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解謎題

「伊甸園乃是上帝的花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完全可以等同於天堂了。因此，很有可能這裡的生物都擁有永恆的生命，如果它們不生育，即使沒有一條完整的食物鏈，也不會因為過度繁殖而導致生態災難的出現，而這伊甸園也將永遠像現在這樣存在下去。」

這一刻陸澤終於將所有的線索和猜測串聯在了一起，然後對自己的推理越發肯定了起來。

「現在想來，莎拉也許並不僅僅只是想借著這個謎題來表達『花園』的理念。她還要進一步對人類永生的問題，對人類文明未來的道路進行探討。」

說到這裡陸澤輕輕吐出一口氣，彷彿是讚賞又彷彿是嘆息。

「在過去，每個人都認為生老病死是天經地義的，但到了這個時代，永生早已不是夢想，比如愛麗絲研的神經上傳技術實際上就是一條永生之路，並且我相信這決不是唯一的永生之路。因此，永生可以說已經成為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陸離道：「為什麼這麼說呢？永生……難道有什麼不好的嗎？」

「永生當然好，但它帶來的問題更多。首先，永生的技術一旦出現了，就必然會在全人類範圍普及開來。這個趨勢是無法阻止，就算有人自己拒絕永生技術，但時間會把這些人全部都淘汰，於是很快就會進入全民永生的時代。這個你能理解吧？」

「嗯。」

「而接下來這些永生者必須要面對的一個問題是——如何控制人口的增長？」

「是要讓所有人都不能生育嗎？」陸離一下子將伊甸園和永生問題聯繫了起來。

「是的，如果沒有完美的控制人口的方式，一旦永生技術出現，人口就會指數級別增長，就像我之前說過的兔子一樣。哪怕人類掌握了可控核聚變，建立了戴森球，甚至殖民了整個銀河系……都不可能滿足無限增長的人口對資源的無限需求……」

說著陸澤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實際上，百年前就有大量的反烏托邦式小說和電影來描述這樣的永生社會了。」想到記憶中那些作品中描述的可怕場景，陸澤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比如一部電影中描述過一個將時間作為貨幣的社會，每個人都能從他的手錶上看到他剩餘的時間，而一旦時間歸零人立即就會死亡。富人手握成百上千年的時間，而窮人卻不得不為了第二天活下去的時間而拚命工作。」

陸離忍不住屏住呼吸。

也許是因為電影的內容沒有被算作「知識」，而是算作陸澤的人生經歷吧，所以陸離並沒有相關的記憶。

陸澤又道：「還有一本小說描寫的社會中規定必須死一人才能生一人，如果有人意外生下了孩子，就必須用自己的命去換……他會被判處死刑！」

「什麼！」陸離忍不住驚呼出聲。

「呵呵。」陸澤笑著擺了擺手，「這些情景都是虛構的，現實中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嘛。」

聽了陸澤的話陸離才長吁了一口氣，慢慢放鬆下來。

陸澤道：「你現在再想一想，這個伊甸園是不是跟我說的永生社會有些像呢……沒有肉食動物，象徵著資源的極大豐富，人與人之間不需要競爭，沒有衝突，更加不會有戰爭，而這裡的生物都不生育，就象徵著沒有人口的增長。這不就是一個永生的烏托邦嗎？」

陸離點了點頭，接著又搖搖頭，問道：「可是這跟我們之前討論的『惡』又有什麼關係呢？」

「智慧樹上沒有禁果，說明伊甸園中是沒有『惡』的，難道這象徵著烏托邦中人人都是聖人嗎？不！我更傾向於認為是在這樣的社會中每個人都已經沒有了作『惡』的機會，有無處不在的星靈網的監控，要做到這一點其實是很容易的。那麼這個『惡』又是指的什麼呢？之前我說『善』與『惡』的區別就在於是否遵循神的旨意，也就是自然規律……但在這樣的烏托邦中，『神的旨意』其實就是社會的規則，而這規則必然是由人制定，然後在星靈網的監控之下執行的。這樣的規則哪怕看上去再完美，又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漏洞呢？而鑽漏洞的行為對於這個烏托邦而言毫無疑問就是『惡』了。」

「那究竟怎麼樣才算是鑽漏洞呢？」陸離眨著眼睛好奇地問，她還惦記著做壞事呢。

「傳說中伊甸園中除了讓人明辨善惡的智慧樹以外還有一顆能讓人獲得永恆生命的生命樹。只要我們找到生命樹，然後吃下生命果，這個謎題自然就解開了。」

「為什麼？」

「你想一想，這個烏托邦中的社會規則一定會限制一切人口增長的可能對吧？哪怕只是多出來一個永生者，問題都很嚴重。因為無論概率多麼低，只要有了增長的可能，人口就一定會無限地增長下去……」陸澤肯定地道，「所以當我吃下生命果的時候，就是『惡』出現的時候。」

「可是，我們又不知道生命樹是什麼樣子啊？」

「笨蛋，我們根本不需要知道生命樹是什麼樣子，只要把這伊甸園中所有的水果都嘗個遍就行了。」

「啊？」陸離目瞪口呆。

「你不是說如果讓你設計謎題，既然精心設計了這麼一個美麗的世界，就要讓解密者到處走一走看風景嗎？這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嗎？哈哈。」陸澤說著大笑起來。

「我真是個烏鴉嘴。」陸離欲哭無淚。

「嘛，雖然看看風景似乎也不錯，不過愛麗絲可不一定能等這麼久呢。」陸澤笑著搖了搖頭。

「這麼說你還有其他解密方法？」

「跟我過來。」

陸澤說著帶著陸離走到之前給兩人留下了很深印象的「肥皂花」前面。

「你不覺得這花很特殊嗎？」陸澤問。

「特殊？你是說種子！」陸離很快反應過來。

「沒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被風吹走的泡泡會帶著種子一直飛到伊甸園外的世界，否則不是就違背了烏托邦的規則了嗎？我猜這很可能象徵著永生時代人類對宇宙的探索或者殖民，那些去往別的星系建設新家園的人口因為不會留在太陽系中，這樣的人口增長並不算是『惡』。可是如果我們把這顆種子留著這裡會怎樣呢？」

陸澤說著伸出手指將一個花朵上正在緩慢變大的氣泡輕輕戳破，然後拿起氣泡中的種子，就在一旁挖了個坑將種子埋進去。

當陸澤做完這一切后，兩人彷彿心有所感，一起回頭看去。

就看見在那智慧樹上一個個青色果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正式智慧樹上結出了禁果。

「這樣應該也算是解開謎題了吧。」陸澤道。

「現在我們是不是就可以見到莎拉了呢？」陸離一臉興奮。

「先別急著高興。想一下吧，為什麼莎拉的謎題會讓我們去破壞這個烏托邦的規則呢？這是不是意味著莎拉是反對永生的……」

陸澤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因為那樣的猜測實在過於可怕。

如果是的話……

莎拉會怎麼看待陸離呢？

身為「花園」創始人的莎拉會不知道愛麗絲在進行的研究嗎？

那她與愛麗絲又是怎樣的關係呢？

……

就在這時候。

一個純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智慧樹下。

然後一道仿若天籟的聲音響起。

——「沒錯，永生本身就是一種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