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月圓之夜
時間從八月十三,很快來到了八月十五。
因為葉孤城乃是一名穿越犯,所以許多事情都已經變得不同。決戰前夕的這兩天,京城內並沒有發生什麼事件,出乎意料的平靜。
唐修卻知道,葉孤城的計劃一直在進行著,而且進行的很順利。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紫禁之巔。
太和殿就是金鑾殿,也就是紫禁城裡最高的一座大殿,紫禁之巔,當然也就在太和殿上。
殿高數十丈,屋脊上鋪著的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難如登天,何況那裡又正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賀之處,禁衛之森嚴,天下絕沒有任何別的地方能比得上。
這一切,隨著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決戰,有了例外。
這時,唐修、李燕北,以及這兩日內來到京城內的陸小鳳與花滿樓,四人正過了天街,入東華門、隆宗門,轉進龍樓風闕下的午門,終於到了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
一路上的巡卒守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無論誰想闖進來都很難,就算能到了這裡,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
這地方雖然四下看不見人影,可是黑暗中到處都可能有大內中的侍衛高手潛伏。
大內藏龍卧虎,有的是專程禮聘來的武林高人,有的是胸懷大志的少年英雄,也有的是為了躲仇家,避風頭,暫時藏身在這裡的江洋大盜,無論誰也不敢低估了他們的實力。
月光下,已經來了不少人。
這些人每個人身上都有條變色的緞帶,這時來到這裡的「信物。」
陸小鳳一見,臉色立即大變。
之前皇宮內拿出五條變色緞帶,讓陸小鳳去發給江湖上的朋友,也就是說,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決戰,對外只有五個觀戰名額。
皇宮大內乃禁地,自然不是外人想來就來的,也只有五個名額而已。
這五條變色緞帶,陸小鳳、唐修、李燕北、花滿樓一人一條,另外一條似乎給了武當派的木道人。
但是眼下,除了他們,卻已經來了許多人,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條變色的緞帶,且一個個身懷高深武功的模樣。
大內第一高手魏子云,正帶著大量的大內高手,在這裡嚴加戒備著。
陸小鳳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魏子云道:「我正想問你。」
「問我?」陸小鳳臉色發怔。
魏子云道:「我們交給你幾條緞帶?」
「五條。」陸小鳳摸了摸腰間的變色緞帶。
魏子云道:「現在來的人卻已有三十三個,他們這些緞帶是從哪裡來的?」
陸小鳳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也正想問你,他們身上怎麼也會有這種緞帶?除了皇宮大內外,別的地方有沒有這種緞帶?」
魏子云搖了搖頭,道:「這種變色緞還是先祖皇帝在世時,從波斯進貢來的,本就不多,近年來已只剩下一兩匹,連宮裡的姑娘都很珍惜。這種事本來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問得出來的,現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說著,他又對身邊的人發放命令道:「加強戒備,以防有變。老三傳話下去,把這地方的守衛暗卡全都增加一倍,不許任何人隨意走動。老四去調集人手,必要時我們不妨將乾清門侍衛和裡面輪休的人也調出來,從現在起,無論誰都只許走出去,不許進來。」
「是!」老三、老四領命而去。
看著大內高手、侍衛們都被調到了這裡,唐修不禁笑了起來,看來葉孤城的計劃是成功的。
這一次,可沒有發現端倪的陸小鳳去攪局。
陸小鳳正為緞帶暗自納悶,哪裡想得到葉孤城正在進行著一件驚天大事?
月已中天。
西門吹雪已屹立太和殿頂,紫禁之巔。
忽然下面有人喊道:「白雲城主來了!」
月光下果然出現條白衣人影,身形飄飄,宛如御風,輕功之高,冠絕天下。
有人讚歎道:「想不到葉孤城也有這麼高的輕功。」
又有人道:「輕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著『天外飛仙』?」
眾人都聚精會神的看著,不想錯過當代兩位絕世劍客的風采。
兩個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塵不染,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在這一刻間,他們的人已變得像他們的劍一樣,冷酷鋒利,已完全沒有人的情感。
兩個人互相凝視著。
唐修仔細打量了「葉孤城」幾眼后,已經發現端倪,此人果然是假貨!
唐修微微一笑,在陸小鳳耳邊說了幾句,在陸小鳳臉色大變的神色下,悄然離開,來到了皇帝寢宮。
皇帝寢宮。
年輕的皇帝從夢中醒來時,月光正從窗外照進來,照在床前的碧紗帳上。碧紗帳在月光中看來,如雲如霧,雲霧中竟彷彿有個人影。
這裡是禁宮重地,皇帝還年輕,晚上從來用不著人伺候,是誰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床前窺探?
皇帝一挺腰就已躍起,不但還能保持鎮定,身手顯然也很矯捷。
「什麼人?」
「奴婢王安,伺候皇上用茶。」
皇帝還在東宮時,就已將王安當作他的心腹親信,今夜他雖然並沒有傳喚茶水,卻也不忍心讓這忠心的老人難堪,只揮了揮手,道:「現在這裡用不著你伺候,退下去。」
王安道:「是。」
皇帝說出來的每句話,都是不容任何人違抗的命令。皇帝若要一個人退下去,這人就算已被打斷了兩條腿,爬也得爬出去。
奇怪的是,這次王安居然還沒有退下去,事實上他連動都沒有動,連一點退下去的意思都沒有。
皇帝皺起了眉,道:「你還沒有走?」
王安道:「奴婢還有事上稟。」
皇帝道:「說。」
王安道:「奴婢想請皇上去見一個人。」
三更半夜,他居然敢驚起聖駕,強勉當今天子去見一個人,難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這已是大逆不道,可以誅滅九族的罪名?他七歲凈身,九歲入宮,一向巴結謹慎,如今活到五六十歲,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皇帝雖然沉下了臉,卻還是很沉得住氣,過了很久,才慢慢地問了句:「人在哪裡?」
「就在這裡。」
王安揮手作勢,帳外忽然亮起了兩盞燈。
燈光下又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很英挺的年輕人,身上穿著黃袍,下幅是左右開分的八寶立水裙。
燈光雖然比月光明亮,人卻還是彷彿站在雲霧裡。
皇帝看不清,拂開紗帳走出去,臉色驟然變了,變得說不出的可怕。
站在他面前的這年輕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同樣的身材、同樣的容貌,身上穿著的,也正是他的衣服。
此乃皇帝的朝服。
皇帝是獨一無二的,是天之子,在萬物萬民之上,絕不容任何人僭越。
這年輕人是誰?怎麼會有當今天子同樣的身材和容貌?怎麼會有這麼樣大的膽子?
王安看著面前這兩個人,臉上卻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笑,忽然道:「皇上想必不知他是誰?」
年輕的皇帝搖搖頭,雖然已氣得指尖冰冷,卻還是在勉強控制著自己。他已隱約感覺到,王安的微笑里,一定藏著極可怕的秘密。
王安拍了拍年輕人的肩,道:「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南王爺的世子,也就是當今天子的嫡親堂弟。」
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這年輕人兩眼,沉著臉道:「你是奉詔入京的?」
南王世子垂下頭,道:「不是。」
皇帝道:「既未奉詔,就擅離封地,該是什麼罪名,你知不知道?」
南王世子頭垂得更低。
皇帝道:「皇子犯法,與民同罪,朕縱然有心相護,只怕也……」
南王世子忽然抬起頭,道:「只怕也免不了是殺頭的罪名。」
皇帝道:「不錯。」
南王世子道:「你既然知法,為何還要犯法?」
皇帝怒道:「你……」
南王世子又打斷了他的話,厲聲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縱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
皇帝大怒道:「你是什麼人?怎敢對朕如此無禮?」
南王世子道:「朕受命於天,奉詔於先帝,乃是當今天子。」
皇帝雙拳緊握,全身都已冰冷。
現在他總算已明白這是件多麼可怕的陰謀,但他卻還是不敢相信。
南王世子道:「王總管。」
王安立刻躬身道:「奴婢在。」
南王世子道:「先把這人押下去,黎明處決。」
王安道:「是。」
南王世子道:「念在同是先帝血脈,不妨賜他個全屍,再將他的屍骨兼程送回南王府。」
王安道:「是。」
他用眼角瞟著皇帝,忽然嘆了口氣,喃喃道:「我真不懂,放著好好的小王爺不做,卻偏偏要上京來送死,這是幹什麼呢?」
皇帝冷笑。
這陰謀現在他當然已完全明白,他們是想要李代桃僵,利用這年輕人來冒充他,替他做皇帝,再把他殺了滅口。然後以南王世子的名義,把他的屍骨送回南王府,事後縱然有人能看出破綻,也是死無對證的了。
王安笑道:「魏子云那些兔崽子們,都被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決戰引走,這個計劃,天衣無縫。」
皇帝淡淡道:「喜歡下棋的人,假如聽見外面有兩位大國手在下棋,自然是要被吸引的。」
頓了頓,又道:「幸好朕身邊還有幾個不動心的人。」
這句話剛說完,四面木柱里,忽然同時發出「格」的一聲響,暗門滑開,閃出四個人來。
這四個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裝、裝飾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樣。尤其是他們的臉,小眼睛、大鼻子、凸頭癟嘴,顯得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們手裡的劍,卻一點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長的劍,碧光閃動,寒氣逼人,三個人用雙劍,一個人用單劍,七柄劍凌空一閃,就像是滿天星雨繽紛,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王安對於突然出現的四名護衛,似乎並不知驚,因為他身後走出一個人來。
白雲城主,葉孤城!
但下一刻,王安的臉色就變了,因為葉孤城剛剛走進來,後面又走進來一人,一個年紀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郎。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陌生人出現在了這裡?難不成他們的計劃已經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