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討好
楊桃吃了沈栗敲打,垂淚道:「奴婢知錯了,少爺且饒我一遭吧。」
沈栗道:「新帳子早送過來了,因我畏寒,叫人收起來沒換,我屋裡的鑰匙可是給你了?」
楊桃應道:「都在奴婢這兒呢。」
沈栗道:「以後你在我屋裡只管往來錢財收支,從今日起,我屋裡的東西都要重新上賬,以前東西有壞了丟了的,也有以前那些人偷拿出去的,都不要了,以後只看這新賬,錢箱你管著,其餘鑰匙看後來人分派管什麼就給哪個。」
楊桃聽到叫她管賬,知道自己以後就是這裡頭一個大丫鬟,自然無有不應的。
沈栗道:「你今日去母親那裡,不要提什麼缺了少了的,母親從來只有多我的,什麼時候少過我,就是想要個針頭線腦的,以後只管往母親身邊的葉嬤嬤要去,什麼時候就要這些瑣事勞動主母了!
你只說,我醒來后,說話行動自如,已是大好了,本來今日就該去給母親請安,因天色見晚,索性兒子犯懶一會,請母親多擔待吧,明兒一定早早地去。
你再往大兄那裡走一趟,我箱子裡頭有一方狀元及第玉硯,你拿去給大兄。悄悄給他說,這是我給他贏回來的,那人是什麼東西,也敢搶我們家的,小爺非讓他吐出來。」
楊桃一一應了,持著硯台離了沈栗住的觀崎院,先往後邊侯夫人李氏的合安堂去了。
李氏正做著一床百納被,世子年年生病,李氏覺得她兒子的身體問題已經不是御醫和藥石能解決的了,現在正嘗試一些非常規方法,沈淳雖覺有些荒誕,念在她一片慈母之心,警告她不許弄些巫蠱符咒之類的,其餘倒也由她。其實沈淳心下也悄悄希望哪一回能有些效果。
見楊桃進來請安,李氏便問她:「七郎可好些了,我聽說已經不礙了,急著給大郎做百納被,就沒過去看他。」
楊桃笑說:「回夫人的話,七少爺已經大好了,還說要過來請安呢。」
李氏笑道:「他才剛好,快別折騰了。」
楊桃道:「可不是,見天色晚了才罷了。說明兒早早地來。」
李氏道:「那有這麼急的,叫他只管好好養著。大小丫環已經挑好了,一會你回去時找葉大家的領過去吧。告訴七郎,小廝們去找侯爺要。侯爺的意思,七郎已經大了,嬤嬤就不要了,不如選兩個得當的長隨。」
楊桃笑道:「夫人真是再妥帖不過的人了,我才剛還跟七少爺說呢,丫頭小子明後天就得,瞧瞧,今兒個就安排好了。」
李氏似笑非笑道:「他不怨我攆了他的人就是了。」
楊桃道:「怎麼能夠!七少爺聽說攆人出去,臉色也沒變,可見那些小人平日里就不經心,七少爺心裡也明白,攆了他們,沒準正合了七少爺的心意呢。」
李氏嘆道:「正是,咱們侯府家業大人口多,顧得上這頭就看不住那頭,世子常病著,我平常又顧著他多些,這些沒眼見的東西便偷奸耍滑起來,欺負七郎年紀小,只管哄他,拐著七郎只管玩鬧,如今出了事,連我也跟著吃侯爺的掛落。」說著,竟留下淚來。
身邊大丫鬟葡萄勸她道:「這都是小人作祟,攆出去也就是了,關夫人什麼事呢,侯爺心裡也明白呢。之前世子和七少爺都病得厲害,侯爺心裡焦急,憋著一股邪火呢。如今兩位爺都好轉了,奴婢瞧著侯爺滿面紅光的,林姨娘也敢往跟前湊了。」
楊桃嗤笑道:「她算什麼人了,奴婢媽媽講,往日她做表小姐的時候府里還敬重她,如今不過是看在六小姐的份兒上稱她一聲姨娘,不過和我們一樣是個奴婢罷了。」
李氏怒道:「你既是知道六娘的面子,就不該人後議論她,好歹生了六娘,還是侯爺的表妹。」
旁邊荔枝便道:「夫人息怒,實在是奴婢們看不過眼,好好的表小姐不做,偏學些不入流的手段要做姨娘,奴婢們也覺得她不自重。」
楊桃道:「就是這話,奴婢媽媽是跟著夫人來府里的,早和奴婢講過這林姨娘,原是老太太憐她父母雙亡,戰亂中族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才接來養在身邊的,本可以嫁出去做正頭夫人,非要賴上侯爺,誰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她如今一個哥兒沒生,才叫老天有眼呢。」
李氏嘆道:「我只看在老太太並侯爺面上。你們也謹慎些,她再不好,也是府里的姨娘,不是你們能議論的,在我面前也就罷了,楊桃,你到七郎身邊,也是這樣的口舌?」
楊桃笑道:「哪敢呢,奴婢也知道夫人慈善,又看在我媽媽的份兒上給奴婢幾分顏色罷了。到了觀崎院還這般,就是給夫人丟臉呢。剛兒七少爺還說夫人身邊調教的是再妥當不過的,還要奴婢管著賬本鑰匙呢。」
李氏方緩了臉色道:「所以我肯給他們做臉,顏姨娘不說,七郎就是再淘氣,也知道尊敬我這個嫡母,偶爾他父親還說不聽呢,只要是我的意思,從來沒有反駁的。林氏那樣的,我就是把心掏出來,也要說我是個刻薄善妒的。」
楊桃道:「可不是,七少爺剛見好就知道要過來問安,哪就差這一回呢,不過是心意罷了,對了,七少爺還叫奴婢拿了方硯台給世子,好像是世子和什麼人打的眉眼官司,七少爺給世子爺出氣呢。」
李氏奇道:「什麼硯台?」
楊桃把來看了,是方雕的狀元及第的玉硯,顏色青翠欲滴,一汪兒水似的,倒真是件好東西,只是不知有什麼來歷。
李氏笑道:「正好這百納被也做得了,不妨一起去,也瞧瞧他們兄弟做的什麼耗。」
遂一起去了延齡院,世子沈梧見了,笑道:「這原是父親的東西,說是原軍中的袍澤送的,不是什麼古物,也不是真硯台,不過是玉好,匠人又琢么個狀元及第的寓意,當個把件玩玩罷了。那日父親閑時叫人從庫中翻出來拿給我,可巧二弟見了,愛的不行,我還會和他爭這個!大約小七以為我受了委屈,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弄回來送我。」
李氏聽得沈楓竟從沈梧手裡爭東西,不禁氣道:「自你三叔去后那邊越發眼皮子淺了,樣樣都要爭,好像府里專門刻薄他們似的,這原是你父親拿給你的,不與他又怎麼樣,他稀罕,叫他管他五叔要去,那才是親的呢。」
沈梧道:「值得什麼呢,出了府,外面看我們都是一家。想要就給他玩去,難不成我還為這傷心氣惱。我自己又不是沒兄弟。」
楊桃笑道:「可不是,七少爺叫我跟世子爺說『這是我給大兄贏回來的,那人算哪個,也敢搶我們家的,非讓他吐出來不可』。」
李氏嘆道:「難為他一個小人兒,竟然有這份心意,知道給他兄長出氣。」
楊桃道:「要不怎麼說打虎親兄弟,七少爺自來和世子爺好,旁的在他眼裡,連世子爺一根頭髮絲也比不上。就是平時有些爭執,也不過是玩鬧,這不,到了節骨眼上,還是自己兄弟得力。」
沈梧笑道:「說的就是,舌頭還有碰牙齒的時候呢,小七看著淘氣,平日里也只爭些吃喝玩具罷了,見真章的時候,哪次不是為我說話,這才是兄弟呢。」
李氏心下也熨帖,這也是顏姨娘精明之處,她自己只認李氏一個,也叫沈栗頭一個和沈梧親,李氏又不能生了,沈梧總要兄弟幫襯的,沈栗待他老子都沒對沈梧恭順,他們又不像林氏那麼貪,只管安安分分地做姨娘庶子,等著日後分家,相比之下,只要沈栗不擋沈梧的路,李氏和沈梧自然肯給他們幾分顏色。
只是小孩子哪有不嫉妒的,原主兒本來是要拿著硯台向沈梧炫耀的,倒叫現今的沈栗賣了個乖。他是穿來的,眼界不同,又還沒把侯府當家,只想討好嫡母嫡兄以後日子好過,也算沒浪費顏姨娘的心思。
沈梧得了硯台心中也高興,叫楊桃:「回去和七弟說,多謝他費心思,叫他好好養著,改日我親自謝他。」
楊桃領了命,又去找葉嬤嬤領了大小丫頭婆子,高高興興回了觀崎院。
侯府少爺按例有四個大丫頭,四個管事嬤嬤,八個小丫頭,十二個粗使丫頭,另有四個粗使婆子。世子每樣加兩個,庶子每樣少兩個。因之前沈栗叫小廝誘去爬樹,沈淳怕再有下人做大,沈栗鎮不住,不叫放管事嬤嬤了,又有先來了楊桃櫻桃兩個,加加減減后楊桃烏烏泱泱帶回來二十人。
沈栗在現代見慣了都市繁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升斗小民,如今見這二十來人只為伺候他一個,也不禁有些咋舌。
櫻桃太小管不了事,沈栗索性把二等丫頭都交給她,挑了一個叫青藕的做了大丫頭,青藕的老子在李氏手下管著採買,想是沒什麼人不服。因天色擦黑,沈栗催著楊桃給下人們找地方安置,至於規矩之類,自然用不著他宣講。